菊花卻興頭起來——她向來對這些地道的傳統吃食最感興趣了,眼下既然想起來了,立馬就想試試。雖然會忙一些,可不也有這么些現成的免費勞力在這么?
于是,她笑著對她們說道:“不礙事的。你們幫著我多做些,正好晚上就著粥吃,也省得我晚上再麻煩。我也想試試哩。”
于是,她去菜園子里扯了些青蒜和小蔥,又從腌菜缸里撈了好些腌菜——她想這餡兒一次多做些,放那也不會壞,明天想做的話就不用另外炒餡兒了。
又到廚房跟楊氏說了一聲。
楊氏對菊花時不時地做些新花樣早就接受了,見閨女要搗騰新吃食,忙把大鍋里的豬頭肉撈了出來,把豬下水從小鍋轉到大鍋,把小鍋洗了把她們用。
梅子興沖沖地幫手洗菜,劉小妹擄著袖子幫忙切菜,菊花舀了一大盆玉米粉,籃子就幫著揉起面來,李金香也坐到了灶洞門口準備幫著燒火。
菊花瞧著她身上半新的紫紅色襖兒,忙對她道:“我來吧,看弄你一身灰。你待會幫著做玉米餅子就好了。”
楊氏笑道:“叫你爹來燒火。面揉好了,你們不是還要做餅子么?菊花也要炒餡兒。”她正在拆豬頭肉,也不得閑兒。
于是,鄭長河也來幫忙了,廚房里就更擁擠熱鬧了。
劉小妹一邊把腌菜切的細細的,一邊笑道:“我咋感覺像過年哩?”
梅子笑道:“你這么想啊?我也覺得哩!今兒吃個沒停,可不是過年才能這樣么?我好喜歡這樣忙吃的。菊花,等我家做糖的時候,你一定要去哩。你們都去,那會子也是滿屋飄香哩!”
菊花一邊將劉小妹切的腌菜和小蔥青蒜拌在一起,一邊想著還得加些東西,要不然光有酸咸味了。
她想了一會,忽而眼睛一亮,把梅子送她的紅辣椒片兒搛了半碗出來,叫劉小妹也細細地切碎了,拌入腌菜里。頓時,那盆餡兒鮮亮起來,黃色的腌菜里,點綴著綠色的青蒜小蔥跟紅色的辣椒,很誘人!
劉小妹佩服地說道:“我算是曉得你咋能燒那樣好的茶飯了,還真像你說的,要用心哩!我就放了些腌菜,就沒想到要放旁的東西,頂多在玉米粉里邊放了些小蔥。”
菊花笑道:“你眼下見了我做,下回不就曉得了?娘,弄些豬臉肉把我——添些肉在里邊只怕會更香哩!肥的也要一點,光瘦的也不成。
”
梅子跳起來嚷道:“這餅子要是不好吃,我就不信了!”
李金香跟籃子也是兩眼興奮,覺得今兒這餅子肯定香。
籃子使勁把個面盆揉得哐啷響,金香著急地問道:“揉好了沒?餡兒可是要切好了哩!”
籃子忍不住笑了起來:“你急啥?餡兒切好了,菊花還要擱鍋里炒哩。耽誤不了。”
她感到十分好笑——她們幾個今兒來菊花家,盡忙吃的去了,針線活也沒做多少。不過,想來家去娘應該不會說她的,她可是學到了好些東西哩!
楊氏也預料這餅子一定好吃了,就沖這么精細的餡兒,那也不是一般人能做出來的。她滿心喜悅地拿了好大一團豬臉肉過來,讓劉小妹切。
李金香不好意思地對楊氏道:“嬸子,這豬頭肉今兒叫咱們幾個吃了好些去了。你明兒不夠賣了吧?”
梅子聽了忙瞧瞧那盆里的豬頭肉——不是還有一大盆么?她傻呵呵的,可沒想那么多。
楊氏笑道:“說的啥話哩?你們難得來一回,吃頓飯還念叨。小女娃兒,能吃多少哩?也就眼下有的吃,等旁人都不賣豬頭跟豬下水了,我也就不做這生意了,那時可就沒得吃了。”
她也覺得只怕這生意做不常了。不過不要緊,有了田地,再多養些豬,也不怕。
菊花把拌好的餡兒倒入鍋里,狠狠地翻炒了幾回。等空氣中彌漫著腌菜辣椒的酸辣味兒、蔥蒜的清香、肉的濃香,立即就出鍋了。
這一刻,所有聞見的人都覺得腮幫子直冒酸水兒,連鄭長河也在灶下伸頭張望。
梅子實在忍不住,對菊花道:“我嘗嘗味兒好不?”
菊花瞧她眼不眨地盯著那盆餡兒咽口水的樣兒,笑著拿了雙筷子把她,果然搛了些嘗了,一邊撮著牙花回味,一邊道:“真夠味兒哩。這個也不難做,就是要放肉,咱家可不是經常有肉的。”
菊花對她說道:“我正要跟小妹說哩,不放肉,打兩個雞蛋炒了擱在里邊,不也香的很?雞蛋省兩個出來還是能的。”
她家日子可是剛好過些,可不能翹尾巴笑話人家。
劉小妹連連點頭道:“再放上雞蛋更好看了——紅黃青各樣顏色都有了哩。”
等籃子揉好了面,幾個小女娃全做起餅子來。
甭管她們廚藝咋樣,這做餅子卻都是熟練的。楊氏端了個篩子,鋪上蒸籠用的紗布,做好的果子餅就放在篩子里。
待做了十幾個,菊花就讓鄭長河燒中火,往鍋里刷了一層油——省的粘鍋,把餅子挨個貼在鍋底,一鍋貼了十幾個,細細地炕了起來。
炕了一會,她將餅子翻了個面,然后蓋上鍋蓋燜了一小會,再揭開又翻面——為的是怕炕糊了。
梅子一邊手里捏著餅子,一邊大眼兒直往鍋里瞟。她忽地抽了抽鼻子道:“好了哩,有香味兒了。”
菊花撲哧笑了,說道:“你鼻子還蠻靈的嘛!真差不多了哩。”
聞著那焦香的味道,她又翻了兩遍,拍打幾下,瞧瞧餅子兩面兒都黃亮亮的,這才找了個干凈的竹筲箕,把餅子盛進去晾著,說道:“一會就能吃了,小心燙手。”說著又刷了點油,炕起了第二鍋。
梅子急忙找了個盆,打了些水洗了手,甩了甩水珠,拿起一只餅子就咬了一大口,果然燙得舌頭直打滾,又跳了起來。
劉小妹嬉笑道:“梅子姐姐,為啥你每回燙了都直跳腳哩?”
李金香抿嘴笑道:“你那么急干啥?又不是沒有了——這才炕第一鍋哩。要是貪吃把嘴燙破了皮兒,那不是笑話么?”
說著也不做餅子了,都洗了手,先吃上了。大概實在是香,鄭長河跟楊氏也忍不住,急忙各自拿了一個吃起來。
楊氏一手拿著餅子咬了一大口,一邊對菊花道:“噯喲,真香!菊花,你快去吃,娘來炕。這炕餅子娘還是會的。”
菊花又翻了幾遍,才拿起一個餅子,一邊對鄭長河道:“爹,塞把茅草就成了。”
說著咬了一大口。餅子外邊的玉米面炕得焦香,一口咬下去,里邊的餡兒酸、辣、香,味兒齊全,當真是好味道。菊花覺得,比上輩子吃過的果子餅都要好吃。
這吃東西就要人多,氣氛熱烈,胃口也就格外的好。菊花也不管咸的辣的不能吃了,一氣兒吃了兩個;梅子她們則一氣吃了三個,把第一鍋炕的全吃完了。
楊氏吃飽了,對幾個小女娃道:“你們玩著,我到菜園子去瞧瞧。晚上也甭走了,就在這吃晚飯。我砍些青菜回來,咱還燒豆腐。”
梅子開心地笑道:“嬸子,你去忙吧。你要是老這么熱心留我,我可真舍不得走哩。”
楊氏笑道:“那就把我做閨女,我一個閨女嫌少哩!”一邊笑著出去了。
幾人不停地笑著,一邊繼續做餅子;菊花繼續炕餅子。時不時的,餅子出鍋的時候,有人就受不了那勾人的香味,忍不住又會硬塞一個進肚子,招來大家一陣嘲笑;不過一會兒工夫,下一鍋出來的時候,嘲笑的人自己也會忍不住再塞一個,直撐得實在吃不下了,方才罷休。
這廚房里熱鬧哄天的,煙氣也彌漫出來,香味飄得老遠。被上山撿橡子果回來的趙三聞見了,把擔子歇在院門口,跑進來問道:“菊花,你在燒啥?咋這么香哩?三叔聞著香就來了。噯喲!咋這么些女娃子?”
梅子眨著大眼道:“三叔,你得謝我哩。要不是我們幾個想到就做地瞎折騰,也不能做出這好吃的果子餅哩。”
鄭長河從灶洞后邊探出頭來,叫道:“三哥兒,你還真是好口福哩——做好了你就來了。快來吃些,香的很哩。這幾個女娃子真會想。”
廚房里人多,趙三就拿了果子餅坐在院子里吃,一邊跟鄭長河閑話。
鄭長河問他撿了多少橡子果。
趙三咬了一大口餅子,含糊說道:“撿了不少。前邊山上也多。就是壞的也多,要挑挑撿撿的。回頭剝殼的時候還要挑。”
正說著,就有人又過來了,大聲問道:“三哥,在吃啥哩?噯喲,好香哩!”
鄭長河老實人,趕緊就招呼他進來吃餅子。
結果,不斷地有下山的人路過門口,鄭長河就熱心地招呼。不招呼也不成啊,全聞見了香味兒,都問是啥哩。呼張三喚李四的,進院子吃東西的人就越來越多,把個小院兒擠滿了。人手一個酸菜餅子,咬得倍兒歡,院子里的香氣更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