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影扔掉那些東西后,含淚呆呆地坐在船頭,什么也沒想么也想不起來了——她的思想已經麻木了。心中唯一的念頭就是,我干了壞事,成了壞人,爹跟師兄都要罵我的;師兄知道了這事,怕是一輩子也不會理我了。
怪事,怎么來的時候沒想到這個后果呢?那時候一心想的是不能讓師兄把這東西送給菊花。
現(xiàn)在,東西都扔了,她回去要怎么跟師兄說呢?
師兄去了東臨州了,還不知道什么時候回來呢,她有很長的時間慢慢思考,如何對師兄說這件事。
云影呆望著暮色降臨的江面,心里慢慢地平靜下來——既然做了,總要去面對的。
再說菊花這邊,張槐被云影甩脫后,跌坐在地上,緊跟著青木氣喘吁吁地就追了上來,越過張槐就要繼續(xù)追—他以為這人肯定是從家里搶了啥東西哩,因此誓要追上他,而且,前面就是村莊,到時候一聲喊,他就是騎著馬也未必能跑得掉。
卻聽見菊花在后邊急聲叫道:“別追了,哥——”
青木這才停下來,轉身來扶張槐,問道:“可摔壞了?”
張槐氣喘地說不出話,揮手擋開他—-—他要坐在地上歇會。
他臉色潮紅,口干舌燥地喘息了一會,才懊惱地捶了一下地,說道:“沒。到底還是叫他跑了。”
青木無奈地說道:“人咋能跑得過馬哩。你倒是快,沖上去揪住了它的尾巴,我根本連邊也沒沾上哩。”
這時,菊花慌慌張張地跑了過來,站在二人面前,用手撐住膝蓋,一邊喘氣,一邊問道:“槐子……哥,你……沒事吧?”
張槐急忙站起身·說道:“沒事哩。
就是沒攔住那人。”
菊花對張槐的下半身瞧了瞧,見他的膝蓋只是沾了些灰,倒是鞋子的前面被磨破了,露出了腳趾頭·灰蒙蒙的,也看不清磨破皮沒有。
“槐子哥,你腳沒事么?我看它拖了你好長一截哩,有沒有磨破了皮?”她到底還是不放心。
張槐見她著急,微笑道:“沒事。我拽著馬尾巴,腿沒挨著地,腳站不穩(wěn)·把鞋磨破了。也沒拖多遠,腳還好。”其實,他感到腳趾頭還是有些疼的,因怕菊花擔心,便不跟她說。
青木過去扶住菊花,問道:“這人干啥的,偷了東西么?”
聽他這么問,菊花不禁苦笑·她也不知怎么說,難道要告訴他倆自己只是懷疑這人有問題?
她嘆了口氣,對兩人說道:“她沒偷東西。這事待會再跟你們說。眼下你倆去村頭瞧瞧·看她走了沒有。要是她走了,就甭管了;要是沒離開,就叫村里人抓住她,我要問一些事。”
青木和張槐點點頭,便往村里去了,菊花自去回家做飯。
轉回頭,劉小妹正站在院門口等她。
看到菊花回來,臉色很不好,她也沒敢多問,今兒菊花給她的感覺是陌生的、不可親近的。
她對菊花道:“晌午了·我要家去煮飯哩。菊花,你也甭生氣了,那人也沒干啥,隨她去吧!”
菊花點點頭,笑道:“我沒事,你快回去吧。要是你來跟我說話·耽誤了正事,你娘下回該不讓你來了。”
劉小妹見她恢復了原樣,松了口氣,這才放心地回去了。
菊花一邊做飯,一邊回想著云影的奇怪舉止,難道是自己多想了?可是她怎么覺得這里邊有大事呢?
能有什么大事呢?
秦楓也不過是在清南村停了一年多的時間,跟自己家也沒有什么深厚的交情,這人說是秦楓讓她來的,卻連個問好的話也沒說,還是自己先問了秦楓的好。
她覺得自己家沒有什么東西好讓人圖謀的,所以就把視線轉到秦楓的身上,覺得這人肯定跟秦楓有些瓜葛,怕是要對秦楓不利。
可是,她都不知秦楓去了何處,做各種猜想也是白擔心。
她要是知道自己跟養(yǎng)顏膏、清凝露擦肩而過,還不知要怎樣跳腳痛悔呢,怕是要甩自己兩個耳光,罵自己太操之過急了。
這還不是最重要的,最重要的是云影手里另外一種藥,那可是關系到她的性命的,若是她知道這點,怕是要招呼全村的人去追她,拼死也要把這個愛吃醋的死丫頭給抓回來。
可是,這世上沒有如果。
菊花只覺得心里沉甸甸的,仿佛錯失了什么,暗嘆了口氣,洗了幾根香腸蒸了。
青木就是喊張槐來嘗這香腸的,然后好去跟陳家談價錢。
等她煮好了飯,青木和張槐也回來了——自然是沒見到那騎馬的少女,早跑得沒影了。問村里的人,他們說那馬跟一陣風似的從村里跑出去了,攆出來也只看到一陣煙塵。
說著話,楊氏和鄭長河也從麥地里回來了。
因問起剛才的事,菊花就原原本本地把云影如何上門,如何奇怪,如何發(fā)怒而走的事跟他們說了。
她想著一人計短,兩人計長,多一個人分析,說不定就能找出自己沒注意的問題。
楊氏詫異地問道:“咱家就是一莊稼戶,能有啥讓她瞧上眼的?”她的腦瓜子是無論如何也想不通這些彎彎繞的。
鄭長河就更傻眼了,他覺得沒啥呀,人家又沒干啥。菊花也說那人是女娃裝扮的,有些緊張也是常情。
菊花無語,也不指望他倆說出些啥了,便把目光投向張槐跟青
青木沉思了一會,說道:“有問題是肯定的。她代人來探望你,這本是簡單的事兒,可她那么慌張、奇怪,就不簡單了。不過她來咱家也沒做啥,我想這問題怕是出在秦大夫那邊。”
菊葩悶悶地說道:“我也這么想,所以我就連鍋巴也不敢送他。不過,我咋老覺得不痛快哩。
張槐看著菊花皺眉頭,那心也揪做一團。不知是否因為太過對菊花用心,他竟然對她的沉重和失落感同身受,仿佛這件事也影響到他。
他仔細地想了想,對菊花道:“我怕不是因為秦大夫。要是為了秦大夫,那她大老遠的到咱這來干嘛?我覺得怕是秦大夫讓她帶了啥東西給你,她給昧下了,所以見了你慌張害怕。”
菊花聽了這話,腦中劃過一道亮光,想起自己當時詐那少女,問是否秦楓托她帶了什么東西來,那少女立即大怒說道“他會給你帶什么?你想讓他給你帶什么?想的話就親自去找他啊!”
她猛地站起身,驚慌地說道:“一定是這樣的。噯喲!我真蠢哩,我問她秦大夫有沒有帶東西來,她就生氣了,還發(fā)怒哩。”
楊氏見她驚慌,忙問道:“秦大夫會托她帶啥東西來哩?總不能是銀子吧?要不她也不能起貪心。”
不等菊花回答,青木也霍地站起身,臉色難看地說道:“不是錢財——秦大夫干嘛要帶錢財給咱?怕是幫菊花治臉的藥。秦大夫人好,他一直惦記這事哩。”
這下連楊氏、鄭長河都覺得有理,一時間就驚怒萬分——這藥對于他們來說,那是比錢財還重要的。
菊花卻搖搖頭道:“我覺得不是治臉的藥。你們沒見過那女娃,她長得好美哩,比柳兒還要美好多,她要這藥干啥?”
她這么想也沒錯,只是這件事的起因是一個“情”字,那便是他們沒有料到的了。
自古以來,沾上了這個字,不可能的事說不定會變得可能,有理的事也會變得荒誕,那絕不是常理可以衡量的。
猜不到云影昧下東西的理由,便也猜不出秦楓到底托她帶來了什么東西。幾人又胡亂猜測了一番,便放下了。
張槐一直思索著,去吃飯的時候,對青木道:“要不,咱倆下午去一趟下塘集,一來去瞧瞧那人離開集上沒有;二來順便去找清輝酒樓談生意。”
他感到菊花很不安,因此心里也丟不下這事。
青木點點頭道:“也好,反正總是要去集上談生意的。跟夫子直說,告?zhèn)€假,夫子只有支持的。”
菊花努力地甩開心頭不好的感覺,把飯菜端上桌,光香腸就有三種口味,又搛了些新腌的辣白菜,讓大家品嘗。
是的,是品嘗!
這香腸是新做的,辣白菜也是加了料,改了口味的。這兩樣東西都是菊花精心制作,要送到清輝酒樓去賣,準備靠它們開拓出一條致富之路,絕非往日里做菜,只是為了飽口腹之欲可比。
幾人在桌邊坐下,沒像往常吃飯那樣狼吞虎咽,因為菊花要他們說出吃了這菜是啥感覺,那不得細細地嚼了才能說出來么。
可是菊花注定要失望——讓爹娘說出這菜的特點來,也實在是難為他們了,除了說“香、辣、甜”就沒旁的詞,這三種口味的香腸可不就是香辣甜么,哪里還要他們說。
青木和張槐念了些書,評價的詞語總算是多了些。
青木搛起一塊香味的臘腸,細細地嚼了后說道:“要說跟紅燒肉、粉蒸肉比起來,這臘腸有味兒些,也送飯。這東西有錢人肯定愛吃。我們這些人,平日里是不常吃到肉的,更喜歡油重的紅燒肉和粉蒸肉。這肉要是這么腌了吃的話,不殺饞。”
菊花含笑點點頭,覺得哥哥說這番話是動了腦子的,也說到點子上了。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