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打侯夫人悄悄出府一趟,心就動搖了。
孫子,那是她的孫子!她盼了十幾年,終于有孫子了!聽王媽媽說和自己親眼見完全是兩回事。
那個孩子長得真好,什么跟菩薩座下的金童一般?她孫子比金童還好看。
那雙清徹的眼睛呦,看你一眼心都化了。許是血脈相連,她一見那孩子就心生喜歡。她當時就想把孩子帶回來,那孩子卻很警惕,接過她手中的蹴鞠就跑進學堂里了,還不忘對她說“謝謝婆婆”。
多知禮的孩子呀!
侯夫人站在學堂院墻外面,聽著墻那邊孩子踢蹴鞠奔跑歡呼的聲音,雖然她辨不出來,但她知道那里頭肯定有個聲音是她孫子的。
多好的孩子呀!她真舍不得讓他頂著庶出的身份了,要不,就如了老三的愿吧?侯爺不是說老三托人給她抬身份了嗎?
都是為了孩子,這一步她不是不能退,但凡那女人有個能拿出手的出身,不讓候府太過難看,她都捏著鼻子認了!
她孫子多可人疼?大人造的孽,憑什么要落到孩子身上?
她可憐的孫子呀!
也不知哪兒觸動了侯夫人,她心里一個勁的難受。
另一座院子里的秦玉霜頻頻走神,聞承宗喊了她三聲,她才回過神來,溫柔地朝他笑笑,“夫君,您說什么?”
聞承宗看了她一眼,“你想什么呢,我喊你都沒聽見?”不止今天,昨天也是這樣,“你這兩天一副精神不濟的樣子,是不是累著了?”一副關切的樣子。
秦玉霜抬手按了按太陽穴,嘆了口氣,“累倒是不累。”府里又不是她管家,她有什么好累的?“妾身就是擔心慧姐兒,每年秋天,她都要咳嗽,這天越來越涼了,妾身這心就提起來了。”
對唯一的女兒,聞承宗是非常疼愛的,他也知道,這大概就是他唯一的孩子了。也是因為他這個當爹的身體孱弱,才連累她先天不足,生下來身子也弱的。
“今年比去年強多了,我記得去年秋里咳了三回,今年還一回都沒咳呢,可見齊太醫給的藥方子是對癥的。你莫擔心,明兒我再請齊太醫過府給慧姐兒看看。她還小,慢慢調養著,總會一年好似一年。”他輕聲安慰著。
秦玉霜緩緩點頭,“妾身這輩子最大的心愿就是慧姐兒能好好的。”
聞承宗一走,秦玉霜就松了一口氣。她并沒有說實話,她擔心女兒不假,但這兩天她并不是為了女兒擔心。
她去看那個孩子了,那孩子生得真好看,那眼神可靈活了,一看就知道將來準有出息。看著那個孩子她就忍不住想:這若是我的兒子該多好?
這兩天這句話就跟刻在她腦子里似的,揮散不去。
是呀,反正都要過繼三爺的兒子,現在這個不正合適嗎?把孩子過繼到大房,既能避免候府血脈流落在外,又能給孩子一個嫡出的身份,三爺還能另娶貴女,多好!
至于那個女人,最好是打發遠遠的。三爺鬧?難不成還能把長輩殺了?實在不行……那就一塊接進府,不過必須得把孩子和那個女人隔開,不然就養不親了。秦玉霜自信,憑她的手段還籠絡不住一個孩子?
這般想著,秦玉霜就坐不住了,“覓書,我前些日子做的抹額呢?找出來,隨我去夫人院里一趟。”
侯夫人聽著大兒媳委婉表達出來的意思,“你想過繼那個孩子?”
秦玉霜垂著眸子,有些傷感,“都是兒媳不爭氣,不能為世子誕下嫡子。世子跟三爺是親兄弟,為了候府的傳承,也為了我們大房和慧姐兒將來有靠,兒媳就想著,過繼三爺的兒子也是一樣,眼下這不正合適嗎?”
她抬眸望向侯夫人,目光透著哀求,“母親,兒媳一定會好生待那個孩子的。”
侯夫人靜默不語,說實話,大兒媳的提議她有些心動。不過她還是拒絕了,見大兒媳臉上的表情瞬間黯淡下去了,她拍著她的手安慰,“……過繼是大事,只是你也了解老三的脾氣,他的孩子,他說了才算,他要是不點頭,這事還真成不了。”
秦玉霜勉強笑了笑,“母親,這事是兒媳想得不周全。兒媳就想著大房就慧姐兒一個,將來……”她垂下頭去,再抬起時眼圈都紅了,卻對著侯夫人不好意思的笑,“母親,兒媳沒事。”
想到同樣身子骨弱的孫女,侯夫人眼里浮上憐惜,“你是個好的,好生照顧世子和慧姐兒,放心,我和侯爺都不會虧待你的。”
“兒媳謝母親。”秦玉霜臉上露出感激之色,不過她一回到大房臉就沉下來了。
而侯夫人自她走后,臉上的表情也淡了。
過繼……老大膝下無子,肯定是要從老三的兒子中過繼一個,可秦氏的小心思是不是太多了?
武安侯府的人來偷看小崽子,余枝不知道嗎?她肯定知道。
看就看唄,她家崽兒又不是見不得人,只要不跟她搶兒子,隨便看。看得見,摸不著,饞死她們!
不過,余枝也是做了防備的,除了每天上學放學接送,還把小綠也派了出去。小崽子在學堂里上課,小綠就掛在學堂外面的那棵大樹上。
小崽子是非常非常安全的!
這天,小崽子回到家,“娘,我們夫子請你明天去學堂一趟。”
她這是被叫家長了?余枝心里咯噔一下,目光落在小崽子身上,“康夫子有說因為什么事嗎?”
小崽子搖頭,“沒說。”
余枝很想問“你是不是跟小伙伴打架了?課業都完成了嗎?課堂上有沒有調皮搗蛋……”對著他清澈的眼神,余枝又把話咽了回去。
就因為這事,余枝一夜都沒睡好!她可算理解被老師叫的心情了,不管你多厲害,有多大的成就,一聽學校老師叫,立刻就慌了神。
第二天余枝把小崽子送進學堂,她就去找康夫子了,一路上她都做好了大不了被退學的心理準備,沒想到根本不是小崽子闖禍了,而是好事。
跳級?她沒聽錯吧?小崽子上學還不到一個月呢。
“康夫子,您的意思是舟舟很聰明?”余枝小心求證。
在余枝眼里,小崽子自然是聰明的,但自己的孩子,難免有濾鏡,而且家長眼里的聰明和夫子眼里的聰明有時還不一樣。
康夫子一臉驕傲地頷首,“余西洲天分極高,幾乎是過目不忘,這樣的資質百年難遇。”有生之年他居然能遇到一個神童學生,如何能不高興?必須得好好培養。
“丁班都是剛剛啟蒙的,教的東西余西洲都會,與其在丁班浪費時間,不如跳去丙班。西洲娘,老夫的意思你可懂?”
如果可以,康夫子也不想跟個婦道人家打交道,可余西洲那孩子只有一個娘,母子相依為命。而且她瞧著也是通情達理的人,但愿她能明白自己的意思,莫要耽誤了孩子。
余枝又驚又喜,喜的是小崽子被夫子夸獎了,余枝也沒能脫俗。驚的是小崽子比她以為的還要聰明。
她當然聽懂了康夫子的話,孩子聰明是好事,可小崽子才五歲,這樣急了忙慌的跳級好嗎?能跟同窗玩一塊去嗎?
情深不壽,慧極必傷。別看余枝嚷嚷著要躺贏,要靠小崽子,其實也就是嘴上說說,她更希望小崽子平安健康,所以余枝遲疑了,跳還是不跳?
康夫子把她的猶豫看在眼里,道:“要不你回去考慮考慮?”
余枝這才松了一口氣,“謝謝夫子,我回去考慮考慮,明兒給您回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