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直隸定州府棲風樓,是家名動京師的大酒樓,貯存著天下各地的名酒佳釀,無論是百年老窖,還是時鮮新釀,在這里都能品嘗到;甚至,有緣的話,還能免費嘗到棲風樓自釀的上品美酒——青梅。不僅如此,棲風樓還薈萃了各省的名廚,精心烹制各地佳肴,膾炙人口。南來北往的客人,不論王孫公子、巨商富賈,還是江湖中人、販夫走卒,來到了定州府,都會上棲風樓見識一下,甚至還有不少人特意從京師趕到這里來謀一醉。
誰要沒上過棲風樓,還真是等于沒到過定州府。
棲風樓其實不止一座樓,它的構造像個大四合院,前后左右都是上下三層的高樓,中間是個大天井,樓頂一個巨大的傘狀穹頂,把大天井遮蓋住。
底層是一排排的長椅,以北面半層樓高的戲臺為圓心呈半圓形排列,就像后世的劇場一般,在這里就坐的一般三教九流全有;
二樓是一張張八仙桌,供那些宴請親朋的客人使用,可以憑欄觀賞戲臺上的歌舞雜耍戲曲表演——底樓、二樓是不招待女子的;
三樓則是一間間的廂房,里面設有雅座,每個廂房都有一個雅致的名字,諸如平步居、履云軒、映月齋、招財閣等,這些雅室常年被定州府遠近的官紳包下了,作宴請貴客、洽談生意之用,棲風樓自備戲班“彩聲班”有新作上演時,這些官紳也帶著自己的家人朋友來觀賞,其中自然不乏女眷,雅室中對著下面戲臺的長窗前有紗簾擋著,讓嬌貴的女眷們不致拋頭露面;而負責整個三樓侍應事務的都是十六至十八歲的女子,沒有半個男子。
穿過北樓過道往里走,后面是一座三層的樓,再后面還有幾個跨院,這些都是客棧的一部分。此外,樓外左側那個長年施粥的長棚也是棲風樓的一部分。
棲風樓的規模如此之大,它的老板自非普通人,天下南七北六十三省,有名的珠寶行不知道有多少家,但張近泉張大老爺的“清風閣”肯定能排進前十位,有人說他富可敵國,但張大老爺說那是謠傳,所以他又在這定州府建了棲風樓,大概是要賺足銀子將謠傳變成現實。
這樣繁華熱鬧的地方,來來往往的又是官紳士商、三教九流都有,還經常有帶刀帶劍的江湖人士光顧,棲風樓的麻煩事自然不會少,但不管是醉酒撒潑的還是故意找茬的,似乎從來沒有人在這里落過好,于是近年來這里成了整個定州府最繁華也是最安穩的地方。
不過,偶爾也會有意外之事發生。今兒個,就出了一件。后院地字三號房名叫藏海天的客人,在這里住了半個月了,臨結賬卻突然說自己的包裹被人偷了,沒錢付房錢。
負責這位客人的伙計叫趙五,一邊找人向賬房報告情況,一邊非常耐心的啟發客人想想包裹在哪天丟的。眾所周知,凡是棲風樓的客人,就算把金銀珠寶隨意扔在自己房間也不會丟失,別看這兒只是做生意的地兒,規矩可不比衙門里少,誰要不開眼在這兒偷偷摸摸,那可真是吃了熊心吞了豹膽了。
藏海天忸怩了半天,才說包裹不是在樓里丟的,是自己帶出去辦事時被人扒了。雖然不關樓里的事,但趙五還是很耐心的幫客人想辦法結賬——客人有沒有錢是客人的事,伙計自始至終必須彬彬有禮。有些人來過一次之后,下次路經定州府必定再次光顧棲風樓,就是因為在這里可以找到做客人的尊嚴。
可惜藏海天眼下真的一點辦法都沒有,他孤身在外,在定州舉目無親,除了略通醫道,會治治刀創火傷之外,實在沒有別的賺錢之道——即便有,也不可能有時間去賺這十幾兩銀子的房錢,他得趕緊回家去。可房錢——
“撲通——”“哎呀——”,門外忽然人影一閃,接著就是兩聲傳來,藏海天跟趙五不約而同往外一看,卻見一個身穿青布長衣的年輕人躺在地上,臉色慘白,額頭冷汗直冒,看來摔得不輕。這人趙五認識,是地字七號房的客人,姓方,住進來才一天,他忙過去扶,眼前人影一晃,已有人比他早一步去扶了,一邊還關切的問:“怎么樣,傷了沒有?”
那方姓客人強忍著痛,右手扶著左臂道:“可能脫臼了。”扶他的是個四十多歲的中年漢子,身材頎長,一身綢衫,一聽忙說:“那趕緊找個大夫瞧瞧。”
他們轉身要走,趙五腦中靈光一閃,趕緊說:“二位客人請留步,這位客人就會正骨,不如請他瞧瞧?”
藏海天聞言覺得是個好機會,趕緊走了過來,那兩人雖然有些詫異,但挺爽快,也不客氣,進了藏海天的房間,藏海天讓那年輕人坐下,一手捏著他的手腕,一手托著他的肘部察看了一下,說:“不妨事,不妨事,立時接上就好。這位兄弟請忍一忍,藏某馬上給你接上。”
說著,他雙手分握年輕人的傷臂上下兩處,將胳膊左搖右晃幾下,猛地往中間一湊,只聽年輕人一聲“哎呀——”,藏海天面露喜色說:“成了!”
方姓客人試著動了動胳膊,果覺行動如常了,不由大喜,連連向藏海天拱手:“多謝兄臺,在下不勝感激,不知兄臺尊姓大名?”
藏海天通了姓名,那年輕人道:“原來是藏兄,失敬失敬,小弟方慕軒,小弟有急事,不便與藏兄盤桓,實在抱歉!”他說著,從袖中摸出了一把銀兩,雙手捧到藏海天面前:“小小意思,不成敬意,還望藏兄笑納!”
藏海天看那銀兩足有三十兩之多,除了交清自己的房錢,余下的足夠自己作路費了,不由得又喜又愧,喜的是絕處逢生,愧的是舉手之勞竟要這么多回報,自己還不想拒絕。
他是個直腸子,一邊從對方手里接過銀兩,一邊紅著臉膛訕訕笑道:“不瞞方兄弟,藏某此刻囊中羞澀,連房錢都交不上,兄弟這銀兩可真是雪中送炭,藏某愧領了,他日有機會,必當加倍奉還!”
慕軒聽他這么說,笑了,伸手一握藏海天的大手說:“藏兄客氣了,這是藏兄應得之酬,說什么歸還!小弟得藏兄坦誠相待,實在榮幸!”
藏海天將銀兩給趙五去結賬,自己與方慕軒略略交談幾句,得知對方也是山東人,非常高興。
就在兩人交談時,趙五結賬回來了,將余下的銀兩送還,藏海天感他相助之德,賞了他一兩銀子,趙五一邊謝著,一邊送他出房,慕軒同身邊的中年漢子一起將藏海天送到樓下院門口,才互道珍重,拱手告別。
趙五回身對二位客人說:“二位客人,小的去忙了!”那中年漢子揮手說:“你小子干得不錯,回頭上帳房領賞!”說著,他對慕軒說:“慕軒,咱們上棲風廳去。”
他們并肩往西院去了,趙五卻有點莫名其妙,聽那客人說棲風廳,那可從不對外客開放。他瞅著那中年人的背影發愣,想起這位客人長得臉長鼻高、身材瘦長,不由“啊”的叫了一聲,隨即吐了吐舌頭,心說:“我的媽呀,是大掌柜!”
這位大掌柜,正是有“活財神”之譽的張近泉張大老爺,這位大老爺生意不少,一年都難得上棲風樓來兩趟,樓里一應事務都是二掌柜張財打理,像趙五這樣的伙計來棲風樓兩年了,只見過他一回,能想起他是誰,記性也算非常好的了。
張近泉與慕軒一起往棲風廳走,他低聲說:“慕軒,你好手段,老張佩服,佩服!”
他與慕軒剛才從三號房門前過,偶然聽到了藏海天的難處,慕軒有心助他,就故意摔一跤,把自己的左臂弄脫臼,還逼了自己一頭的汗。他真正佩服的,是這年輕人的靈敏心思,懂得替人保留尊嚴,就像他為“生民”所有生意制定的規矩一樣——一個人要是尊嚴都沒了,還怎么跟你做朋友?更別說上你這兒來花錢了!
慕軒笑笑,說:“雕蟲小技,讓張老笑話了!張老這些年的發展如日中天,生民上下受惠良多啊!”
張近泉神色一肅,說:“老張可不敢貪功,生民有今日之局面,全賴總執事之功。”
慕軒搖搖頭,說:“沒有生民每一人的付出,慕軒連最簡單的事都做不到!”
兩人說著話,自西院墻外走過,慕軒忽然聽到一陣嚶嚶哭泣之聲,聽聲音,應該是幾個女子,他非常詫異的望望張近泉,后者沖他無奈的一笑,說:“這都是總執事你惹出的麻煩。”
慕軒更加奇怪了,下意識的一指自己的鼻子:“我?”我還是第一次來定州府,除了將去見的那個女子外,可沒接觸過任何女人,怎么怪我啊?
張近泉笑了:“你忘了月前傳來的那出《精變》的戲本了?紫纖、藍纖、彩纖她們幾個自從第一次排練開始就每場必哭,我真擔心她們沒等上臺就把身體給哭壞了,可她們都非常倔強地表示一定要演這出戲;這些流傳到外面去,加上咱們對《精變》的宣傳,現在整個定州城都翹首期盼這出戲了!哦,對了,紫纖她們幾個很想見見創作這出戲的人,你愿意見見她們嗎?”
他的笑容里明顯有些促狹的成分——那些小妮子,似乎動了春心了,要是慕軒愿意,不如就讓他見見,按老教主的消息,慕軒至今還是魯男子,實在是個異數,江湖多險詐,以色誘人的不在少數,要是對女人沒經驗,可非常危險啊!
慕軒苦笑著搖頭,心說我可是個剽竊者——他把后世《聊齋志異》中“小翠”的故事改成了大悲劇,將劇情告訴了“生民”中專門負責寫戲本的弟兄,由他們編成現時流行的戲本,他在高潮部分加了后世的流行歌曲,想不到居然也打動了現世的人,著實有些意外啊!
張近泉有些失望的點點頭,心說這事看來急不得,反正老教主說慕軒這次是為了女人而來,應該會有戲吧!
很快,兩人來到了棲風廳門口——這是設在棲風樓后最西頭單獨的小院中的,伙計給兩人打開門,等二人進去后,立即拉上門,守住了門口。
棲風廳中已經坐著十二位客人,原本談笑風生,聽見外面張近泉的聲音,其中一位須發半白的六旬老者朗聲笑道:“財神爺果然與眾不同,連笑聲聽著都比別人重些,金子這玩意果然是重得很哪!”話音未落,已有幾人笑了出來。
張近泉身在門外,這話卻一字不漏地聽在了耳中,大步走進廳來,呵呵笑道:“金子再重,也不及你趙老爺子的金刀重啊,你老爺子一刀下來,九州都顫動,何況一座小小的棲風樓啊!”
敢情剛才說話的是中原“行風鏢局”的總鏢頭“河朔金刀震九州”趙互極趙老爺子,行風鏢局無論聲譽還是能力,都是行內數一數二的,行風鏢局鏢旗所到之處,一切都是太平無事,這位趙老爺子這兩年已經不再親自押鏢,但鏢局賺的銀子只多不少。
除了這位外人難以見
到面的趙老爺子,在場的人中還有幾位江湖中人,有江湖十三莊之一的白云山莊莊主朱隕風朱莊主,有江南漕幫幫主葛延封葛幫主,有武當掌教的師弟風塵子,其他幾位都不像江湖中人,但觀其神情氣度,應該都是手中握著權柄的人物。
聽張近泉的話,大家笑得更歡了,就在笑聲中,廳門緊閉,張近泉引導著慕軒直奔廳中那張檀木巨桌的首位,等慕軒入座,廳中笑聲突然停止了,像被人用利剪突然剪斷了一般,廳中包括張近泉在內的十三人都起身恭恭敬敬沖慕軒躬身行禮,每人的雙手食指相扣于胸前,口稱:“屬下拜見總執事!”
慕軒坦然受了一禮,才起身抱拳還了一躬,之后大家入座,大家都是熟人,說話也就沒那么多客套,直奔主題。
過去的這一年中,官場動蕩不休,江湖也暗流涌動,山東、河南、江西、浙江、湖廣各省都有一些江湖人物死于非命,其中有幾個還慘遭滅門,這當中,有兩人是“生民”的人——其中一個根本不是江湖中人;“生民”在各地的生意不少,一向發展良好,但河南的幾處近來似乎出了問題,加上中原一帶近年來災禍不斷,河南又最嚴重,先是大雨下個不停,弄得城墻塌陷、民房坍倒,還鬧了水災,百姓淹死有一萬多人;接著又鬧蝗災,把莊稼啃了個精光;然后又是旱災,河南百姓餓死的不計其數。今年開春,河南一些地方又發現了蝗蟲的蹤跡,眼看又是一場災難。“生民”在河南地界有不少教眾成為難民,作為現任的總執事,慕軒調集了一批錢糧前往救災,先發的一部分已經如數送到,后續的正準備起運,卻發生了些變故。
“‘生民’的發展已入正軌,但還需穩妥的安居之策,河套即便全線收復,也不是教中兄弟都適合待的,慕軒正擬去南方走一遭,看看沿海一帶的情況,不知各位意下如何?”慕軒把自己這一次定州府聚會的目的明說,在場眾人議論了一會兒,大多表示贊同。
對于慕軒各種異于常人的奇能異術、奇思妙想,在場的人都耳熟能詳;對他在邊塞立下的功業,他們更是佩服萬分;只是,要擔任江湖中人占相當大份額的“生民”的總執事,他似乎仍嫌稚嫩了些,能主動要求入江湖歷練,不是壞事;再者,他這一動,必然引起許多連環反應,許多事情或許會露出些許端倪。
當然,慕軒此行最重要的目的,只有為數很少的幾人才知道。
“既然要入江湖,不如就從這定州府開始吧!”張近泉神色非常鄭重的說。
其他人一聽,神情也都嚴肅起來,最近,定州府確實有場不小的風波,搞得整個府城內外人心惶惶的。
定州府,來了淫賊!
這定州府靠近京師,加上城中有兩位聲名遠揚的江湖名宿,許多江湖宵小都不敢在這里犯事,所以本城治安一向良好。
但七天前,本城富戶田豐饒還沒出閣的四閨女被人奸殺在香閨之中,對她先奸后殺的采花淫賊在前一天還特意在田家大門上貼了個拜帖,說次日要來拜訪田家四小姐。田家有不少看家護院,為了以防萬一,田豐饒還向府衙稟報,府衙派了捕頭秦時率人守候了一夜,結果田家四小姐還是出了事,那采花淫賊是在田家四小姐午睡時潛進來的。膽大妄為的采花淫賊還在拜貼上署了名字——桑田碧。
桑田碧?不就是那個出道半年不到、卻已經犯案二十多起的淫賊嗎!這采花淫賊到底什么樣子,迄今為止還沒有誰說得清楚,但他禍害的那二十多個女子都是待字閨中的處子,這些女子除姿容不俗之外,還大多有個不錯的家境,其中不乏江湖中人,他們也曾召集親友對這桑田碧進行追殲,但追殲的人從此再無蹤跡。
秦捕頭遭到了推官的一頓痛責,屁股上的傷才剛結痂,那淫賊桑田碧的又一張拜帖出現了——這次是在“惜今書坊”的門上,說二十那日正午前來拜訪書坊掌柜的千金。
惜今書坊掌柜的姓莊,一家三口是五個月前搬到這里來的,據說掌柜的原先做過官,跟本城世家董家的老爺還是同榜進士,來到本城后不知怎么跟人合伙開起了書坊,生意居然非常紅火。其實莊掌柜只是掛個名,許多事都是他那管家出面,有時還有一個非常俊俏的少年在書坊打理,據說是掌柜的公子——后來大家才知道,那是易釵為牟的莊家千金,一時之間,有人斥之為“有傷風化”,也有更多人慕名上門見識這位“膽大妄為”的莊家千金,不過,自身份被揭開之日起,莊家千金就再沒有在書坊露過面,不知怎么會被那個采花淫賊盯上的。
知州震怒不已,責令推官必須抓住那惡賊,推官自然嚴責秦時他們這些捕快,于是,整個定州府如臨大敵,秦時手下的捕快們分成三撥在莊家所在的經七路守候;而定州府的江湖名宿也行動起來了,其中的趙天理趙老爺子掌管著“雪刀門”,雖然雪刀門只是一個小小的門派,但門中先后出了兩個錦衣衛高手和一位衛所指揮使,外加出過一位武舉人,于是就成了定州府乃至周邊州府的名門,周邊州府那些有志于習武的世家子弟大多在雪刀門下,趙老爺子也是一位急公好義的江湖人士,本城有事,責無旁貸,他的那些弟子們也分成幾撥,日夜在莊家周圍巡視;而一些原本就在追蹤桑田碧的武林人士也聞風而至,一時之間,莊家周圍熱鬧非凡。
府城百姓一時人心驚惶,但也有一些事不關己的人抱著看熱鬧的心情,想見識一下,在當前這樣的戒備森嚴之下,那個采花淫賊如何摸進莊家小姐的香閨去,有的甚至私下進行一場賭博,據說賭莊家小姐安然無恙的賠率還非常大。
慕軒對前因后果當然非常清楚,要不是知道伊人有危險,他也用不著快馬急趕八百里了。
想想這次即將到來的重逢,整整遲了五個月。上次在小五臺山,他的二師父古舟尋——當年在江湖上赫赫有名的魔神教教主,擔心不能順利制住自己的弟子,不惜扮成尸體偷襲,甚至之前還為此下苦功熟悉了人腦袋上幾個非常重要的穴道;而他制住慕軒的原因,是不愿意自己心愛的弟子去見那個如此折磨人的女子,他說已經替慕軒定下了一個非常好的女子。慕軒被迫休養了三個月,除了好好療傷、練武之外,把各地報來的教中事務跟江湖動態熟悉了一下,能當即作出指點的就當時處理,但有一些不熟悉現場情況,最終才促成了他這次江湖之行。
誰料東勝衛那邊開春又出了問題,接連遭到蘇德的兩次攻擊,雖然呼延忘屈早有準備,沒讓敵人占到什么便宜,但東勝衛的局勢一下子緊張了許多。去年入冬,韃靼人攻擊蘭州、莊浪、鎮香、涼州等地,朝廷損失不小;今春,大同附近再次出現了韃靼人的蹤跡,邊關風云再起,著實讓慕軒跟呼延忘屈他們頭疼,不過施世清似乎成竹在胸,認為韃靼人的大舉進攻目前還不會出現,東勝衛跟大同的局勢未必如所看到的那么險惡,至于蘇德的進攻,背后應該有別的打算,現在還難以捉摸。加上從瓦剌那邊傳來消息,瓦剌與亦思馬因聯合了,這讓一直被托郭齊追著打的亦思馬因有了喘息之機,也使得韃靼人對大明邊塞的騷擾有了些許顧忌。
慕軒這才放心離開邊塞,他選擇定州府作為聚會之處,一方面固然是因為棲風樓的事務,另一方面卻也有私心。豈料路上聽說了采花賊之事,把他著實嚇了一跳,一邊傳訊本地兄弟做好防范措施,一邊快馬加鞭趕來。張大老板對此也極為重視,一改往年慣例,親自來棲風樓坐鎮。
二月二十日一早,莊家門前就已經人山人海了。那些衙門捕快、江湖人物還是一如既往的緊張忙碌,而那些攤販也是一如既往的輕松,非常起勁的吆喝著,這段日子生意太好了,真希望那個采花賊晚來兩天,讓他們再多賺點,至于誰家閨女遭殃,管它呢,只要不是自家的就行!
日頭漸漸高了,莊家卻還是大門緊閉,門外這些人的喧鬧聲越來越大,不少性急的早就不耐煩了,在那兒罵罵咧咧的,有的說那個采花賊被嚇破了膽,不敢來了;有的說那采花賊施的是“聲東擊西”之計,說不定現在正在哪家小姐的香閨里享福呢;更有人說,這是有人搞的惡作劇,成心耍人的。
吵吵嚷嚷中,秦時的腦袋又大了許多,他四更剛過就來到這里,對那些胳膊粗、嗓門高的江湖人物不敢硬壓,對本城這些趁機賺點小錢養家的小攤小販又不忍心驅逐,這幾天搞得筋疲力盡不說,還天天遭到推官的申斥,人家看他這個府衙的總捕頭威風,其中的辛苦卻只有他自己知道,公門飯不好吃啊!還好有趙老爺子在,那些江湖人物給老爺子面子,不敢造次。
趙老爺子的腦袋不覺得大,只是有些胸悶氣短,縱橫江湖三十多年,好不容易才有了“雪刀門”如今的局面,本想在這里安安穩穩含飴弄孫,頤養天年,誰料跑來個采花賊攪場,這事要是處理不好,血刀門的聲譽堪憂啊!不過,要不是這個采花賊跑來胡鬧,還真不知道自己這個“無影飛雪”的名號在江湖朋友眼里這么有分量。
眼看天近正午,人群等得沒耐心了,趙老爺子跟弟子一合計,就讓幾名得意弟子在莊家門前演起了刀法,說是給大家調劑調劑。也別說,這法子管用,江湖人看見這些,自然覺得比干等強;平頭百姓過慣了平平靜靜的小日子,今兒個看到這場面,倍感新鮮。一時間,莊家門前的吵嚷聲變成了一浪高過一浪的叫好聲。
趙老爺子最鐘愛的弟子是老五田多成,這個才剛二十的年輕人天資聰穎,已經有能力去奪一個武舉人的功名,就等著朝廷再開武科了,他一路雪花刀法演練下來,面不改色,氣不添喘,尤其收刀時一個鷂子翻身,身形拔起有八尺高,穩穩落在當場,看得人不由轟天一聲好,彩聲如雷。
雪刀門弟子一演練,其他江湖人也就有些手癢,有幾人忍不住就下場亮亮各自的絕活,其中最引人注目的是號稱“刀槍有眼”的馬天水和“銅頭鐵臂”董清。馬天水才二十五六年紀,一手銀鉤使得出神入化;董清三十出頭了,一身橫練功夫爐火純青,寸把厚的青磚敲在腦袋上就如豆腐砸鐵錘,碎末紛飛,看得眾人咋舌不止。
就在場中拳腳生風、刀劍霍霍,四下彩聲陣陣之時,有個聲音不知從哪里飄了過來:“呦呵,這么多高手,這是要干嘛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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慕軒要踏上新的戰場,無齋也迎來了新的一周,在油價蹭蹭蹭往上竄的時候,無齋還是要喊一句:各位大大,給無齋加點油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