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漢卿靜靜地看著這個被侍女虛扶著低頭踟躕前行的女孩,心里涌起別樣的感覺。
不單單是美艷。
漂亮的女孩,他這一年在奉天看得多了。有小家碧玉型的、有喝洋墨水修養極好的、有傳統美德型的,她們的美各有其特色。
自己經歷過的女人,于鳳至是氣質高貴、溫婉大方得體,這是由于家世的原因,還是她是正妻,傳統要求她這么做;紅牡丹是媚骨天成、妖嬈中又帶有中國傳統女性歸依的心態;而前不久一陣纏綿的“連長”,則純粹是風騷艷麗成全野戰的良配。
但這個女人,應該是說是女孩,不過只有十六七歲吧?有著一種同齡人少見的剛毅。她身披一件白色貂裘大衣,配上姣好的臉蛋與白皙的皮膚,更顯得脫俗不群。她的身材被大衣緊緊裹著,雖然難睹真容,但能有傲人的臉蛋,從外形上看,絕對不會差到哪里去,張漢卿從經驗上判斷。
雖然沒有見過她,但小張對美女是天然的自來熟,來得都是客。當然,現在的他居其地養其氣,已經可以做到不露聲色了。何況,對美女不能太急色,不然會適得其反的。他徐徐問:“姑娘你找我?我可并不認識你呢。”
正在忐忑的黃婉清從眼簾處早已瞧見張漢卿真容,當然免不了大吃一驚:和傳說中不同,這位少帥不但年輕的很,還很帥氣呢。聽他說話,也很和氣啊,不像傳說中的窮極惡煞?
至少不像想象中的矬,這讓她放心不少。咦?為什么會放心?與男人愛美女一樣,這女人對于英俊的男人也有很少有抵抗力的。張漢卿雖然謙虛,也是民國四大美男子之一(首不首的沒考證過,不過又有什么關系呢?)總而言之,即使不談身世,他也有勾女的本錢呢。
黃婉清想到此行的目的,臉色刷地就紅了。“他會不會認為我太隨便、是水性揚花的女孩、從而會看不起我呢?”可是又有一個聲音說:“又有什么關系呢?你本來就是要勾引他從而實現救父的目的的。為什么要對他太過于在意?這可是你黃家的仇人啊!”
正患得患失間,張漢卿已經站起來。他殷勤地為他倒了杯茶。
茶是好茶,杯子卻是張漢卿自己的。不過即使房間里很少有別的人進來,他的條件也不至于這么寒磣。之所以這樣做,純粹是惡搞的原因。他也沒轉給侍女,而是直接遞到她手里。
黃婉清捧起熱騰騰的茶杯,心中有千言萬語,卻不知從何而起。她雖然被父親贊譽有加,是黃家理財的一把好手,卻面對的是紙堆條據。真正獨自面對一個異性男子,還是在這種情況下,是破天荒第一次。想到自己一世清白就要葬送于此,即使父親被救出黃家也是大傷元氣,心里一陣悲痛,淚珠像斷了線的珍珠般滾進了熱騰騰的茶杯里,溶為一體。
張漢卿最見不得女人流淚,特別是漂亮年輕的女孩。他從心底發出哀其不幸的慨嘆說:“姑娘有什么困難可以跟我講,能幫你的,我一定幫。”對于處在逆境中的漂亮女孩,張漢卿不吝于施加援手,這是天底下男人共有的良好品德:憐香惜玉。
黃婉清抬起淚眼朦朧的臉,這讓張漢卿可以更清楚地觀察到她的俊秀的臉。絕對是美人胚子!花叢老手張漢卿如是下了結論。
黃婉清鼓起勇氣:“能的。求求你放了我的爹爹。”
張漢卿有些激靈了:“你的父親是誰?”
黃婉清忐忑說:“他叫黃奉廷,前幾天被抓到縣特別法庭了。”
黃三爺是新民縣土改抓到的一個重大典型:他背景深厚,卻沒有普通老百姓想象中的大;他擁有巨大財富,正是衛隊旅亟缺經費的重要來源;他罪證確鑿,整治他可以給奉天異派一個警醒,也師出有名。這樣一個集各種有用要素于一體的人物,正是衛隊旅、土改委員會大做文章的香餑餑。
張漢卿樂了,老黃本來就是要放的,沒想到臨了臨了,還能送個人情。不過為了讓這個人情顯得更大些,他慨然一嘆,原來真的是他!本想在漂亮女人面前施好,這下可難辦了!怎么放他好呢?
張漢卿一蹙眉,黃婉清看得一清二楚,頓覺心里一沉。她連忙補充:“只要父親能放出來,黃家家產和田地,我們都情愿奉上。”
敢情她真是做生意的好材料,到這個時候了,她還想著拿已經不是籌碼的東西來做交易。張漢卿看著這個精明的女孩,微微一笑說:“姑娘好算計啊!黃家已經被抄家,這家產已經不是你的了;田地已經收歸政|府,自然也用不著你來分配。你父親千方百計阻撓土改,還勾結外人來向我們施壓,是可忍孰不可忍。我們委員會已經決定對此事施以嚴懲,抄家只是附加。這件事已無商談余地,姑娘請回吧。”
他并沒有想過要黃廷奉的一條命,他的價值到目前已經使用完畢了,扣押他只是向遠近做出的姿態。聽說黃家的大哥二哥都是有錢的主,如果他們能出一筆贖金,自然就可以兩全其美地圓滿解決此案了。當然,談生意就要漫天要價,至于是否坐地還錢,還要看對象。
黃婉清不知情。在她認為,“批斗”應該是很嚴厲的懲誡吧,畢竟是土改時期聽說由少帥新發明的刑罰呢。這位小張縣長別看斯文儒雅,但狠起來那是真的殺人不眨眼,不見數千土匪被一鍋端了?如果這一次談不攏,結果就真的無法預料了。她已經做好了以身飼虎的準備,只是未到最后時刻,這決心很不好下而已。
現在是到了最后關頭了,她轉頭看了一眼身邊的侍女,輕輕說:“翠兒,你先到外面和這位軍爺說說話,”她看著朱光沐“我有一些話想和少帥單獨說。”
朱光沐警惕地看著這兩位少女,她們也算是“仇家”了,擔心留下少帥一個人在此會有什么不妥。張次卿微笑著示意無妨,他也就順勢頷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