映月吐不出一個字來,哽在喉間,更多的是難過。
薄唇覆上,唇齒間的糾纏說不清,道不明,濃郁的腥味自齒間繁衍,她腦袋欲要別開,卻被男手雙手扳住,“不準躲,不準逃。”
“你放了我吧。”映月上半身仰起,望入男子眼眸深處。
“癡心妄想!”玄燁咬牙啟音,隨著馬車的不斷顛簸,二人就那么相峙。離五月盟越是接近,映月就越發緊張,她知道,玄燁不會就這么放過她。
過了許久,車轱轆才停止攆動,外頭守衛隔著轎簾稟報,“爺,到了。”
馬車停下,女子乘隙將鋪在身下的錦被裹在身上,趁其不備,身子猛地躍向馬車外,她闔上雙目,全然不顧是否會摔傷,不料,腳踝處,卻被一雙冰冷的大掌擒住,用力拽回來,映月面露絕望,下一刻,整個身子已被他抱在臂彎中,走出馬車。
夜幕將歇,迂回的長廊內,人群三兩而過,丫鬟們見到玄燁,紛紛垂下腦袋,不敢多看一眼。
東苑門口,蕭索冷清,他將映月抱入內殿,繞過錦繡屏風后,用力將她丟擲在榻上。
“這身武功是誰教你的?”玄燁欺身壓上,扣住她胡亂掙扎的手掌。
映月不知他話中何意,眼眸內陡然升起戒備,“你想怎樣?”
“我想......”玄燁突然攤開她右手手掌,俯下身的動作陰魅而張狂,“斷了你逃出去的念想,只要是你所希冀的,我全部都要將它廢棄。”
他一凝神,體內陰寒的內力透過映月手掌壓了進去,她目露惶恐,五指拼命想要收攏,“不可以,不要.......”
“當初,我也是這樣叫你不要離開,”玄燁同她十指交扣,拉直的手臂感覺到那股內力正云集而來,映月躲不開,避不及,只能輕聲哀求,“不要廢了我的武功。”
赫然呈現的紫晶色眼眸內閃過陰戾,玄燁加重力道一舉將她內力封存,映月氣虛體弱,片刻后,趴在榻上動也不動。
無神的雙目盯著一點,內力全失,今后的她,同廢人又有何異?
臉上,傳來一陣粗糙,她凝神望去,同他四目相接,略帶厚繭的大掌細微摩挲著她的小臉,指尖隨之滑入她頸內。映月瞳仁微沉,屏息,生怕他再次掐住她的脖子。大掌一路下移,最終,落定在她腰間后,停留下來。
紫色的瞳仁內,升騰起灼熱**,大掌將她最后的遮羞扯去。
身子一冷,下意識想要蜷縮起來,雙肩卻被玄燁壓著,再以身子撐開她兩腿,袒裎相見,映月驚覺他的動作,忙伸出兩手擋在他胸前,“釁.....”
“閉嘴。”男子彎腰,以薄唇封住她的嘴,細碎的吻一一刻在她粉嫩的小臉上,嘴角滑過眉梢,眼簾,以及小巧的鼻梁,最終啟開女子的菱唇,輾轉求歡。突來的溫柔,讓映月心頭漾起些許漣漪,也許,他們可以試著回到先前那樣,玄燁的心中,也許可以沒有對她的恨...
“啊一一”美目輕闔,映月驀然回神,被咬破的嘴角泛出點點猩紅,男子邪肆勾唇,“今夜,我要讓你只記得痛。”男子話語落定,高大的身體便隨之壓下去,映月疼的眉頭緊皺,十指深掐入他肩頭。
“好痛......”
玄燁面色陰晴不定,每深入一寸,就仿佛將她推入無盡深淵,豆大的汗珠順著光潔的前額滲透出來,女子全身僵直,生怕一動,就會將某一點撕裂。
痛么?
卻不知,誰比誰更痛。
“你.....”映月咬下唇,面色蒼白卻夾帶著不正常的潮紅,她兩手落下,抓著玄燁的手臂,“你索性,快一些。”她從來不知,男女之事,竟會如此痛苦。
“等不了,還是受不了?”還未進去,卻已經疼得令人窒息。
映月原本掙扎的兩手垂在身側,她分不清楚,自己是放棄了反抗,還是,不想反抗。
疼,像凌遲一樣,一寸寸推進,眉眼漸漸模糊,在最后一個用力間,她差點暈厥過去,鼻翼間,繁衍出一股濃郁的血漬。
玄燁并未再有所動作,而是退開身,下了榻。
徑自披上外袍,他頭也不回向外走出,只丟下一句話來,“今后,你的生活中只能有痛苦,沒有歡愉。”
他破了她的身,卻并沒有要她。
雙手毫不遲疑地打開殿門,決絕的背影,在她眼中豁然消失。
闔上的殿門撞擊在一起,砰的,將她望向外頭的視線阻隔。涼風起,映月側過身子,卻一個不當心,整個人栽了下去。纖弱的身子摔在堅硬的地面上,全身,猶如散了架。她木然爬起來,擁起邊上錦被,雙目瞥向外頭。
腳步聲,透著些許茫然,玄燁站在一株海棠樹下,寂寥的背影一半投射在樹干上,他面朝那扇緊閉的殿門,昏暗的燭火透過隙縫一一冒出來,里頭,靜謐無聲,乍起的風,極像是女子的哭聲,凄婉哀涼。
他心一疼,自己體內的魔性只有他清楚,有時候,他一點都控制不住。
背影黯然,玄燁走出了東苑。
翌日,雕欄玉砌,曲回的廊檐上方,布滿一層厚重的大霧,些許,還從窗隙間漏進來,化為顆顆露珠。
一名丫鬟推開殿門,小心翼翼的將腦袋探進來,她一看,只見映月已經更衣坐到了銅鏡前,“月主子。”
女子扭頭望去,神色清冷,“惜春呢?”
“惜春......”丫鬟一怔,目光有些閃躲。
映月梳著發絲的手頓住,自凳子上站起來,連連追問,“惜春人呢?”
“回主子的話,惜春被爺下令關在了大牢里,爺說,她是外頭混進來的刺客,還要嚴懲。”丫鬟戰戰兢兢回話,將手中托盤放到桌上。
映月還想追問,殿門卻在此時再度被打開,她抬眼望去,只見賈管家站在三步開外,單手輕擺,自身后走出一名丫鬟來。
“月主子,”賈管家臉上帶著掩飾不止的鄙夷,從一開始,他便認定了映月是別有所圖,“這是爺吩咐讓你喝的。”
丫鬟將濃黑的藥汁放到桌上,賈管家適時補上一句,“爺說,雖然他沒有.....但是以防萬一,還是讓醫善堂準備了,月主子,趁熱喝下吧。”
“這是什么藥?”映月明知故問,卻依然開口。
“月主子是聰明人,知道自己想要的是什么,既然是爺下的令,你又何苦自尋不痛快。”賈管家話里有話,映月望著那碗藥汁,想也不想,便端了起來。只是湊到嘴邊,卻還是忍不住猶豫。
“爺吩咐了,這藥,只是為您一人準備。”
映月咽下幾許苦澀,脖子一仰,將藥汁全部灌入嘴中。嗆人的味道,催人欲嘔,邊上丫鬟忙倒了杯清茶遞過去,“月主子,奴婢去取些梅子過來去去苦。”
映月拭去嘴角殘留的藥漬,搖下頭,這種苦,她應該記著。
“月主子,老奴在五月盟幾十年了,別的不求,只求別人也能和我一樣,對爺同少主,能夠全心全意。”賈管家話語中透著警告,映月知他一心為了五月盟好,并無惡意,“多謝賈管家提醒。”
濃霧漸漸散去,可隱在心頭的陰霾,卻始終不減。
地牢門口,映月以為會受到守衛的阻攔,卻沒有想到,一路暢通無阻,在最為陰暗的牢內總算見到了惜春。
“映月——”女子雙手激動地抓住欄桿,小臉臟污不堪,面上喜色還未漾開,復又露出擔憂,“你怎么回來了?”
“是我連累了你,”映月將她沾在面頰上的發絲撫開,“這段日子來,你定吃了不少苦。”
“爺他,沒有為難你吧?”惜春抓住女子的柔荑,說話間,哽塞道,“院內的那些主子丫鬟都說你和人跑了,可我不信,爺一再逼問我,讓我說出你的下落,可我真的不知道.....”
“惜春,對不起。”她回握住女子的雙手,見她身上傷痕累累,定是吃了不少苦。
“映月,我一點也不疼,真的,”惜春見她難受,忙安慰道,“那些獄卒大哥可好了,我一喊疼,輕點,他們果真就下不了手了......”
映月心頭百感交集,走出地牢,刺眼的陽光幾乎令人睜不開眼,拾起裙擺,才上去兩步,便見玄燁站在地牢門口。她凝神細望,最終,屈膝行禮,“爺。”
“見到她了?”
她抬起小臉,剛要開口,卻被搶了先,玄燁知道她想說什么,“記住,她所受的苦,是你害的。”
“你何需讓我背上這等負擔。”映月語調提高,她亦想為自己而活,為何卻給了她那么多重荷,讓她承擔不過來。
“才這樣,就受不了了?”玄燁欣長的身子站定在女子跟前,濃密狹長的羽睫在眼簾下打出淺淺暗影。
“你干脆將我一起關起來吧。”映月螓首,語氣堅定。
“想得美,”男子厲聲打斷,“我要讓你親眼看著身邊的人,一個個受盡折磨。”
望著他大步離去的背影,映月想要緊隨跟上,可抬起的腳步卻覺分外吃力,眼睜睜看著他消失在眼中。
回到園內,遠遠的,便見一抹俏麗的身影端坐在殿內,映月走近一看,女子忙起身相迎,“妹妹。”
榕善嘴抿嬌笑,款款上前,卻并未如以前那般親昵,“妹妹你當日去哪了?讓我擔心了這么久。”
映月知道她這趟回來,每個人的態度都變了,她揚起淺笑,隨口回茶,“多謝姐姐關心,我只是離開五月盟一段日子,出了趟遠門。”
榕善點下頭,含笑的眼眸直瞅向映月,“園子里那些人真是長舌,還說妹妹你跟野男人跑了,將爺給惹惱了。”
映月笑意不減,她旋過身,走到正中央的紅木桌前,睨向榕善的眸子,已然冷下幾分,“這樣的閑話若是讓我聽見,我定拔了她們舌頭不可,我若真是跟人跑了,今日,又怎能繼續站在這?住在這東苑呢?”
“說的也是,”榕善尷尬啟音,美目瞥向身側,瞪了邊上的丫鬟一眼,“杵著做什么,倒杯茶過來。”
映月徑自落座,只看見一雙纖細的柔荑提起茶壺,將茶送了過來,“月主子,用茶。”
她一抬頭,面客微怔,“雅芳?”
榕善將二人的神色悉數收入眼中,她坐在映月身側,指了指雅芳,“這丫鬟手拙的很,一點小事都做不好,看著就心煩。”
“她不是爺的寢婢么?”映月斂下吃驚,淡然問道。
“以前是,后來我同爺開口,爺就將她賞給我做丫鬟了。”榕善端起茶杯,菱唇湊近后輕抿一口,映月望向雅芳,只見她低眉順眼,眸中的不服卻還是未能完全掩蓋。榕善嘴角暗勾起狠戾,手腕一抖,忽的將那杯茶灑在地上。
“你想燙死我不戍?”掌心重擊于桌面,就連邊上的映月亦是一愣,“沒有眼力勁,還不將東西拾起來。”
“是。!”雅芳忙蹲下身,纖細的手指剛觸及那些摔碎的瓷片,整個手背便被榕善踩在了腳下,尖利的碎片刺入手掌,她掙扎下,卻徒勞無力。
映月望著雅芳那只幾欲被廢的手掌,她深知,她也是被自己所累,“姐姐,你何必同一名丫鬟動真格。”
榕善慢慢收回動作,雅芳咬著疼,五指因疼痛而微顫抖,潔白尖銳的瓷器上,溢滿猩紅點點,“看在妹妹的面上,就饒她這回。”女子狠狠瞪了跪在地上的雅芳一眼,幾句客套后,毅然走出東苑。
映月睨向跪著的雅芳,并未出手將她攙扶起來,女子以另一手緊握手掌,波瀾不驚的眼眸,在榕善走遠后對上映月,“既然離開了,為何還要回來?”
“雅芳......”
“若不是你,我也不會落得這樣的下場,映月,難道我上輩子欠了你不成?”雅芳站起身,目光掃向這座東苑,“同樣是北荒營出來的,我就不信,我的命會比別人差,我爭不過別人。”
“雅芳,我不希望我們變成敵人,”映月正起身,站在她跟前,四目相接,昔日的情誼,仿若再也找不回來,“生存之道,我亦懂,我只想告訴你,上次替你的隱瞞,是最后一次。”
“對,你是幫了我,”雅芳小臉輕抬,晶亮的眼眸內裝滿憤怒,“可同樣也是你,將我的生活打回原位,甚至,比跟在玥姬身邊時還要慘。”
面對如此質問,映月無言以對,她單手撐住桌沿,“主子之位,比什么都重要嗎?”
“對!”雅芳話語響亮,口中,卻明顯帶著哭腔,“我不想再這樣活著,同樣是人,為什么我要活的比狗還低賤?
這兒就是五月盟,這樣弱肉強食的地方。雅芳的話兜兜轉轉在她腦中,始終揮散不去。
映月兩手打開殿門,不知不覺,已然是晚間。
清風徐徐而來,繡著百合的裙擺在粗糙的石階上旖旎而過,仿佛失了神一般,映月只是下意識朝前走去。海棠花瓣落滿地,很多沾在鞋底,隨著一步一步的碾壓而散發出自然香味。
映月覺得累了,先前有計劃的進入五月盟,只是為了名冊。而如今,她已經別無所求,卻還要被囚在這高苑內,嘗盡人情冷暖。
雙足不知該去住何處,只是一步一個腳印,印刻了下來。
如若可以,她希望可以留在一個春暖花開的地方,沒有煩惱,日出而作,日落而息。
這樣想著,女子禁不住挽唇,暫時卻下了重負,原來她也只是凡人罷了。
不經一番寒徹骨,怎得梅花撲鼻香。映月探出小手,還未觸及,便見一朵梅花調零垂落,躺在她掌心內。
淡淡清香,沁人心脾。
不知不覺,她竟走入了東宮,映月慌忙回神,剛要離開,余光不小心掃向窗格。
交纏的身影,在窗棱上打出一道極致的誘惑,她呆住腳步,竟是不由自主踏入了正院。
燈火明亮,只聽得里頭一聲厲喝,“誰?”
彈指間,屋內一片漆黑,映月回過神剛要抽身離開,卻見殿門砰的一聲從里側被打開,緊接著,月色長袍在空中擊出一道絢爛,她剛要細看,肩頭卻被對方一掌,整個人猝不及防朝著花叢中摔去。
方才那一掌,并不重,以她先前的功大,完全可以避開。
映月擦拭下嘴角,莫不是,自己真成了廢人?
玄燁睨著狠狽的女子,身后,景瑟披上件寢衣,急匆匆緊隨出來。
“你怎么會在這?”
男子聲音冷然,映月想起她方才的恍惚,不知不覺,連她自己都不清楚,她怎么會來到的東宮,“妾身只是隨意走走,我這就離開。”
“隨意走走?”玄燁一聲冷哼,眸中驚現暴戾,“我看,你是又覬覦上了這東宮內的東西吧?!”
映月羞憤地睜大雙目,卻只能以平穩的語氣開口,“妾身沒有。”
“你不知道沒有我的命令,旁人是不得擅進東宮的么,誰給你的膽子!”玄燁俊臉陰霾,陡然狠戾的口氣讓身后的景瑟嚇得一個哆嗦,擔憂地望向映月。
“既然是規矩,爺想怎么處罰妾身,妾身都甘愿接受。”再望這座東宮,原來,當初她選擇了離開,就再也不能回去了。這兒,已經不是她的了。
小臉平靜,似乎事不關己,玄燁負在身后的大掌緊握,冷聲喚道,“來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