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那一天起,我便認定了,跟穿越大神斗嘴外加扒下他的假發卻還敢當他的面嗤笑出聲,乃是我有生以來所做的最愚蠢的事。
因為,當一道絢麗的白光掏空我的意識又迅速將其歸還之際,我已經在跟一群手持兇器的漢子們大眼瞪小眼了。
這個時候,我還沒能從同穿越大神的唇槍舌戰中完全抽離出身,但莫名盤腿而坐故而很快察覺到不對勁的我,還是慢慢地讓自個兒的視線往下移動。
這一身鮮紅的……古代人的打扮是怎么回事?
不用問了,穿越大神業已在一怒之下假公濟私,把我發配到了一具陌生的肉身之內。
而且……
我又驀地抬起眼簾,繼續跟一丈開外的十來個大漢緊張對視。
這些人怎么看都不像是信男善女的樣子——確切而言,他們一個個都是副要張嘴吃了我的模樣!
說時遲那時快,此念剛一成形,我還真就瞧見那些漢子們紛紛張大了嘴,面目猙獰地嘶吼了片刻,接著作勢就要提著大刀向我劈來。
啊呀媽呀!這是要被剁成肉醬的節奏啊!!!
大驚失色的我趕緊站起身來,拔腿就跑——這一本該最合理的發展并未成功上演,只緣我才起身起到一半,就悲催地發現,我被迫借用的這兩條腿……麻了。
我了個去……這人到底是在這里坐了多久啊!?
直想吐出一口老血的我揉著發麻的膝蓋,情急之下只得大喝一聲:“且慢!”
一行兇神惡煞之人不約而同地頓住了腳步,那舉著刀卻不往下砍的姿勢,著實有些滑稽。
當然,此情此景下,我全然沒有什么心思去笑話他們的姿態——我并不是一個用生命去發笑的女人。
“女女女……女魔頭!你殘暴不仁,喪盡天良,今日我等定要為民除害,將你碎尸萬段!”下一刻,還沒來得及想好要如何脫身的我就當真笑不出來了,因為漢子中的某一位突然就義正詞嚴地聲討起我來,似乎不打算給我喘息的機會。
只不過,我怎么覺得這人說話結結巴巴的,明明試圖表現出氣吞山河的架勢,到頭來卻只給人以打腫臉充胖子的感覺?
唔……不對。現在不是討論他緣何看起來表里不一的時候,當務之急是……這坑爹的穿越大神,他究竟是把我扔到了一個什么樣的肉身里啊!
沒錯,耳聰目明的我可是聽得清清楚楚,對方說我是個女魔頭,不,是說這身子的原主人是個女魔頭,而且還是個相當兇殘的女魔頭。
所以,我這是成了代罪羔羊——變作人人得而誅之的武林公敵了?
腦中瞬間蹦跶出白發魔女的衣袂飄飄、以一敵千的牛叉形象,我心里卻怎么也高興不起來。
沒錯,人家那是靈肉合一的正主,而我,不過是個背黑鍋的倒霉蛋,我又不會什么武功,能開心得起來么?
嗯?等等!難不成……我會因為占了這身子……而變得武藝高強?
心下遽然冒出上述猜測,我試著像電視劇里拍的那樣,大手一揮。
他坑爹的……什么也沒有發生好嗎!?
幻想破滅的我耳根一紅,不由得向那些與我對峙的大漢們望去。很明顯,他們也注意到了我的異常,短暫的愣怔后,他們就一窩蜂地沖了過來。
真的要變成肉末了啊喂!!!
見勢不妙的我這回真不能坐以待斃了——我也來不及思量這原主到底是個什么情況,自己這一跑又會造成什么樣的后果——只能火燒眉毛顧眼前了。
然誰人能料,就在我轉身欲走之際,耳邊卻毫無預兆地掠過了兩道疾風,緊接著,已然撒開雙腿的我就聽聞了身后傳來的慘叫聲。
我下意識地頓住了腳步,扭頭循聲望去,再然后,我就令整個身子都轉了回去。因為我能清楚地看見,有一黑一白兩個身影,正游走于刀光劍影之間——兩個身份不明的……男人?他們正在對付那些意欲奪我性命的大漢們。
雖然不清楚他們是路見不平拔刀相助,還是本就同我這身子的原主人相識,但我確實是因此而得救了。
忐忑不安地看著從天而降的兩人將那群漢子一個接一個地放倒,最終逼得他們不得不落荒而逃,我總算是得以勉強松上了一口氣。
不……慢著……這口氣好像松得太早了。
眼見解決了危機的兩名男子相繼轉過身來漸行漸近,我只覺剛吐出的那口氣兒就又被我倒吸了回來。
好……英俊……
不要說我膚淺,人嘛,對美的追求是與生俱來的,更何況是在俊男還出手救了我的前提下。
正禁不住小鹿亂撞之時,我卻看見來人齊齊站定在距離我約莫三尺之處,接著竟冷不防沖我單膝跪了下來。
求婚?我想太多了——自其中一人口中清晰吐露的,分明是這樣一句話:“屬下救駕來遲,望教主恕罪。”
不光是自己人,而且還是歸我管的部下?等等,這原主是個教主?
對方短短一語,卻一下子透露出了兩大關鍵訊息,這對于初來乍到的我,是何等的重要,他們必然是不能體會的。
當然,我也沒打算讓他們體會。盡管他們自稱是我的屬下,可我對他們尚一無所知,怎能貿然暴露了自己的底細?
于是,我眼珠子一轉,面不改色,甚至還特地放冷了聲調道:“無妨……走吧。”
話音落下,兩人并沒有即刻接話。如是反應,讓我不能不懷疑,自個兒是不是已經露陷了。
可是,女魔頭不就應該是像我方才表現的那樣,面無表情,語氣生冷,寡言少語……的嗎?
難道……這個女魔頭比較特殊?
因上述揣測而不由心生悸動之時,兩位美男卻已經面色如常地領命起身了。
于是,我不動,他們也不動。
站在那兒干嗎呀?!帶路啊!
我暗自抽了抽嘴角,終于得見身穿白衣的那名男子微露不解地打量起我來。
“教主?”大約是不理解我緣何遲遲沒有動作,白衣男子忍不住輕喚出聲。
你喊我也沒用啊?我不認得路,不認得路啊!不對!我根本就不曉得你們要往哪里去好嗎?
隨即意識到這兩名屬下大抵是在等我這個一教之主先行移步,以表明他們的尊重與順從,我卻只覺胸口發悶。
我去……呼叫穿越大神!呼叫穿越大神!我說你倒是出來吱個聲啊!這到底是要鬧哪樣啊!?
在內心來回嘶吼了好幾遍,我卻始終未有等來穿越大神的回應。
我想,他十有八(和諧)九是氣呼呼地跑去戴假發了。
哼!真是個小氣鬼!明明是他不講理在先的!
在肚子里把某大神翻來覆去鞭撻了好幾遍,我卻仍舊沒能解決什么實際問題。
得了,靠人不如靠己。憑我一個新世紀好青年的聰明才智,會沒有辦法騙過這些古代人?
自信滿滿地念頭一出,我當場就朝天翻了個白眼。
“教主?”耳邊傳來了白衣男子猶疑的呼喚聲,我卻看不見他興許業已寫滿疑惑的臉龐。
是的,我兩眼一翻,當場暈倒在了他的懷里。反正剛才被一群漢子襲擊了,我是不是磕了碰了,這誰也說不清。我就裝作是撞到了腦袋然后暈了過去,待會兒等我“一覺醒來”,就什么都不記得了嘛!
暗夸自己可真是有夠機智,我閉著眼睛,軟綿綿地躺倒在白衣男子的懷抱中。
唔……瞧瞧這胳膊,這胸腹……可真是結實,一點兒也不硌人。
舒舒服服地倚靠在陌生人的胸前,我享受著美男隨后而來的公主抱,那心里別提又多得意了。
大概是樂極生悲吧,不一會兒,我就笑不出來了。
誠然,我這個頂頭上司莫名昏倒了,身為部下的倆美男自然是急著想要施救。穿白衣服的那個二話不說就把我抱到了馬背上,“駕”的一聲便開始策馬狂奔。
如此一來的結果,毋庸置疑,就是我這個從來沒有騎過馬的現代人愣是被顛成了腦震蕩。好吧,這是一種夸張的說法,但那種五臟六腑都要被顛出來的感覺,沒有經歷過的人是不會明白的。
所以,沒多久的工夫,我就抵達了人生的極限。
我……裝不下去了……屁股……屁股也好疼……
認定再這么下去沒毛病也會被顛出病來,我當機立斷地睜開了雙眼。
“唔……這是哪兒……”我模仿著狗血劇——咳,是黃金八點檔里那些一覺醒來什么也記不得的主人公,雙目迷蒙地仰視著美男那晃動不清的容顏,口中斷斷續續地問著,同時還不忘略微動一動身子,好讓他及時留意到我的“蘇醒”。
“教主?你……醒了?”白衣美男的聲音里似乎沒有太多的驚喜,不過,他好歹是勒了勒韁繩,將那快要把我顛死的馬兒給停了下來。
“教主?什么教主……你是誰?”我越發迷離地注視著他雙眉微鎖的容顏,繼續裝傻充愣地問他。
這一下,他終于是依稀意識到了什么。愣了一愣后,他那雙好看的眉毛就驀地擰了一擰。
“教主,別鬧了。”豈料片刻后,他居然回了我這么一句,讓我險些就要當著他的面抽一抽嘴角了。
他覺得我是在逗他玩兒……不對,這身子的原主經常跟他鬧著玩嗎?
我愈發覺得,這個傳說中人人喊殺的女魔頭,也許真的不屬于傳統意義上的那種女魔頭,至少,在自己的部下面前……啊呸呸呸,我想那么多做什么,眼下的當務之急,是要讓他和另一個美男都相信,他們的教主失去了記憶。
忙不迭揮去了腦中多余的心思,我裝腔作勢地皺起眉頭,嚴肅道:“鬧什么?你究竟是誰?為什么要抱著我?男女……男女授受不親!”
為了讓他盡快上當,我還一臉羞憤地推了推他的前胸,作出一副想要從他胸前掙離的樣子。
這一下,白衣男子想不動搖都難了。
“教主……你……你不記得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