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這不期而至的變故嚇得頭腦一片空白, 我一邊伸手輕輕搖晃起男子的身子,一邊瞪大了眼盯著他的臉。
臉色發(fā)白,嘴唇發(fā)青……天哪!他該不會是因為替我吸毒血而受了牽連吧?!
頓覺不寒而栗之際, 那令我受到驚嚇的男子卻猝不及防地睜開了眼。
我見狀不免一懵, 而后傻傻地注視著他。
“教主莫急……過會兒就醒……”
豈料紀(jì)無期自顧自地嘀咕了這么一句, 就又合上眼暈了過去。
喂!你這到底是怎么了呀!?
這一瞬, 驚懼不已又一頭霧水的我都快哭了。所幸混亂片刻后, 我還是努力強迫自己冷靜下來,迅速理清了事情的頭緒。
看他眼下這模樣,我的猜測是八(和諧)九不離十了。那么……
我看了看依舊在他手心里的草藥。
救人要緊。
伸手拿來他昏迷前囑咐我服下的草藥, 我猶豫了一下,還是皺著眉頭將其中一部分塞進了自個兒的嘴里。
嘔……好難吃……一股青草味, 還澀澀的。
然而, 我卻明白, 就是這叫人難以下咽的藥草,偏偏就能清除我與他體內(nèi)的蛇毒——并且, 現(xiàn)在他比我更需要這些救命的草藥。
忍著怪味將男子癱軟的上身扶正了些,我吐出了被我稍稍嚼碎了的藥草,使勁想往紀(jì)無期的嘴里塞。奈何搗鼓了半天,基本上沒塞進去多少不說,還有不少藥汁順著他的下巴滴落在了他的衣衫上。
不行, 再這樣下去, 浪費了不說, 還會耽誤救人的時機……可是……
腦袋里不由自主地冒出另一個喂藥的法子, 我卻沒能當(dāng)機立斷采取行動。
哎呀不管了!我總不能眼睜睜地看著他出事吧?
糾結(jié)了一會兒, 我終是牙一咬、心一橫,把爛糟糟的藥草重新含在自己的口中, 然后閉上眼朝著他的嘴唇湊了過去。
去他的……反正不是我的初吻!不!這連吻都算不上!這是救人!救人!救人一命勝造七級浮屠!
胡亂安慰著自己,我將嘴里的草藥悉數(shù)渡給了紀(jì)無期,卻沒法保證他能將之全部咽下——確切而言,我不敢擅自嘗試去助他下咽,因為我怕會嗆到或者噎著他,如此一來,豈非弄巧成拙?
是以,我只能默念著“聊勝于無”——讓他含著草藥總比什么也沒有來得強——同時祈禱他千萬不要一睡不醒。
憂心忡忡地盯著他的雙目緊閉的容顏看了好一會兒,我才驀地記起,自己尚未服用任何草藥,便將其掌中剩下的那一些塞到自己嘴里,苦著臉試圖將之服下。
但是,真的好難吃啊……那些牛啊馬啊羊啊什么的,真是太厲害了。
默默地佩服了那些可以青草為食的動物們,我又突然記起了紀(jì)無期在我睡著前說過的一句話。
對了,他不是說了,“外敷內(nèi)服”嗎?那我的傷口……
如此思忖著,我趕忙抬起右臂去摸了自個兒的左肩——還真就摸到了一塊突起。
我急急褪去外衫,扒開自個兒的中衣一看——他是什么時候……
一條染著青色汁液的白布纏繞在我負傷的肩膀上,叫人看著似乎有些眼熟。
下一刻,遽然意識到什么的我就迫不及待地將視線轉(zhuǎn)移到了男子的衣服上。
果不其然,我很快就注意到,紀(jì)無期的衣擺被撕去了一部分。
這個人……都關(guān)照他不用亂用力氣了……
彈指間既是感動又是心疼,我鬼使神差地將右手伸向了他安放在身側(cè)的大掌。
不知何故,我突然沒來由地覺著,自己好像已經(jīng)同他相識了很久了——久到……連彼此間無微不至的照拂,似乎都早已成了理所當(dāng)然。
但是,這怎么可能呢?我同他認識了統(tǒng)共才不到五個月。
揚唇徑自一笑的我忽然感覺有一陣冷風(fēng)吹來,便往紀(jì)無期的身上靠緊了些。
也難為他都體力不支、意識不清了,卻還背著我找到這個可稍避風(fēng)雨的山洞,甚至強撐到我醒來的這一刻。
接下來就換我站崗放哨——你好好休息,早點恢復(fù)如初吧。
決定這一次要換自己來守著對方,我安安靜靜地坐在紀(jì)無期的身旁,坐著坐著就有些冷了。
是的,日薄西山,又已值流火七月,這深山老林里的晚上,能不冷嗎?
怎么辦?我要不要去撿些柴火來生個火?可是……且不提我一個毫無野外生存經(jīng)驗的人能不能成功生活,就算我能辦得到,我也不放心紀(jì)無期一個人在這里啊。
思前想后還是決定先留守在男子身邊,我卻未嘗料想,自己守著守著卻不著調(diào)地睡了過去。
等到睡得迷迷糊糊的我猝然打了個激靈——隨后一下驚醒過來,我才發(fā)現(xiàn)眼前竟然烤起了一個小火堆。
紀(jì)無期?
急忙環(huán)顧四周并很快于洞口處望見了那個熟悉的身影,我總算是在短暫的慌亂后安下心來。
“你醒了?沒事吧?”我沖著男子站立的位置張嘴詢問,很快就見他聞聲回過頭來。
“教主醒了?”紀(jì)無期三步并作兩步地走了回來,蹲在我跟前一臉關(guān)切地反問于我。
四目相對間,我卻不地道地留意了自個兒纏在他腦袋上的腰帶,然后,突然就不厚道地笑出了聲。
“怎么了……”眼見我非但沒有一本正經(jīng)地回答他的問題,反而還莫名其妙地嗤笑出聲,紀(jì)無期自然是不明就里。
“咳……”低眉掩唇的我趕忙斂起了笑意,抬起眼簾直視著他的眼眸,“沒什么。”
紀(jì)無期眨了眨眼徑自思量了一會兒,似乎仍不明白我忽然發(fā)笑的原因。
唔……不明白最好。
將視線從對方那搞笑的造型上挪開,我卻因為想起一些重要的事情而不得不重新注目于他。
“你是因為替我吸了毒血才會昏過去的,對嗎?”借著火光及洞外的晨光確認了他已然恢復(fù)的氣色,我放下了懸著的一顆心,轉(zhuǎn)而“興師問罪”起來。
“……”許是從我的口吻中聽出了我的意圖,紀(jì)無期略不自然地看了看別處,“屬下已經(jīng)無礙了。”
“‘是’就‘是’,‘不是’就‘不是’,不要顧左右而言他。”盡管他繞著彎子回答了我的問題,但這顯而易見的回避之意,還是叫我不免心生不快。
“……”紀(jì)無期一語不發(fā)地躲著我的目光,算是承認了自己的“所作所為”。
“既然是這樣,那你采了草藥干嗎不自己服下?逞強有意思嗎?萬一你因此而有個三長兩短,叫我如何自處?”一連串的反問脫口而出,我目不斜視地盯著紀(jì)無期的眼睛,看著他從隱隱的尷尬變到明顯的愣怔。
電光石火間,我也愣了一愣——然后,頓悟了。
我……我也沒說什么招人誤會的話啊……他愣什么愣……
心下倏爾萌生了一股說不清道不明的情愫——似是窘迫,又像悸動——眸光一轉(zhuǎn)的我卻聽得男子不緊不慢道:“因為采集的藥草不夠,分而食之的話,怕藥性不足。”
原來……他是為了確保我能解毒,才不顧自己的安危?我……我怎么早沒想到呢?
聽罷男子的寥寥數(shù)語,我禁不住暗暗責(zé)怪起自己來。
偏偏這個時候,我又聽他冷不防來了這么一句:“對了,教主是如何將草藥放進屬下口中的?”
話音剛落,我的心就怦怦直跳起來。
這紀(jì)無期,平時不是挺聰明的嗎?怎么突然問出這種……這種叫人難以啟齒的問題?故意的?不,他不是這樣的人……那么……
我強迫自個兒再度與之四目相接,下意識地抬高了下巴,面不改色地答曰:“扒開你的嘴,硬塞進去的唄,不然還能怎么辦?”
“……”理直氣壯的回復(fù)令男子情不自禁地眨了眨眼,避開了我的注目,“屬下謝過教主……”
一語畢,一室寂。
我猜,這蛇毒大概具備麻痹神經(jīng)的作用,所以,我跟紀(jì)無期才會都變得有些遲鈍。
不過,這樣也好,很多事情,就容易蒙混過關(guān)了嘛。
如是思量著,我不著痕跡地挑了挑眉毛,問他是不是當(dāng)真無事了。在得到了肯定的答復(fù)后,我便本著“此地不宜久留”的原則,起身欲與之一道離去,去與紅青等人會合。
孰料才剛站起身來,我就猛地感覺到了一陣眩暈,幸虧紀(jì)無期眼疾手快地扶住了我,才助我避開了跌倒在地的命運。
“教主體內(nèi)余毒尚未清除干凈,啟程去找紅青他們的事,還是暫緩一日為好。”
“我只是一下子站起來有點頭暈而已。你不也已經(jīng)沒事了嗎?我怎么會有事?”
“你我武功修為不同,何況我只是在為教主吸取毒血時沾染了少許蛇毒,與教主本身被毒蛇所咬,不可同日而語。”
“啊?你教主我不是很厲害的嗎?每次魔性發(fā)作之時,都要靠你們五個人合力才能壓制得住,怎么反倒不及你了?”
“那是魔性的力量,與個人武功修為是兩碼事。”
“……”
真是欲哭無淚。
我就知道,到頭來,我還是說不過這個紀(jì)無期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