見情況不對的我正要站出來撒個小謊,就見那陌生的公子哥兩眼放光地盯著我,略顯激動地笑道:“公子,有何貴干?”
他……這么高興做什么……
是的,我這個陌生人莫名其妙地沖到他跟前,他非但不予責(zé)怪,反而還眉開眼笑地問我有何貴干——面對這般與眾不同的反應(yīng),我著實是有些一頭霧水的。
然而,畢竟是我無禮在先,人家如此寬待,我當(dāng)然不能再“為所欲為”了。
是以,我盡可能地平復(fù)了自個兒起伏動蕩的情緒,揚起雙唇胡吹海扯道:“哦,在下見公子佩戴的這塊玉佩十分了得,不知可否容在下鑒賞一番?”
話音落下,對方并非因為我這厚顏無恥的要求而變了臉色,倒是他身邊的隨從當(dāng)即上前一步咋呼開了:“誒?我說你這人怎么回事?莫名其妙說看上人家的玉佩了,就要人家解下來給你玩?”
我聞言面色微凝:我也知道我莫名其妙啊,可是我真的很想摸一摸那塊玉佩啊!只要摸到了它,事情就解決了啊!
“八寶,不得無禮。”就在我尷尬卻不肯死心的時候,顯然是主人家的年輕男子突然就發(fā)話喝止了他的隨從。
只是,這隨從的名字……
不由覺著這古代人的姓名還真是“各有千秋”,我忍不住抽出神來歪了歪嘴。而這個時候,那公子哥業(yè)已神色一改,重新笑著注目于我了。
“底下人被慣壞了,公子見諒。”
“哦……哪里哪里……”
嘴上彬彬有禮地謙讓著,我的一雙眼卻仍舊時不時地往那玉佩上瞄,這模樣,大抵是像極了見到美食就流口水的小孩子。是以,對方很快就留意到了我的眼神,這就緩過勁兒來,慷慨地將腰間的寶貝給解了下來,雙手遞到了我的眼皮底下。
見此人如此淳樸,居然毫不遲疑地滿足了我這個陌生人隨性提出的請求,我真是快要感動得熱淚盈眶了。
可誰人能料,還沒等我笑逐顏開地接過玉佩呢,那人就冷不丁自個兒把手給縮了回去。
我愣住了,滿心不解地抬眼看他。
“公子……這是打算……同我廝守一生嗎?”
此言一出,全然未作他想的我自是如遭雷劈。
什……什么?!
我瞠目結(jié)舌地注視著他倏爾含羞的容顏,耳邊卻冷不丁響起了明辛似是含笑的聲音:“這位兄臺,你是在說笑吧?站在你面前的……可是一位與你同為男兒的公子啊。”
簡潔明了的一番話,讓我猝然還魂。
是啊,什么廝守一生……他對著一個僅一面之緣的“打男人”,說什么“廝守一生”啊?!
“在下……在下知道啊……”豈料對方聞言卻是忽然兩頰泛紅,略顯羞澀地囁嚅起來,“但是……但是這位公子他,一見面就問我要這玉佩,可不就是……想要與我共度一生的意思么……”
哈?初次碰面要塊玉來看看就是要跟你攪基?這是哪門子的邏輯?!
我正雙目圓睜、嘴角抽搐之際,明辛又哭笑不得地追問:“借玉佩一看便是意欲喜結(jié)良緣……恕在下孤陋寡聞,還真沒聽過這種說法。”
“這是我們城里特有的習(xí)俗,你們外來人,不曉得也是正常的。”羞羞答答的男子沒有及時回話,倒是那個看起來比他大方許多的侍從替他家主人接了話,“但是公子,他……他是個男的啊……”
緊接著,那隨從就皺著一張臉湊近了他的主子,一邊小聲嘀咕著,一邊面露為難地打量著我。
如是作為,自然是叫我恨不能點頭如搗蒜。
很顯然,這對素未謀面的主仆并未看出我乃女兒身,但那個公子哥偏偏還給我來什么“廝守一生”……
起了一身雞皮疙瘩的我僵著臉,凝眸于神情生變的男子。
“你懂什么……你家公子我……”只見他若有若無地白了他那隨從一眼,而后一臉?gòu)尚叩赝悼戳宋規(guī)籽郏置Σ坏涯樈o埋低了,“就喜歡這樣的玉面書生……”
我去……你哪只眼睛看到我是個玉面書生了啊……
瞬間驚悚到汗毛豎立的我,當(dāng)著對方的面倒吸了一口冷氣。
我開始思忖起怎么說才能助我在最短的時間里摸到他那塊玉佩又不會把他給惹毛,可偏偏未等我思考出個所以然,許久未置一詞的紀(jì)無期就不冷不熱地出聲了。
“對不起,我家公子不喜歡男子。”語畢,他全然不顧對方變得僵硬的神情,作勢就要拉我離開。
“誒慢著慢著!”我當(dāng)然不可能就這么跟他走,因此當(dāng)即就甩開了他拽著我的右手。
此舉,無疑是惹來了“大總管”紀(jì)無期雙眉微鎖的注目。
可惜,此情此景下,我也委實管不了他是怎么看我的了。
于是,我眨巴著眼睛抿了抿唇,壯著膽子回過身去,再度看向了僵立在原地的陌生男子。
“誰說我不喜歡男子的。”我故意昂首挺胸地開啟了雙唇,擺出一副理直氣壯的架勢來。
誠然,作為一個性取向無益于常人的姑娘家,我不喜歡男人,難不成還要去喜歡女人嗎?
只能先在心里頭腹誹了一番,我看著面露失望的男子遽然來了精神,旋即甩開滿身的雞皮疙瘩,言笑晏晏地開了口:“這位公子,可以先讓我看一看你的玉佩嗎?”
實際上,電光石火間,我已經(jīng)盤算好了,先不正面回答這個男人的問題,只表現(xiàn)出對他和玉佩感興趣的樣子,騙到了觸摸玉佩的權(quán)利,得手了就“翻臉不認(rèn)人”。我知道,盡管這做法略不厚道了些,但礙于回家大計,我也不得不坑他一把了。反正我要的也只是寄宿在這玉佩里的七魂,又不會叫對方承擔(dān)什么實質(zhì)性的損失。
將如意算盤打得噼啪響的我無法未卜先知,面前這個看起來靦腆文雅且挺好說話的年輕人,竟然出言直截了當(dāng)?shù)亟o予了拒絕。
“為什么?”是以,大失所望的我?guī)缀跏侨滩蛔∶摽诙觯绢櫜簧鲜裁词B(tài)不失態(tài)了。
“這玉佩可不是什么普通的玉佩,是我府上的傳家寶。縱然公子真心喜歡,在下也斷不能將祖上只傳長媳的寶物擅自贈與他人的……”他似是苦惱又委屈地說著,直叫我眉角亂抽。
“我沒說要讓公子將玉佩相贈啊?我只是想摸摸它……感受一下它的質(zhì)地而已。”我繼續(xù)不要臉地胡編亂造著,簡直是已經(jīng)到了“喪心病狂”的地步。
“摸一下也不行。”誰料對方卻是斬釘截鐵——更叫人心尖兒一顫的是,他竟然還撅了撅嘴,忙不迭如母雞護雛般護住了他的寶貝疙瘩。
我終于明白這家伙為什么不喜歡女人而喜歡男人了。
去他的……根本就沒有姑娘家會喜歡這樣一個思維紊亂、性格娘化的怪胎好嗎?!
我想,對付奇葩,也唯有以毒攻毒了。
沒法給予他溫柔的同情,我迅速作了一個艱難的決定,即刻拋開了所有的顧慮,莞爾一笑曰:“那公子……不如你我就從朋友做起,如何?”
“公子!”對方尚未來得及喜上眉梢,旁觀了這場鬧劇的紀(jì)無期就已忍無可忍了。
“啊呀,你閉嘴!”可惜,我決計不可能在這個節(jié)骨眼上容他壞事——我不假思索地蹙眉甩了紀(jì)無期這么一句,居然讓素來壓著我的他無言以對了。
不過,我并不會因此而得意忘形。我特地沒有回頭去看他此時此刻的那張臉,以免動搖自己“胡鬧”到底的決意。
“在下樂意之極。哦,對了,敝姓‘林’,雙木‘林’,單名一個‘一’字,敢問公子尊姓大名?”大概是見我一句話就把自己的隨從給打發(fā)了,這個名為“林一”的年輕男子趕忙彬彬有禮地拱起雙手,見縫插針地表明了他的態(tài)度。
“在下……在下寧苗,‘安寧’的‘寧’,‘樹苗’的‘苗’。”思緒流轉(zhuǎn)間,我一邊學(xué)著他的姿勢給他回禮,一邊信口扯了個與我真名諧音的假名。
“苗苗你……這是來游山玩水?”徐徐直起身子的時候,我已經(jīng)聽見了他自來熟的親熱稱呼,卻也只得遣散了滿心的無力,沖他笑得陽光燦爛。
“是啊,沒想到就在這里遇見了林兄。”我不遺余力地同對方套起近乎,為的,自然是早日摸到他的那塊傳家寶玉佩。
“哦?那可找到了落腳的地方?”對方倒也是個熱心腸,又或許……他就這么迫不及待地想要跟我同住在一個屋檐下?
“還沒呢。”無論對方是何打算,我都不可能放過這個接近他的大好時機,所以,我面不改色地顛倒了是非,笑吟吟地張開了嘴。
“那正好!就住到我府上去吧!”毋庸置疑,我有的放矢的這三個字,完全是正中林一的下懷,他隨即就樂開了花,毫不避諱地向我發(fā)出了邀請。
真是喜聞樂見。
同樣心花怒放的我不假思索地略作頷首。
“那就恭敬不如從命了。”
話音剛落,我就再一次聽聞了紀(jì)無期的一聲“公子”。但與方才那次有所不同的是,這一回,他的語氣變差了不少,完全可以用“嚴(yán)厲”來形容。
“你少說話,你是‘公子’還是我是‘公子’?”
然而事已至此,我只能將一個作風(fēng)硬派的主子扮演到底了——至于事后無人之時他會如何找我算賬,那也只好走一步看一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