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實(shí)夏總裁內(nèi)心是苦逼的,畢竟兩次摸黑周記的就是她,雖然她主觀意愿上并不希望如此,結(jié)果當(dāng)初抹的太開心,完全沒想到日后她還會和周記合作。
夏君妍當(dāng)然不會天真的以為唐婷月會輕而易舉的放過她,賀記有了唐府撐腰,逼得她不得不也要找一個合作者,從敵人變成同盟多半是為了生存,而朋友變成敵人大部分是因?yàn)槔妗O木苡浭乔罢撸苡浥c賀記則是后者,三者之間完美的演繹了一場結(jié)盟與背叛的好戲。
夏君妍心里很清楚,她和這些布莊掌柜之間的斗爭都屬于合理合法的商業(yè)競爭范圍內(nèi),縱然她和柴縣令有交情,在對方?jīng)]有犯下違反律例的情況下,縣令老爺也不能不講理的,尤其這還是一個喜歡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的縣太爺。至于莫如深那邊,夏君妍不想遇到什么事就去嚶嚶嚶的求助,況且莫如深身份不明也一直都是她的心結(jié)。況且在她心里行商是她老本行,在這生意場上她對自己還是有自信的,除非遇到了武力恐嚇,否則還不至于去莫如深說。
所以她只能苦逼的幫周記重新樹立形象。幸而,一切都順利。這個時代的人還不知道什么叫做炒作與作秀,倒是讓周大老爺賺了不少同情的眼淚。
商會是一個大組織,不僅是各家掌柜參與,更廣大的人群是鋪?zhàn)永锏幕镉?jì)和繡娘們。如何讓周大老爺成功坐上商會會長的位置,夏君妍給他出的主意是分兩步走。第一步,周記要爭取更多的民意,這是基礎(chǔ),也是根本;第二步才是爭取各家掌柜的票數(shù)。前者是替周記這個商鋪拉票,后者是替周大老爺自身拉人氣。
眼下第一步順利邁出,周大老爺打完感情牌后,擦了擦眼淚,調(diào)整好了情緒便將眾掌柜請到周記鋪中小坐。夏君妍看著漸漸散去的人群,將手中暖茶一口飲盡,亦提裙下樓。
對面茶樓到周記,不過眨眼的功夫。周記眾掌柜還站在門口,旁邊還支了一個小木桌,周大老爺?shù)难菡f結(jié)束后,當(dāng)場便有不少人過來應(yīng)招伙計(jì),又有人推薦繡娘的,一時間好不熱鬧。
夏君妍跟逛自家后院一樣悠哉了走進(jìn)了周記,又有小掌柜殷勤的引路:“大東家和各鋪?zhàn)诱乒穸荚诤竺嫜砰g里,方才東家還在問您什么時候來呢。”
“我沒誤了時辰吧?”
“哪能啊。東家也是剛過去,估摸著現(xiàn)在正請掌柜們喝茶,這會兒您去倒是正好了。”
正如小掌柜所說,雅間里伙計(jì)剛上完茶,夏君妍便到了。
見到門口出現(xiàn)的那個女人,除周記外所有坐著的掌柜心里都蹦出了兩個字——臥槽!
又是她!!
真是陰魂不散啊!
雅間里周掌柜坐在上首,下面兩排圈椅面對面擺著,賀掌柜坐在打頭第一個,而她對面那個位置一直空著,之前還有人納悶為何孫大掌柜不坐那里,見著夏君妍來了,真是什么都明白了。
“今兒還真是熱鬧。”夏君妍穩(wěn)當(dāng)當(dāng)?shù)淖拢瑢χ鴮γ娴馁R掌柜打了招呼,又問了潘老掌柜一聲好,又與剩下的各家掌柜都簡單的聊了兩句,正好伙計(jì)端了茶來,略品了一口,將話語權(quán)交給了周大老爺。
“今天還要多謝各位掌柜捧場了。”
眾人心道要看看周大老爺葫蘆里到底買的什么藥,誰料對方直接道,“前些日子周記曾向縣令大人提了個小建議,縣令大人覺得可行。想必各位掌柜也差不多都知道了,但在這里我還是要正式說一下,我希望咱們云安縣能成立一個布莊商會,也方便大家互通有無。”
本以為還要繞些圈子,周大老爺偏偏是有話直說,打的眾掌柜有些措手不及。倒是染坊的王掌柜最先回神,此刻問道:“這件事我是有所耳聞的,只是這商會的說法以前大家伙兒也沒見過,聽起來倒像是一件大事。商會要是個什么章程,咱們各家鋪?zhàn)釉谏虝锲饌€什么作用,又要由誰來牽頭呢?”
一連幾個問題,最后一個才是關(guān)鍵。
商會雖然是個新鮮詞,但一聽這二字大約也能猜到是個怎樣的組織,并不難理解。但周大老爺卻在大家的理解基礎(chǔ)之上加了點(diǎn)別的東西。
“想必各位掌柜也是知道的,咱們云安一向以鹽和錦繡聞名于這兩府七縣。鹽自不用說,有朝廷去操心,這錦繡綢緞的擔(dān)子就落在了在座的各家掌柜身上了。但以錦繡聞名的不止咱們縣,自州府開始,到下面各縣有名號的布莊少說也有二十多家,手藝高超的繡娘就更多了。這些年除了在坐的各位大掌柜們,鎮(zhèn)上以及村里也有不少人家看中了布匹買賣,他們雖沒多少本錢,但到底也是分了一杯羹。都說人多好辦事,但到了吃飯的時候,反而是人少了才能吃得更飽。”
潘老掌柜略蹙著眉,“您的意思是?”
“如果咱們只把眼光放在了云安一縣上固步自封,怕是過不了幾年,就會有旁的縣的布莊在咱們這里開鋪?zhàn)恿恕G瓣囎油跽乒衲沁叢皇怯龅搅巳沁叺娜嗣矗俊?
見眾人的眼光都掃了過來,王掌柜也不藏住,直接道:“是有這么回事。泉溪那邊聽說我這兒出了些新的染布花樣想來看看,被我回了。”
他的染坊在云安縣的地界上,真把技術(shù)賣給隔壁縣了,云安縣上的各家布莊估計(jì)能把他給活吞了。更何況王掌柜本就是云安縣人,心理上自然也是對云安縣的布莊更加親近了。
誰料他這話一說,倒是惹得不少掌柜義憤填膺。
“最狡猾的就是他們?nèi)耍 ?
“李掌柜說的極是,上次托他們將布運(yùn)去州府,誰料這孫子把自己的東西放好了,我的布運(yùn)是運(yùn)到了,卻是皺了好幾匹!”
“您沒去找他們說道說道?”
“我倒是想去,他們說那是州府布莊里的人自己弄的,可嘆我又沒抓到他確鑿證據(jù),況且再拉扯下去對我也沒好處。罷了罷了,就當(dāng)買了個教訓(xùn)。”
“就是這個理。”周大老爺適時出了聲,“若是成立商會咱們抱著一團(tuán),不管是誰,只要他敢欺負(fù)一家,那就是欺負(fù)咱們商會所有的布莊。”
李掌柜聽著心頭一動。當(dāng)初大家只是認(rèn)為這商會就是為了確定誰是云安縣布莊的龍頭,這種抱成一團(tuán)的意思自然也想到了,但眾人一致認(rèn)為前者才是商會最重要的功能。
可依著周大老爺?shù)囊馑肌?
“正如方才李掌柜所說,他一個人去找泉溪那邊的人理論,泉溪的人什么都不做只用拖著便行,畢竟李掌柜不能云安泉溪來回跑,他鋪?zhàn)由系馁I賣也要照看。但如果有商會,商會里自有專人去打理這件事,旁的鋪?zhàn)右材芙o李掌柜去壯聲勢。泉溪敢敷衍一家布莊,咱們云安縣大小七八家布莊,難道他都敢得罪死了?”
“大東家所言極是!”李掌柜忍不住再三贊嘆,這番話簡直說到了他的心坎上。
“再有一點(diǎn),各家鋪?zhàn)与m說有些名氣但放在了州府上也不算的什么。以前是各自為戰(zhàn),成立商會之后,從咱們云安鎮(zhèn)出去的商人,都是云安商人。咱們抱團(tuán)取暖,州府一見著咱們的商會招牌便知道這是云安鎮(zhèn)出來的。”
這種能夠制度化,長久化的東西比起單純的撒銀子更得眾掌柜的心意。潘老掌柜緩緩縷著胡須,聽到周大老爺?shù)哪且环瑯?gòu)想,他心中的大石頭落了一大半。自古做買賣都是單打獨(dú)斗,同行是對手,不同行的也給不了多少幫助。一家商鋪的支撐大部分都是依靠著掌柜和東家的個人魅力,這也是為什么老字號稀少的原因,當(dāng)一代有能力的掌柜去了之后,繼承者無力支撐,這個鋪?zhàn)右簿蜐u漸衰敗下去了。
但有了商會,雖然還是要靠自己,但大家卻有一個統(tǒng)一的稱呼,走到外面去,也不再是一個人。這種感覺和以往單打獨(dú)斗的孤獨(dú)感完全不同,潘老掌柜覺得有一天自己去了,將來兒子頂著云安商人的頭銜,又有著商會里的地位,旁的布莊想要蠶食潘記,也得要考慮商會里其他掌柜的意思。
有這樣想法的人不止潘老掌柜一個。
他們積累下的財富勉強(qiáng)能保證兩代人,到了孫輩就夠嗆了。你賀掌柜是有錢,撒銀子收攏人,但你能堅(jiān)持撒銀子撒到我孫子那一輩么?
見周大老爺說的差不多了,夏君妍微微一笑:“商會的宗旨:團(tuán)結(jié),就是力量!”
簡單六個字,真是回味無窮。
只有賀掌柜心里頗不是滋味了,周記有備而來,打的他措手不及!這件事還得回去向唐府交代。
交代……他都不知道該怎么去交代了!
直到離開周記,賀掌柜都覺得腦仁兒一陣陣的疼。
“若商會真能順利成立……”等眾掌柜散后,周大老爺語重心長道,“說不得咱們周記真的能在州府上有一席之地。”
“大東家太謹(jǐn)慎了。如果咱們將云安商人的牌子打響,怕是這西南四府,都能聽得倒咱們的名號。”夏君妍心里已經(jīng)浮現(xiàn)出了徽商、晉商們身影,那都是前輩啊!
“承您吉言了。”
通過最近的一系列合作,周大老爺也有些佩服夏君妍。作為同伴與她合作真是身心愉悅,再看看坐在對面的老賀的那張苦瓜臉,周大老爺心里就一陣陣的暗爽。
今天的討論的東西也要擬出一個章程交到衙門里去。既然夏君妍與柴縣令相熟,這個活兒自然也就交給她了。
夏君妍拿著一摞冊子,一路哼著小調(diào)往衙門而去。突然心下一動,想從縣衙后院的小門進(jìn)去。——莫如深的小院就在那里。
給他一個驚喜,嘿嘿。
看門的小子見著是夏君妍,通報了一聲很快就讓她進(jìn)了。
“不必引路了,這兒我也熟,小哥去喝茶吧。”塞了一把銅錢過去,引路小子笑呵呵的接下,左右夏掌柜是衙門的老熟人不是。到了正門處肯定也是會有人接引的,這段小路她自個兒走也無妨。
夏君妍左右看了看,熟門熟路的往莫如深住的那一塊兒走去。
院子里空蕩蕩的,難不成不在衙門里?
夏君妍往屋子那邊走了兩步:“莫大哥?”
屋子里傳來“哐當(dāng)”一聲,夏君妍嚇了一跳,趕緊跑了過去:“莫大哥你在屋子里啊?”
“……恩!”莫如深回應(yīng)的波瀾不驚,卻沒開門。
夏君妍頓時瞇起了眼,隔著一道門,中央八臺狗血婆媳小三的劇情卻在她的腦海里輪番轟炸。
“莫大哥,我?guī)Я诵╆P(guān)于商會的冊子來給柴縣令,你現(xiàn)在有空就一塊去吧。”夏君妍感覺自己現(xiàn)在還能保持著這么鎮(zhèn)定的語氣,真是不容易。
終于,門吱呀一聲打開了。
夏君妍的眼睛如頓時x線一般的掃了過了——一切正常,可以放……等等?
莫如深衣擺處怎么開了個口子?
雖然他穿的總是深色衣衫,那口子尋常也看不出來,但架不住此刻雷達(dá)全開的夏君妍。
真是放心的太早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