范氏還在那里叉著腰罵,但漸漸的,看見莫如深腰間的佩刀后,那聲音雖然依舊大,和聽著卻開始有些發顫了。正巧莫如深隨手扶在了佩刀之上,眉頭微微一皺,原本就冷峻的臉顯得越發冷酷。范氏嚇得整個人都不敢動了,額頭上冒出斗大的汗珠,顫抖的牙齒:“你……你……你到底是……是誰?別……別以為、老、老娘會怕……怕……了你……”
夏君妍知道莫如深不會和這種婦人計較,眼瞧著戲看得差不多了,邁著輕快的步伐上前微微一福,“莫大人,真是好久不見了,這是辦差回來了么,想吃些什么呢?”
“莫莫莫……大大大大……大人?!”范氏下意識的啊了一聲,頓時冷汗淋漓,不可置信的側頭望向夏君妍,夏君妍正沖著她微微點頭,好心的提醒道:“對啊,這位是咱們云安縣的莫捕頭,莫大人。”
范氏當即僵住了,僵硬的脖子看了看夏君妍,又看了看莫如深,在她罵了那樣的話后,所罵的人竟然是鎮子上的官老爺!范氏噗通一聲,直接跪在了地上,想要喊求饒,可牙齒打顫的一個字都說不來。
莫如深大步流星的直接走進來,夏君妍忙不迭的將椅子拖出,請莫如深直接上座。
莫如深:=_=不用這么客氣。
夏君妍:^_^沒事兒,快坐!
錢貴:臥槽,捕頭大人和我家掌柜的眼神交流我看不懂啊!!
莫如深心里嘆口氣,原本是打算看一眼就走的,沒想到夏姑娘這事兒又鬧事了,小姑娘家做買賣果然容易被人欺負,沒有他盯著就是不行啊,又來了一個找死的!
“你是何人?夏掌柜為何要趕你走?”
范氏哪里還敢在官老爺面前造次,低著頭給了自己的一巴掌,跪在地上膝行到夏君妍跟前:“民婦……民婦知錯了。是民婦被豬油蒙了心,大侄……夏大掌柜,我這人嘴巴有時候就是沒把門的,您大人大量,千萬別跟民婦一般見識啊!”
夏君妍溫和道:“其實我也知道,嬸子是愛女心切一時間急了才會口不擇言,對我說的那些話都是無心之失。”
“對對對!!”范氏心里陡然一動,連忙仰著頭,“這都是嬸子的無心之失,嬸子再也不敢了,這就給大侄女賠罪。”
莫如深都不忍心瞧那蠢婦了,被夏君妍下了個套還不自知,左手端起夏君妍方才遞來的茶喝了一口,等她的后半句話。
“可嬸子方才辱罵了朝廷命官,這……”
范氏頓時大驚失色,尖聲道:“官爺,我那也是……也是……”對著夏君妍她還能辯解,如今對上了莫如深,范氏只覺得自己直接墜入了冰窖,一股巨大的恐懼感直接籠罩了她,仿佛有人掐住了她的脖子,竟是連喘氣都有些困難。
莫如深對著門外聞風而來的吳大等人擺了擺手:“帶走!”
幾個捕快迅速進了店鋪,直接將范氏架起。范氏一聲尖叫,卻一句話也說不出來。夏君妍關切的上前了幾步:“莫大人,我嬸子身子不好,您看……”
莫如深淡淡瞧了她一眼:“辱罵朝廷命官,按律應杖責四十!”
范氏嚇得頓時掙扎了起來,可她哪里掙脫的過這些捕快們,又不敢亂喊,可憐兮兮的沖著夏君妍使眼色。夏君妍為難道:“這四十大板打下去豈不是半條命都沒了。莫大人,我嬸子是鄉下來的,也沒甚么見識,您看能不能寬容些。”
吳大笑道:“夏掌柜,您剛才也聽到了,這老貨憑空就拿你的名節來說事,嘴上說著無心,做得卻是最最惡毒的事。不打她四十大板她就不長記性!依著自己年長些,就拿著長輩的范兒來壓人,也不瞧瞧自己是什么坑里爬出來的,來這里裝什么大頭蒜呢,還真當這世上沒王法了嗎?只有衙門中人才能配官刀而行,這老貨連這點眼力勁都沒有,打死也是活該!”
范氏縮著腦袋,早就嚇得癱軟無力。
夏君妍此刻倒是沒有再澆油了,方才散去的人這時候又漸漸走了過來,親眼看見范氏被捕快們帶走。她雖鬧的厲害,但那做法也忒難看了些,這周圍都是做買賣的人,對這樣的潑婦也都心里明白。倒是左右四鄰走來寬慰了夏君妍幾句。
“別和這種人一般見識。”
“可不是,咱們做買賣的一個月不碰上一兩起訛人的,簡直都不好意思和人說道。”
夏君妍對四鄰謝了謝,又閑說了兩句,眾人這才散了。
范氏挨了一頓打,卻也沒真的打實,她男人聽聞后趕緊拿了五兩銀子銀子和糧食去衙門,將挨了二十板子的范氏給領走了,二十水火棍,卻也要讓范氏在床上足足躺上三個月。
因這次事,夏君妍給衙門的菜里多加了五個菜并一壺酒,感激吳大他們的出警迅速。還特地去綢緞莊訂了一副紅色底料,黃色大字的錦旗,上書:一心為民,敲鑼打鼓的就給衙門送去了。
莫如深盯著那旗子看了半響,倒是身邊的吳大們喜的難以自持,以往都是見著老百姓湊錢給衙門的官老爺們送牌匾,哪里有他們這些捕快的份啊!夏掌柜這錦旗雖然沒有牌匾那樣貴重,可也是絲綢的底子做得呀,最最難得便是,她還在上面明明白白的寫道:“贈:云安縣衙役。”雖然只是幾個字字,可吳大他們似乎都里面看到了自己的名字!
這動靜又是鬧的半個云安鎮都知道了,不少商鋪掌柜各個捶胸頓足:尼瑪喲,老子的閨女都和夏掌柜一般大了,老子竟然還沒有一個小丫頭會拍馬屁!
莫如深輕咳了一聲,低聲道:“拿回去放好吧。”
吳大等人連聲應下,已經開始商量等會兒將這旗子掛哪里了。
夏君妍笑瞇瞇的站在一旁,這種抬轎子的事她是最樂意做的,又不費什么力,還能結個人緣。莫如深瞧她一臉的小得意,嘴角也跟著微微動了一下。可惜他本就是個不會笑的,嘴角上揚的幅度可以忽略不計。
夏君妍卻又沖著他瞧瞧眨了眨眼,召喚獸莫如深果然明白夏主子的意思,上前了幾步,微低下頭,神色專注的聆聽指示。
夏君妍左右瞧了一眼,趁著沒人注意,趕緊從身邊斜跨的小荷包里拿出一個青瓷瓶子塞到莫如深手里,像是獻寶一樣,雖然努力維持如平常一樣的口吻,可最終卻還是露出了關切:“這是最好的白藥。”
莫如深一愣,運動神經開了掛一般的內衛刺殺頭子竟呆了一下。等他想要說什么的時候,夏君妍已經小跑到遠處沖他揮手說再見了。
莫如深回到衙門里那個專屬他小院,臉上微微抽動,脫下了外面的官服,右肩上一道猙獰的傷口已經開始從紗布中滲出血了。
她發現了什么嗎?
此刻他倒是想起來了,這段日子夏君妍送到衙門的飯食沒有一樣是發物。莫如深仔細回憶了一下自己回來的所有舉動,并不認為哪里露出了破綻。
可那瓶白藥明晃晃的就擺在眼前。莫如深沉默了半響,手掌突然一松,青瓷瓶子差點掉在地上,驚得他趕緊又接住。
——難道,他是……被關心了?
可憐的刺殺頭子的前二十七年的人生里從沒出現過這種字眼,一時間竟然有些無法理解。莫如深頓時陷入了一個深深的難題里,面對這種情況,他該怎么辦?內衛守則里沒寫過!
夏君妍埋著頭快步走著,臉上卻被太陽曬的有些發燙,心里也是一陣噗通噗通的亂跳,一股沒來由的緊張讓她一天都坐立不安,卻又有些不可自抑的小激動。
姜小蓮和錢貴默默站在遠處,看著夏君妍一個人在那里時不時的傻笑,又時不時的苦惱皺眉,似乎還有些擔憂。二人對視了一眼——掌柜的沒事兒吧?
福爾摩斯·夏坐在樹蔭下單手托腮,百無聊賴的將眼神放空。也不知莫如深的右手臂怎么樣了,那瓶白藥派上用場了嗎。
小玉匆匆從外面走來,正要和夏君妍說說她新開的那鋪子的事,卻看見錢貴和姜小蓮兩個一起站在灶房門口,順著二人的目光望去,一臉的納悶:“咋了?你們怎么都站在這里?”說著,抬腿就要去找夏君妍,卻被二人一起攔下。
“我找她說正經事!”小玉急道,“你們兩個這是鬧什么呢!”
錢貴連忙打著手勢:“小聲點兒,姑奶奶在那里發了快半個時辰的呆了,好像在想什么事,這會子咱們別去。”
姜小蓮也連忙點頭:“掌柜的以前說她一個人的時候,最要不要去打擾她。這段日子的事多,雖說已經定下了帕子的事,但李春娥那邊突然也推了不少帕子出來,我陪著掌柜的一起去看過,花色不錯,價錢也比以往更便宜。”
“所以她一直在想帕子的事?難怪一會兒喜一會兒憂了。”錢貴總算是解開了心中的謎團。
小玉道:“我要說的也是差不多的。你們別攔我,這是大事!”說罷,快步朝夏君妍走去。
“阿夏,你那鋪子之前說什么裝……哦對了,是裝修的事,木匠磚瓦匠都找齊了,就差你一句話了。”
夏君妍:“……”t_t莫大哥的傷好些了嗎。
小玉:“你那圖紙呢,你之前不還是念叨什么風格,什么主題什么的……木匠說以前沒聽過這些東西,都等著你呢!”
夏君妍:“……”那白藥應該能派上用場吧,好擔心。>﹏<
過了好半響,夏君妍陡然回神,一臉茫然的望著不遠處的姜小蓮:“咦?我剛才好像看見小玉了,錯覺么?最近可能沒睡好,怎么大白天的就出現幻覺了。”一邊說著,一邊拍了拍臉頰回房間補午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