顏小公子雖然一直沉默不語的, 但周文安潛意識裡就覺得這小子不是這麼容易就能被說服的人,是以,看他如此安分, 周文安反倒更加覺得不對勁。
想了半天周文安還是坐到書桌前, 提筆寫了一封信。
【縣令大人敬啓:
今學生等人一起遊學偶然至汾陽地界, 民風淳樸, 百姓和樂, 大人更是公正廉明,爲民祈願,一路之上, 耳聞者衆多。何其有幸的是,幾日前, 與汾陽縣街道上與小公子不打不相識, 如伯牙得遇子期那番, 相見恨晚!然天下無不散之宴席,近日學生等人要輾轉他路, 心中雖萬分不捨,也只得忍痛告別。慚愧的是,學生觀令公子竟有結伴同去之意。私以爲此事當真是萬萬不可,公子年幼,心性純善, 不識人間險惡……今特意此事告知, 還望大人多加看顧, 以免令公子一意孤行。】
前半段, 溜鬚拍馬, 誇大其詞,後半段言辭懇切, 句句爲對方著想。
周文安寫完,滿意的看著自己手中的這封書信,覺得前程一片光明。
再三檢查無誤後,就請人送出了這封讓他最開始追悔莫及後來慶幸不已的信。
於是,晚上顏縣令就帶著自己大兒子和小兒子專門來拜訪來了,周文安有點反應不過來,這是什麼走向?
“老夫一直醉心於公事,對犬子一向疏於管教,以至於落得那般名聲,多謝幾位公子不計較那些閒言碎語,誠心與真兒相交,這才讓他收斂了性子,越發規矩起來。”幾人相互寒暄問候過後,縣令大人捋了捋鬍子,慈眉善目的說道。
“那裡,小公子古靈精怪,又天性直爽,是我等三生有幸才能與顏小公子相識。”早就不記仇的嚴楓樂呵呵的答道。
“聽說幾位馬上要啓程去往豐州,不知打算哪日動身,我讓犬子爲幾位公子設宴送行!”
“明日置辦些東西,後日就起程!”
“明日幾時明日?”
“明日辰時便出發。”
……
還沒等周文安回神,縣令大人早就慈眉善目溫和關切的將他們的行程老底已經套出個差不多,反應過來的周文安欲哭無淚。
有一個缺心眼豬隊友如何能不心塞!
還有,這走向不對啊! 心塞完了的周文安突然意識到。
正常走向難道不是,父親將兒子關在家裡好生看管,千叮嚀萬囑咐,還要跟我們這羣人保持距離,不準胡鬧,老實呆在家裡。
恩,這纔是周文安設想好的劇本啊!
可眼前這是怎麼回事?爲什麼會來打探他們的行程啊,難道是知道他們何時出發後,方便在那一天好看好了自家孩子。
周文安越想越覺得自己可能發現了事情的真相。
不過,第二天一大早,現實就狠狠的給了他一個耳光。
“顏大公子這是何意?”周文安溫和無害的笑著,和風細雨的向眼前之人詢問著,不熟悉的人很難發現這笑容中勉強。
“家中一個族叔再過些時日,要過六十大壽,父親令我和小弟前去獻上賀禮,我索性多出發幾天,和你們同路,一路上也好有個照應!”顏大公子也笑的自然無比。
真是好巧,你猜我信不信。
“呵呵呵呵!是麼!”看著顏小公子頂著一張無辜之極的笑臉,朝著小丫頭奔去,周文安笑容更加真誠了,可是心裡卻早就掀起了桌子,摔起了碟子。
可是不管周文安信與不信,顏家兩位公子都是甩不掉了。
不過是在看到對方一條溜得馬車,還有騎馬隨行的幾名大漢,周文安突然覺得,這樣也好,人多一些,自己等人就更安全一些。
很快,周文安就不這樣想了。
原因無他,只因顏大公子一路上都在拐彎抹角的向周文安打聽小丫頭的情況,周文安心裡的警鐘頓時敲響,整個人進入到高度警戒的狀態。
“聽說與家弟在一起的公子是周公子表親?”顏大公子狀似無意的隨口提起。
“雖說是表親,但我二人從小一起長大,倒是親兄弟也比不上的。”周文安不知他什麼意思,但也不介意表示一下自己和小丫頭的親密。
“那小公子歲年紀不大,倒是斯文俊秀,不知是什麼樣的環境才能養出這樣靈秀的人物。”
“呵呵,一樣水土,百樣人,與環境無關,表弟自是極好的。”周文安天生就不是話嘮,只當看不見顏大公子的表露出來的好奇心。
“那這小公子也是泰安縣人士?”顏大公子的目的很明顯了,就是要打探小丫頭的情況。
“哪裡人士不都是我大康朝的子民,顏公子關心這個幹什麼!”周文安心中警鐘長鳴,面上故意漏出幾分不耐煩來。
“只是好奇什麼人能的我那頑劣不堪的弟弟如此看重,竟能讓他放下棍棒,拿起書本,想必那小公子的書應該讀的極好。”顏大公子愈戰愈勇,繼續打探說道。
“這些不過蘿蔔青菜,各有所愛罷了。”周文安,不軟不硬的回了一句。
接下來幾天任憑顏大公子如何明裡打聽暗裡詢問,周文安只咬緊幾句似是而非的話,倒是也沒讓那顏大公子詢問出多餘的消息來。
羅佑是個話少的,他那更是沒什麼希望,至於最好套話的嚴楓,自己就是個什麼都不知道的,所以任憑顏大公子千般手段,幾天下來竟沒打探出小丫頭的一絲有用的消息來。
只能每天看著自己親愛的妹妹,每天眼巴巴的在那,好不容易纔知道了姓名的徐小公子身後,各種獻殷勤。
顏大公子表示很替自己傻妹妹著急。
*****
而在周文安等人,走後五六天後,汾陽縣卻是來了幾位不速之客。
“頭,已經打聽清楚了,那一行人已經走了多日!”一身形中等臉上有刀疤的男子說道。
“可打聽清楚,往哪個方向走了?”一黑衣男子碾碎手裡的樹葉,淡淡說道。
“已經打聽清楚了,是往豐州城方向。”刀疤男回道。
“哼!天堂有路你不走,地獄無門你自投。”黑衣男子輕輕地揉著手中樹葉碎屑,將它揉捏成一個綠色的泥球。
刀疤男人幾次張了張口,復又閉上,一副欲言又止的樣子。
看著眼前人衣服扭扭捏捏,想說什麼又不敢開口的樣子,黑衣人顯然不耐煩的說道:“有話就說!”
“頭,這些人應該都沒看見過那東西,有必要斬盡殺絕麼?”
黑衣人輕吐一口氣,手指翻轉間將手中樹葉渣屑彈射出去,在對面的牆上形成一個凹痕,然後淡淡說道:“大人這次交代過了,寧可錯殺一萬,不可放過一個!再說,對我們這些人來說,殺一個和殺一羣又有什麼區別!當初不動手,是怕平白惹人注意罷了。”
嫌棄的看了看被樹葉枝葉染綠的手指,黑衣人不欲多留,快速問道:“前面那些人都處理好了?”
“都已將處理好了!”說完首個自還在自己脖子上那個比劃了一下。
“尾巴都清理乾淨了,這幾個月那邊的人盯得緊,不能叫他們看出什麼不對來。”
“兄弟們手腳乾淨利落,不會讓人發現什麼不妥的。”
黑衣男子擺手,事情瞭解的差不多便獨自進了屋內,開始清洗自己的手指。
看著被洗乾淨的手指,男人終於滿意的笑了笑。輕輕低語道:“汾陽縣離豐州可是有段距離,而且一路上少有人煙,省了不少麻煩,可真是貼心的孩子們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