見到外面無聲守著的宮女們公子湛就知道青釉此刻定然還沒入睡,進寢宮時擡頭看了一眼牆上的西洋大鐘,早已過了入睡的時辰,快步無聲地繞過紫檀雕花屏風就見青釉只著一身裡衣正坐在牀前整理東西。
羅漢牀擺滿了衣裳。
細細將衣服上的褶皺撫平折起,放進一旁早已背好的包布里,雙肩突然傳來輕微的觸感,低眼就見外套批在了身上,笑著擡頭,望進公子湛溫潤的雙眼,“今天回來的還算早。”
公子湛坐在青釉身側,從背後摟住她單薄的身子,她太瘦了,一手就可以把她攬在懷裡,頓了頓,伸手覆在青釉微凸的小腹上,勉強笑問道:“孩子今天可聽話?”青釉整個人向後窩在公子湛的懷裡,聽到這話笑了。
“他纔多大,聽太醫說,要五六個月纔有胎動呢。”
“可是孩子他娘不聽話。”
公子湛低頭在青釉的頸窩蹭了蹭,極力控制聲音還是露出了恐懼,像孩子般無助。“你今日還是什麼都沒用,只喝了幾口白粥是不是?”
青釉懷孕後反應極大,什麼味都聞不得什麼也吃不進,吃什麼吐什麼。好容易養出一點肉的身子,眼見的就下去了,手背隱隱可見青筋。
青釉神情一頓,低頭看了眼自己微凸的小腹,什麼也說不出來,良久後拍了拍自己腹上的那雙骨骼分明的大手,避重就輕道:“太醫也說了,這是正常的,過幾些日子,月份再大些就好了。”
坐起身子回望他。
“倒是你,邊關那邊如何,少卿還是堅持主戰嗎?”
明明知道她是在轉移話題,公子湛還是不忍再繼續追問她什麼,從善如流的點頭,伸手讓青釉的衣服攏了攏,嘆氣道:“三弟他已跟我說了,哪怕父皇下令他還是主戰,將在外軍令有所不從。”
說起這些,公子湛只覺頭疼,伸手揉了揉眉心。
這幾年的戰事下來,三弟領軍確實很出色,這幾年也沒有敗績士氣大增,只是,人又不是鐵打的,兩三年下來,再強悍的兵都會累的。可是,這燕國,卻是不同的。當初,就是他們先鬧的事,還勾著旁邊的幾個小國一起,所以纔有了兩年多的戰士。
如今其他國家紛紛敗了,燕國見大勢已去,故宣佈投降。
他說投降,接不接受,朝廷是一半一半。
一半和三弟的意思一樣,當初是燕國先挑釁的,還是他勾結了小國一起進犯,他纔是最大的主謀,從犯死了他想這麼輕鬆的擺脫,怎麼可能?他一挑釁咱們就打,他一投降咱們就收,面子都被踩在泥裡了!
至於接受的那一半,原因就多了。
當然,表面上是連年戰事士兵吃苦,邊關的百姓也不得安穩,既然燕國已經投降,何不接了他們的降書,戰事沒了,百姓安穩了,還可彰顯我大周泱泱大國的風度。實際上呢,原因多得去了。
就說今日張老將軍,他已年邁早已不入戰場,當年的張將軍真是一員猛將,只是這後輩生在虎門卻成了那偷食的貓兒,想要營長的位置卻沒膽去邊關。再說李大人,他倒沒有後輩想入軍營,只是他岳家小舅子做得就是邊關的生意……
“我也是主戰的。”
哪怕公子湛心中溫和,但也由不得那燕國在頭上踩,現在接了他們的降書,等他們恢復過來再來擾我邊疆安寧?那些人只知道自己的利益,也不想一想,幾年的戰役不用全勝來結尾而要接受那毫無誠意的降書?
那才真的是讓戰死的將士們死不瞑目!
緊皺的眉心被素手輕輕撫平,公子湛擡眼就看到了青釉擔心不解的眼神,“你既是主戰,爲何從未表明態度?”反手將青釉的手握住,看了她半響,最後還是不忍欺騙她,明言道:“燕國雖小,可民風兇悍,還有幾位真材實料的將領。”
“幾年下來三弟身子多有虧損,我怕他撐不住燕國的抵死頑抗。”
皇上也是考慮這個原因遲遲沒有下決定,所以朝廷上才爭論不休。
當然,他們不知道現在無人不知的常勝將軍是三皇子,當真以爲皇上也在猶豫而已。
話音剛落就覺手中的柔軟一下子僵硬了,果然,青釉擔憂無比,連忙安撫她道:“你先別急,我不告訴你就是怕你擔心,可,可三弟他有自己的考量,他不是孩子了,管不住的。”
而且,國事面前,個人身子真的無足輕重。
只是這句話公子湛無法對青釉說出口,因爲自己都做不到,哪怕在信中已經明言將在外軍令有所不從,自己還是下不了決心,父皇也是。
眼眶悠得發紅,青釉真急了,聲音都帶上了哭腔。
“我如何不急,他若真有個三長兩短,我如何跟姐姐交代!”
對於少卿和青瓷的糾葛,青釉已從公子湛口中得知了,只是隱瞞下了謝明安的事情。青釉以自己對青瓷的瞭解,姐姐對少卿一定是有感情的,只是分不清是姐弟還是情愛罷了,不管是哪種,少卿在姐姐心裡很重要這是毋庸置疑的!
“我不管!”
一下子將手從公子湛手裡抽了出來。
“不管你如何說如何做,你把他全須全尾的給我弄回來!”
因著急,雙眸染上了水潤,雙頰也有了一層淡淡的胭脂,瞧著倒是精神了許多。青釉一橫,公子湛反而輕鬆了,溫潤的雙眸染上了點點笑意,只笑看著青釉,倒把青釉看得不好意思了,偏頭,“不管你如何做,這些衣服送過去的時候,你務必要讓他回來,知道嗎?”
這些衣服,都是青釉爲三弟準備的,算是幫青瓷做的。
公子湛點頭,卻沒應了她之前的話 ,只把人捉回了懷裡,點了點她的鼻尖,寵溺道:“我常聽人說,孩子在孃親肚子裡的時候,他也是有感覺的,他會模仿孃親的一舉一動,孃親做什麼,他都會學的。”
還有這回事?青釉倒是第一次聽說,不免細細聽著。
公子湛嗓音笑意更顯,“你如今的脾氣是越發地大了,就不怕寶寶以後也是這個模樣?若是女兒還好,嬌氣些也無妨,若是男兒,該如何?”
如何還聽不出這是在打趣自己呢?青釉貝齒一咬伸手就擰上了公子湛腰間的軟肉,“還說我,你自己都沒個正形呢!”公子湛哎喲一聲,連連討饒,青釉明知他是裝的,卻還是被他給逗樂了,慫了慫鼻尖,鬆了手。
“好啦,我知道打算,他對我也十分重要,我不會讓他置入危險的,你放心。”
公子湛言出必行,這點青釉是相信的。事情說開了,這會子也有些睡意,小小地打了一個哈氣,公子湛起身,將滿牀的衣服收拾好,又彎身給青釉褪了鞋襪,將人放進了柔軟的牀榻,“睡吧,明日我帶你出宮去。”
“你不忙?”
青釉睏意來得快,根本沒問怎麼突然要帶自己出宮了。
見她半睜著眼睛虛虛地望著自己,直接伸手覆上了她的雙眼,清潤的聲音低沉,“睡罷,我洗漱了就來。”
“那你快點……”
輕輕的應了一聲,再看,呼吸就已平緩。
公子湛並沒有離去去洗漱,而是坐在牀邊安靜地看著青釉的睡顏,見她瘦得臉只有巴掌大小,心疼的不得了,也不知道明日大姑娘看了,會氣成什麼模樣呢。伸手在青釉的腹部輕輕碰了碰,“你要乖乖的,不要讓你娘受太多苦,不然你姨姨也不依的。”
擡頭就看到了青釉爲三弟準備好的包袱。
大姑娘回來的正是時候。
唔,自己的話不聽,大姑娘的話總要聽罷?自己也沒有違背諾言把三弟從軍的事告訴大姑娘,是青釉說的……
昨晚一起和綠蟬紅檀說話,三人一起說到了深夜,最後直接三人一起睡了,青瓷睜眼時外面天已大亮,紅彤彤的日頭已經高掛,身旁也沒了綠蟬紅檀的身影,起身,剛伸手拉開帳子,紅檀的聲音就傳來。
“姑娘怎麼不多睡會兒,太子妃那邊來不了這麼早。”
一邊說一邊扶著青瓷起身。
綠蟬紅檀都已嫁做人婦,梳了婦人髻,臉上的稚嫩已經不見,做事也比以前穩重了不少。雖和青瓷三年未見,和行動間絲毫不生疏,紅檀伺候青瓷穿衣,那邊綠蟬就帶了人進來伺候青瓷洗漱。
和三年前沒有任何的區別。
由著兩人把自己搗騰乾淨,等坐上了桌子,看著前面擺著的小米粥青瓷纔算徹底的清醒了,拿著勺子在碗中輕輕攪動,鼻尖動了動,擡頭看向了四周,又低頭嗅了嗅自己身上,再見紅檀綠蟬以及其他人,都是素著一張臉,身上也無半分脂粉氣。
自己不愛紅妝,綠蟬紅檀卻是喜愛的,昨兒還能看到的香爐薰香也不見了,屋子裡只剩清淡的果香。
唔。
“青釉的反應很嚴重,一點其他味都聞不得?”
自從知道青釉有孕後,就去找了許多女子懷胎的書來看,青瓷還算有所瞭解。青瓷這樣直截了當,倒是讓綠蟬紅檀有些不安,對視了一眼,紛紛躲開了青瓷的視線,青瓷也不急,只道:“待會人到了我自己會知道,現在說了也好讓我有個準備。”
確實也是這麼個理兒……
紅檀嘆了一口氣道:“太子妃的反應很嚴重,就能喝水都會覺得不舒服,吃什麼吐什麼,只喝得進幾口粥……”
青釉的情況青瓷難道不清楚?擺擺手讓紅檀不用再說了,果然是報喜不報憂!
坐在桌前想著青釉以前的喜好,再對比自己在外面吃過的東西,把青釉可能喜歡的幾種列了出來,待會拿給小廚房試試。
不吃絕對不行,受不了味就換,總能換到能吃的!
匆匆用過早膳後青瓷就鑽進了書房。不僅把青釉可能喜歡吃的東西給列了出來,還把自己從書上看到的需要注意的事項也給列了出來,雖然青釉身邊肯定已經有了最好的太醫,祖父祖母也有過安排,但是,青瓷還是做了。
多一個人想就多一分安全。
早上用過早膳後青釉就被公子湛扶上了馬車,問他去哪也不說,問急了就直接跑外頭騎馬去了,青釉見狀也不再問,只看他葫蘆裡賣的是什麼關子罷!歪在馬車裡懶懶地看著窗外,出城了?熟悉的景色從眼前閃過,青釉想到了某個可能,慢慢地坐直了身子。
從姐姐收到信到現在,算算時間,是姐姐回來了?
青瓷端坐在書桌前執筆,桌上已經寫滿了三張白紙,突然聽到砰的一聲響,像是誰用力撐在了門上,疑惑擡頭,就見青釉扶著門扉,極盡不可思議地望著自己,當下馬上起身,快步向她跑了過去。
“青釉!”
青瓷的出聲讓青釉醒了過來,姐姐真的回來了!
淚珠兒不停地掉,嘴角卻是不停的上揚,“姐姐!”
兩姐妹相擁在一起,再多的話也抵不得一個擁抱讓人安心。青釉緊緊地拽著青瓷的衣袖,像是抓住了最珍貴的寶藏一般,和青瓷一樣,明明有許多話要講,臨到了卻什麼都說不出來,只是緊緊地抱著她,一刻也不願意撒手。
青瓷當然也激動,可這十分激動在抱著青釉幾乎可以說是瘦骨嶙峋的身子時就全部變成了滿滿的心疼,懷著身孕的人,竟然瘦成這個樣子!又是心疼又是惱怒,卻又不得不顧慮著她的身子。
低聲安撫道:“姐姐不走,我們去坐著說話好不好?”
只要青瓷不走,青瓷說什麼青釉都依她,乖巧的任由青瓷拉著在椅子上坐好。
青瓷仔細看著青釉,心疼壓都壓不住,現在誰再看著兩姐妹,絕不會認爲是雙生子了,只會覺得是姐妹,因爲青釉太瘦了,瘦成了竹竿兒,從頭到腳怕只肚子上有點肉了!青瓷真的按捺不住了,直接沉聲道:“你告訴我,你爲什麼要這個孩子?”
嚴厲的聲音讓青釉反射性的坐直了身子。
“你明知道,你的身體情況不允許你懷孕的。”
你就這麼想早死嗎!
愛之深責之切,青瓷嚴肅成這樣,青釉卻柔柔地笑了,輕聲道:“姐姐,我的身子我自己清楚,哪怕沒有孩子,也不是長壽之人,我都清楚。”哪怕是說自己的生死,青釉還是那樣淡然,絲毫沒有激動。
“當然,誰不想多活一段時日呢,我也怕死呀。”
“那你爲何要……”
青釉沒有回話,而是回神看了一眼外面,那裡有個人立在竹林旁邊,一身玄青衣袍和旁邊竹子一樣挺拔,依賴地望了好一會纔回身。
“姐姐,當初我跟子湛在一起的時候,我讓他立側妃,他說這輩子只會有我一個。”
青瓷怔然,不知道該如何說。
青釉笑了笑,又繼續道:“當然,這話最初我是不信的,覺得他是哄著我好玩的。可是這幾年下來,他真的待我太好,好到我真的相信他的話是真的了,不管以後如何,至少我現在是相信的,並且十分幸福。”
嘴角上彎,像是初春的春桃,甜美舒適。
拉著青瓷的手覆在了自己的小腹上,“姐姐,我少活幾年,給他餘生的陪伴,不好嗎?若讓他一個人孤零零在這世上,我再怎樣,都不會安心的。”
青釉體溫偏淡,哪怕初夏的現在也有點泛涼,可青瓷碰著她溫熱的小腹,竟覺得灼熱無比,手指都微微蜷曲,甚至都不敢去碰。垂首,心中太多的話太多的勸解到了嘴邊卻說不出口,只是出神。
手猛不丁的被青釉給輕輕甩開,詫異的擡頭,卻見青釉滿漢怒氣,質問。“姐姐你不是走了嗎,你現在還管我做什麼,你不是早就把我丟給他不管了嗎!”
對於青瓷的不告而別,青釉怎樣也忘不了!
知她是不想自己難過,也不想再談剛纔的話題,青瓷也不多糾纏,只道:“現在看來我的決定是對的,你現在過得很好,不是嗎?”
“我這幾年一直不敢多問你的情況,就怕知道了忍不住要一直念著你,一直插手你的事情,你現在跟我說說,皇后娘娘可有爲難你,皇上知道你的身體後,又是怎樣做的?”
當初把青釉教給太子殿下,就相信他有解決這些問題的能力,也不敢多問,怕問了就忍不住回京看著青釉,只要自己在,青釉不可能依賴太子殿下,有什麼問題一定是第一時間想到自己,所以不敢問。
青釉還未答話就見紅檀端著盤子走了進來,就是想著青瓷青釉肯定有很多話要說,所以緩了一會纔過來,給青瓷上了茶,給青釉的卻是一杯溫水和一杯看著有些泛黃的汁水,青釉皺著鼻尖嗅了嗅,絲絲甜味,倒是沒有噁心的感覺。
“這是什麼?”
端起來嘗試性的抿了抿,入口甜潤,吞下去後,眼睛一亮,竟沒有不適的感覺!
紅檀青瓷也都看著青釉的反應,見她沒有泛噁心喝了半杯,這才鬆了口氣,紅檀笑道:“到底還是姑娘的東西好,這是姑娘在外玩時恰巧得的野生蜂蜜,太子妃吃得進去便好,我這就收拾了讓太子殿下帶回去!”
暖暖的蜂蜜水入口,腹部也溫熱舒適了起來。
青釉知道現在的自己必須要吃東西,難得遇到自己能吃下去的,又是姐姐的心意,怎會拒絕?給面子的把一杯都給喝完了,紅檀見狀更高興。
“我再去泡一杯來。”
青瓷也高興,“你也吃得進去就好,還有好多其他的東西,我讓紅檀包了讓太子殿下都帶回去,你好歹都試一試,能吃的就全部吃下去纔好。”
青釉點頭,握著手中還冒著溫熱的杯子,湊近青瓷小聲道:“姐姐,現在的皇后娘娘,不是皇后娘娘了。”
青瓷挑眉,什麼意思?
青釉更小聲道:“真正的皇后娘娘在冷宮呆著呢,現在的皇后娘娘,不過是皇上身邊的能人帶了□□易容的。”
青瓷雖未刻意打聽宮中的消息,但也知道逢年過節的祭天祭祖,帝后都是一起的,也沒聽過皇后和太子妃不合,只當是太子殿下再中間調和的,卻從未想過皇后不是皇后了?也小聲道:“怎麼回事?”
青釉卻沒回答這個問題,而是突然笑著反問道:“姐姐可聽過無名將軍的名頭?”
雖然不解青釉爲什麼會聽到這個人,但是青瓷還是點頭回答。
“這是自然,這兩年,誰沒聽過他的名號。外面都傳他是戰神轉世,所以才能在還沒及冠的年紀就在戰場上殺敵御國,敵人聽到他的名字都會怕!”
這位無名將軍也不知道從哪裡冒出來的,也不知道從什麼時候起他主導的戰役,竟一次都沒輸過,而且很多時候都是以少勝多,奇兵政策數不勝數,甚至好多人都把他打的仗列進了兵書裡。
還沒及冠,他就已經是傳奇。
“無名將軍就是少卿。”
“砰!”
青瓷手裡的茶盅直直的摔到了地上碎成了無數片。傻傻地看著偷笑地青釉,“這個玩笑不好玩,他身子不好,怎麼可能去戰場呢!”
“姐姐你忘了,他回京的時候就和常人無異了,那時候身子不好只是因爲受了重傷而已,你走後,他調養了半年,身子就恢復過來了。”
“可太醫不是說要調養幾年嗎?”
這點青瓷一直沒忘,所以根本沒有把那個無名將軍和少卿聯繫在一起。
青釉低頭,有些不敢看青瓷的眼睛,抿了抿脣,很是懊惱的模樣,“我覺得少卿去戰場還有我的緣故,姐姐你罵我打我罷!”
“跟你又有什麼關係?”
青瓷現在一頭霧水了。
說到這個,青釉也有幾分不解,“我剛嫁過去的時候,皇后娘娘她確實爲難過我幾次,都是子湛給我擋回去了,後來不過幾天就說皇后身子不好不見外人,我也以爲是這樣的,結果她一養又養了幾個月,再出來時就變了個人似的。”
再次湊近青瓷聲音極低道:“我纏著子湛才得了幾句,說是少卿幼時身子不好是皇后娘娘的手筆,還說了其他很多不好的事情,我再問他就不跟我說了,反正皇后去了冷宮,少卿去了軍營。”
這裡面不知道跟自己有沒有關係,可是,還有有那麼一點關聯吧?這件事太大,所以跟青瓷通信時完全不敢提,當著面纔敢說。
說完就忐忑不安地看著青瓷,少卿纔是自幼陪伴姐姐長大的人,姐姐爲了自己放棄了一切,現在又連帶的少卿也去了軍營。不安的扯著自己的袖子,不知道姐姐會怎樣對自己……
青瓷整個人有些無力的歪在椅子上,神情莫辯,不知是喜是憂。
他竟在半年後去就了軍營?三年前的模樣還在心底,那時候的他,身子那樣薄弱,似風一吹就沒了,半年後就去了軍營,現在還成爲了那樣傳奇的一個人?青瓷怎麼想怎麼覺得不可思議,可事情就是這樣的。
這件事嚴格說起來,跟青釉沒關係,跟自己有關係。
他回京這麼久也沒動皇后娘娘,青釉嫁了就動了,他知道是自己放心不下……
完全的啞然了,根本不知道該如何想如何說。
許久之後,青瓷才啞著聲音道:“他的身子,現在如何了?”
說到這個,青釉也是連忙道:“姐姐你快叫他回來吧,子湛的話,他是不聽的。”將昨晚的話完全都告訴了青瓷,然後又道:“那燕國既然有能人,短期肯定是拿不下的,我真的怕他的身子撐不住,太醫說了,虧損一直都有,只不過沒有爆發出來罷了。”
“他最聽你的話了,姐姐,你叫他回來吧。”
青瓷垂眼細想許久,沒有回話。
少年將軍,少卿,離開你三年,你就成了傳奇。
青瓷故意避開這個話,青釉也不好再說其他什麼,只揀著這三年的趣事兒跟她說,青瓷也是,將自己看到所見所謂挑著好玩的跟青釉說了一遍,到底是有了身孕的,見青釉捂著嘴偷偷打了個哈切,青瓷立馬上她上牀歇著。
等青釉睡熟後青瓷才無聲地出聲,而公子湛一直負手站在門外。
“太子殿下。”
青瓷上前,福了一禮。
公子湛回身,退後一步,不肯受青瓷的禮,擡頭看了一眼裡面,見青釉已經睡熟,低聲道:“大姑娘,去前面說話。”青瓷點頭,和公子湛去了前面的花廳。
入座後,青瓷細細打量公子湛的眉眼。
三年的時光,他並沒有改變太多,只是眉目又添了幾分沉穩,整個人還是溫潤如玉。只是再細瞧,到底又添了幾分愁緒。想來,他也是知道青釉爲何要想生子的,也肯定勸阻過,不然青釉一個人怎麼懷?
不過青瓷想得更實際了些,明言道:“若是男胎還好,若是個女兒,太子殿下打算如何做?”至於,青釉或許有可能撐不到自然生產的可能,青瓷不敢問,也不敢去想。他是太子,不可能不要繼承人的。
一生一世一雙人的帝王有,但若沒有子嗣,朝臣過不去,皇上那過不去,如果他已經是皇上還可以強壓,可他現在只是太子。
公子湛沒有回答青瓷的話,而是偏頭也細細打量青瓷如今的模樣,雖隔了三年,眉眼間的雲淡依舊沒變,舍了搓手可得榮華富貴在外如浮萍,可眼前人還是半分沒變,喟嘆般道:“三弟的眼光很好。”
青瓷:?
笑著搖了搖頭又不再說了,只道:“我是青釉的夫君,她的一切都交給我來處理,大姑娘不用擔心。大姑娘現在應該想的是三弟的問題,青釉想必已經都跟你說了,你打算如何做?”
“邊關的情況不容樂觀,隨時都有可能開戰。”
“我這邊有專門聯繫那邊的渠道,最快一個月那邊就能收到信。”
言語間已經篤定青瓷會叫公子玉回來了。
青瓷微微偏頭,伸手拿過茶盅捧在手心,觸手溫熱。許久之後搖頭,“我不讓他回來。”
“這是何意?”
公子湛不解,以爲照著青瓷以前的脾氣,一定會不管不顧把人給弄回來的。戰事如何,國家如何,在青瓷眼裡都無所謂,她只關心她在意的人。
青瓷擡頭直直地看向公子湛的雙眼,“我擔心他,我恨不得現在馬上飛奔到他的面前,可是我不會讓他回來,我會尊重他的意願。”
“他是男兒,試問天底下哪個男兒不願意建功立業?”
“他是英雄,他是少年將軍,他現在的一切榮耀都是他自己拼來的。”
“他喜歡這樣做,不然不會如此拼命。”
他現在風頭這樣盛,連尋常百姓都把他尊爲戰神,更別說和他朝夕相處的將士們了。從哪裡開始就要從哪裡結尾,青瓷無比相信,等他拿下了燕國,他在軍部的影響力將無人能敵,不是陰謀詭計,是他踩著敵人的鮮血一步一步拿下的,這是他應得的。
主戰,不退。
這些道理公子湛自然知道,身爲男子,他知道的更爲清楚。
“可我就是擔心三弟的身體,我怕他撐不住……”
青瓷卻是笑了,笑得無比篤定。
“他一定會活著回來,因爲我在這裡。”
公子湛啞然的看著青瓷的篤定,良久後也跟著笑了,“是了,是我一葉障目了。”三弟對大姑娘的執念那是深入到了骨子裡的,他和大姑娘還沒到結局的時候呢,他怎麼捨得先去了,絕對不可能的事。
伸手拿起桌子的茶杯,舉向青瓷。
“以茶代酒,預祝我們的無名將軍凱旋歸來。”
青瓷點頭,舉杯和公子湛輕碰,清吟脆響,也似在起樂迎故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