依蕓在底下與羽洛咬著耳朵。據她所說,以往的大祭都是以三位族長就位為始。而今年多了參祭使,就連從不露面的西岐王也來了。
由此改變的不但是祭奠的順序,還有開祭的號角也從原本的三支增加到了六支。
號角,將分三次吹響,先是金底龍紋的那一支,代表了遠在沛都的王上;而后是銀裹虎印的兩支,代表了兩位王爺;最后才是玉銅鷹形的三支,代表了她們三大馬族。
眾人伏身靜待,華美的儀仗一步一頓地入場。勤王身為參祭使,是王上的代表,身著了金絲云袍,走在最前頭,而后才是著了黑金絲袍的西岐王。
也許是因為西岐王身為一方領主,卻從未露面,惹得牧民心中好奇滿滿。尤其是孩童們,忍不住抬頭張望,可往往一眨眼又被身旁的父母把腦袋按了回去,繼續保持恭敬的姿勢。
羽洛與洽因族人一起,也俯首等待,一陣整齊的腳步聲停歇之后,才微微轉了腦袋小心張望著。
勤王正襟危坐于祭場的正東,旁邊才是西岐王。雖然羽洛的位置距離主祭臺不近,可以姿態身形判斷,她總覺得那個西岐王像一個人。
究竟是像誰呢?
羽洛低頭沉思了一會兒,揉了揉雙眼,再使勁兒看了幾下。這一會兒,就連西岐王身邊的隨從她都覺得眼熟!
但是,有相似感覺的并不止羽洛一人。
兩位王爺的儀仗過后,牧民紛紛起身,用馬族半跪的禮儀敬待三族的族長,可就是這一抬頭的瞬間,幾乎所有人心里都咯噔了一下。
那位高高在上的西岐王,怎么好像是阿齊海族的商人尹公子呢?
每個人心頭都是鋪滿了問號,可如此正式的場合,又不好交頭接耳,這倒顯得族長們的隊伍行進得格外緩慢了。
大祭,如依蕓所說,在三輪號角聲后正式開始,先是宣讀王旨,頒賞恩賜,而后才有祭司誦念禱文。多了參祭使的到來,就連禱文也變得有所不同。
眾人俯首聆聽,虔誠祈愿,大祭的流程確實稱不上有趣。可此時的羽洛已完全不在乎了,因為她所有的思維都在猜測著西岐王的身份。
冰木頭!修予!還有秋戈!臺上的那些個身影雖然與平日不同,可分明就是她熟悉的那幾人!
一人相像,尚可說是巧合,湊攏三人,就果斷不是巧合了吧!
羽洛心中隱約有了判斷:尹十一就是西岐王!西岐王就是尹十一!
她越想越對,早就聽聞,西岐王乃是先王第十一子,母親為尹妃,他如此化名,可謂合情合理、有起有緣。
她怎么早沒想到這一茬呢?
難怪,她早上想找秋戈一同去尋依蕓的時候,尹府空蕩蕩的,不僅沒有找到秋戈,就連一向候在府內的洪伯也不見蹤影。
又難怪,尹十一與勤王好似早就熟識的樣子。
人家何止是熟識,根本就是親兄弟嘛!
再難怪,昨日她讓修予轉告冰木頭自己的勸言,一向爽快的修予只是擠眉弄眼,也不應承。
羽洛感嘆著自己的遲鈍,尤其是對于她這個早就被歷史劇透了的人來說。“先王愛子,統領馬族,候機邊疆”,說的不正是西岐王、尹十一?
羽洛想明白了一件事,卻又因另一件事疑惑了。
大晟的天下,將有三股勢力并行,而西岐王也是其中一股。
這是否意味著:他,西岐王,那塊冰木頭,有朝一日,會統領馬族,起兵謀反?
羽洛的腦子瞬間又擰成了一團亂麻。
不想了!不想了!她用指節輕壓著自己的太陽穴。好不容易把宸女的憂國之心拋開,卻又擔心起了另一個問題:她喬羽洛,好似是把“王爺”比喻成過……某些野獸的組合!又好似,她還曾一再囑咐修予,定要把這些大不敬的言論傳給某位當事人聽。
毀了,毀了!
她真是瘋了!
對抗娛樂記者十數年的她,竟然還會犯這種低級錯誤!這簡直就是“禍從口出”的典型!
修予啊修予,你可千萬不要聽我的,什么都不要轉達!求求你了!羽洛對著臺上修予的影子祈愿,但愿一切都還為時未晚。
一時間,羽洛的表情與心情都落入了低谷。
然而此時,在大祭之中,心情沉重的可不止她一人。一方面是尹十一不得不面對殺母仇人林奎,卻又無法動手;另一方面,是蘇布合,他那個不爭氣的三兒子,又不知道野去了哪里,竟然把大祭都錯過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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對于依蕓來說,大祭之后的篝火舞會才是重中之重,又跪又拜的一天之后,也是時候舒展舒展筋骨了。
可不知為何,今年的篝火卻遲遲沒有點起。
“主子,咱們的人在祭場周圍的草丘下發現了蘇布合的三公子。”修予附在尹十一耳邊說話,“三公子中了毒箭,看情形,和主子上回的事……。”
“是同一個人做的?”尹十一連忙問道,上一次讓兇手趁亂跑了,他到現在心里還哽著一根刺。
“恐怕是的。”修予答,“不論是勾箭的模樣,還是三公子中毒后的癥狀,都與主子上回的相似。”
“通知蘇布合了么?”尹十一說著,已經走在前往探視的路上了。
“已經派人去知會了。”修予回道。
三公子被發現之處已經搭起了一個臨時的小帳篷,中毒者的狀態不明朗,誰也不敢輕易挪動。
尹十一蹲下,探了探三公子的鼻息。又聽族醫說了,三公子在驚覺箭上有毒之后,用盡了最后的力量,硬生生將箭拔出,雖然毒不致命,可因為傷口不小,還需好好看護才是。
尹十一聽后,把注意力轉向了那柄毒箭,修予連忙用布把靠近箭頭的部分包纏了幾圈才遞將上去,生怕主子一個不當心沾上了毒物。
尹十一仔細觀察了兇器,箭翎的樣式,還有箭尾被強弓所壓出的細小紋路,都與他之前中箭時留下的相仿。
究竟是什么人?不僅僅要他的性命,還把矛頭刺向了其他馬族?
尹十一正思考著,帳外卻傳來了爭吵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