鐵匠鋪。
張鐵外出買辦材料,才回到鋪子,就遇見公良長顧在門外。
“怎么樣?鑰匙的事都安排妥了?”張鐵剛到后院,就四處張望,這幾天喬姑娘一直在后院幫著釀酒,樣樣都管得井井有條的,讓他很是放心,只是這會兒,怎么一個人都沒有?她出去了么?
“嗯,安排的差不多了,今天就動手。”公良長顧答,他已經從袁斐那里得了消息,郭旭今晚約了幾個狐朋狗友在萬花閣中會面,正是下手的好機會啊!
“也虧你想得到在萬花閣里下手這一招。”張鐵道,這幾天他一直在忙鋪子里的事,上次長顧過來、兩人商量的過程,他都是從喬姑娘口中聽得的。
“希望能成吧。”長顧說,“只等鑰匙一到手,還得請老兄你幫著復制一把,我也好讓人迅速還回去。”
“一把鑰匙而已,不在話下。”張鐵滿口答應。雖然鐵匠不同鎖匠,可這點手藝,他還是有的。
說罷,張鐵沿著后院轉了大半圈,眼看著一個個小酒壇子都被羽洛封號了,嘴里嘟嘟囔囔的,說著:“這人去哪兒了?”
他剛想開一壇酒與長顧共飲,但轉念一想,今天還有正事兒,便沏了一壺清茶代替。
“對了,長顧。”張鐵邊倒茶水邊好奇地問,“我怎么不知道,你還有做花娘的朋友?”
“嘎?”公良長顧被他問得一頭霧水。
“我是說替你偷鑰匙的人。”
“哦,這個,難道喬兄弟沒與你說么?”公良長顧不答反問。
“說什么?”
“就是,喬兄弟扮花娘的事啊。”長顧接過茶盞,也不客氣,仰頭就是一大口。
“慢點慢點,這又不是酒——”張鐵剛抱怨上他“暴殄茶物”的性子,腦袋里卻被突來的信息怔了一下。
“你,你剛才說什么?!你說,你讓喬姑……喬兄弟,去扮花娘?”
“是啊。”公良長顧又咽了一口茶水,不緊不慢地道,“他這個身貌,是比我們這些粗人合適。”
“那也不能讓她去啊!”張鐵一把將長顧的茶盞奪了回來,瞪圓的雙眼既是吃驚,也有責怪。
“我已經安排了好些人手,保護喬兄弟的安全了。”長顧道。這一次,他安排的人要么是他公良家幾代相扶的家丁,要么就是他手下耿耿忠心的部屬,個個武藝高超,絕對信得過!
“那你也不能讓她去啊!”張鐵還是這一句!
之前喬姑娘還說,她女兒身之事會自己與公良大哥解釋。
可都這個節骨眼了,她怎么還不說清楚?!
真是孰可忍,孰不可忍!
反正,他張鐵是再也看不下去了!
也不管公良長顧一副莫名其妙的樣子,他劈頭蓋臉就是一頓數落:“長顧!你說你這人,怎么也不多長點心思……你見過天下哪個男子能有她這般身貌的?你也不想想……?”
“啊?”公良長顧依舊糊涂。
“你——!你真是氣死我了!”張鐵真是恨不得敲開他那榆木腦袋,看看里邊的構造!
“人家是正正經經的姑娘家!你讓人去這種地方……簡直是糊涂!糊涂至極!”張鐵越說語音越高。他知道這事怪不得公良,可這人就是不敲打不開竅!
這邊,公良長顧則是在聽到“姑娘家”幾字之后,徹底愣了!
半晌之后,他才猛地一轉身,拔腿就往鋪子外去。
“你去哪兒?”張鐵在后頭追問。
“去把人找回來!”
——
——
萬花閣。
羽洛在廂房中一邊調琴,一邊等候。
總算在閣中嘈雜聲鼎盛的時候,有伙計叩響了房門。
“姑娘,蘇媽媽說了,請姑娘到舞臺后準備。”伙計隔著房門說道。
這時候,是羽洛的“兄長”起身,過去開門。
“知道了,這就去。”他打開門,代替羽洛答復了小廝。
與此同時,門外的伙計也一跨步入到了屋內。
“姑娘,這是蘇媽媽特地吩咐給您備下的潤喉茶,您試試。”伙計說著,將手中的托盤輕放到桌上,之后便沒再多話,一轉身出了屋子還順手把門給帶上了。
羽洛湊上前聞了一聞,她確實渴了。
“這茶水倒是清香。”羽洛說。
“妹子!”“兄長”在此時卻突然叫了她一聲,因為不知道屋外是否有人偷聽,他隨后指了指茶水,猛地搖頭,嘴上說得意味深長,“這位蘇媽媽還真是周到啊。”
羽洛見狀,頓時明白了過來!
恐怕這茶水——不干凈吧!
好險!青樓就是青樓,任它外表再光鮮高檔,可里子卻萬變不離其宗!
羽洛用唇形朝著“兄長”擺了一個謝字,隨即說道:“我不渴,出門前水喝多了,要是再喝,恐怕在臺上就待不久了。”
兩人說著,在屋內,簡單地收拾了一下東西。其實,也就是他們來時自帶的一把古琴而已。
羽洛好似隨意地撥了三兩根琴弦,覆好了面紗,下樓去了。
——
——
當公良長顧趕到萬花閣的時候,正是煙花地生意最紅火的時段。
焚爐裊裊,儂語嚶嚶。
他三兩步走近,氣宇軒昂的架勢,還沒入得閣門,就已然成了蘇媽媽眼中的佳客。
“呦,客官,怎么以前沒見過您啊?您,是在哪兒高就?不會是從外州過來的吧?”蘇媽媽抓著公良長顧一連三問,恨不得把人的家底刨出來了。
可她那殷勤的模樣,倒讓長顧生厭。
他用手臂不著痕跡地甩開了對方,左顧右盼,眼角中瞥見了幾個自己安排在附近的弟兄,連忙指著說,自己是到這里會友的。
蘇媽媽依舊殷勤地招呼了幾句,又是備酒備菜,又是介紹姑娘的,直到同桌的弟兄塞了銀子說等朋友到齊了再說,這才把她打發了。
這頭蘇媽媽剛走,長顧就拉著自己人急切地問道:“現在是什么情形?喬兄弟——不,喬姑娘人呢?”
幾個弟兄對看了一眼,倒也沒注意到他稱謂的變化,反正在他們眼里,羽洛一直都是如假包換的姑娘!
“將軍,一切都是按著計劃進行的。這會兒,喬姑娘已經去了臺后,用不了多時,就會上臺奏琴了。”一人說。
“是啊,將軍您放心,咱們這兒順利得很,不僅僅是喬姑娘就位了,就連郭旭這小子也早到了。您看——”說話人用托酒盞的小指暗指了樓上的一間廂房,“這就是他定的房間。這會兒,正和這里的頭牌嫣紅姑娘親熱呢。”
公良長顧順著他指的方向掃了一眼,可這檔口,他腦子里想的完全不是郭旭!
剛才他的弟兄還叫他“放心”,就現在的狀況,他還怎么能放心?
公良長顧咽了一口苦酒,就這一路上,他已經將自己的不查、不慎罵了千遍百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