漢武帝北巡,不是一次郊游,更不是簡單的耍耍面子耀武揚威,而是他真的希望再大敗一次匈奴,若能擒獲匈奴單于,令匈奴徹底臣服那就最好不過了。
“若匈奴王庭真的在此,臣有七分把握可以大敗匈奴,但要斬殺匈奴單于或者生擒的機會應該不大。畢竟匈奴草原地勢遼闊,王庭守衛肯定也是異常嚴密與驍勇。另外有一事臣必須稟報陛下?!被艄庖彩巧裆惓`嵵?,這一次深入匈奴不是單純的戰爭,還要帶著皇帝和滿朝文武,別說大敗匈奴,稍有不慎都將會成為千古罪人。
“能有七成把握也不錯了,不知愛卿還有什么要緊的事?”可以說要帶著皇帝和滿朝文武進行如此大的戰役,滿朝上下除了衛青也就只有霍光能夠勝任了。別看朝堂之上這些重臣們一個個說起話來比誰都冠冕堂皇,但真正幾十萬人深入漠北草原的時候,能夠讓漢武帝依靠的還是只有霍光等寥寥幾人!
“陛下請看,從長安到朔方,再到范夫人城,最后再到狼居胥山,這漫長的補給線足有四千多里。如此龐大的軍隊所需后勤已經龐大到難以想象了,不管我們找不找得到匈奴王庭,或者遇到其它的情況,我們只有兩個月,最多兩個月時間,大軍必須退回云中或者上谷?!被艄庹Z氣低沉,比先前更加的嚴肅了。
“兩個月?如果那時候我們還在漠北會怎樣?”漢武帝雄才大略是沒錯,但是他不可能事無巨細都去了解,對于具體到行軍作戰的細節,他也不是面面俱到。
“到時候補給難以為繼不說,入冬以后的大雪足以將我們困死在茫茫草原上,一旦草原下起了雪,迎接我們的將是全軍覆滅........”霍光不敢有所隱瞞,不把事情說的嚴重,他真怕到時候漢武帝一興起,在草原上逗留太久,到時候會走向什么樣的結局,霍光都不敢往下想。
“嗯,北巡之事一切都全賴愛卿了!”漢武帝也是深以為然的重重點頭。這就是明君與昏君的區別,漢武帝雖然好大喜功,但是他還知道進退。
霍光一直待到天黑才離開未央宮,等他回到自己府邸的時候,剛一進大門九聽到從內宅之中傳出悠揚動聽的器樂聲,其中有那熟悉的古琴綠綺的琴聲,也有一種霍光從未聽過的陌生的器樂聲,但是兩種聲音夾雜,卻感覺無比和諧悅耳。
當霍光走入卓文君所住的院落時,他看到卓文君正在彈奏著綠綺,而另一個聲音卻是從劉細君手中一種類似于琵琶的樂器上傳出來的。霍光不通音律,對這種樂器一無所知,只覺得聲音聽著很不錯。
而這里不僅卓文君和劉細君在,連李妍、霍棠還有金瓶都一臉沉醉的在聽著。
霍光站在屋檐下沒有出聲,如此良辰美景,又有美妙的曲子有絕世的佳人,連霍光都不忍心去打破,他只是站在屋檐下靜靜的欣賞著。
過了許久美妙的聲音才漸漸停下,這時候霍光才緩緩走了出來。
“侯爺回來了!”李妍等人紛紛起身相迎。
霍光重返朝堂,而且第一天就在朝堂上重得漢武帝的依重,這些事情早已傳遍了長安城,而侯府的女眷們自然也得知了這一消息,對此自然都是一榮俱榮。
“你怎么來了?”霍光看向劉細君問道。
“弟子是來多謝老師的,這是細君自己打造的樂器,取名為‘阮’,送給老師!”劉細君跪在霍光身前,將手中形式琵琶名為阮的樂器舉過頭頂。
“你自己打造的?想不到你還有如此天賦?。∧阆绕饋戆?,我幫你并不是因為你是我的弟子。沒有你劉細君還會有其她人,而我已經說過了,大漢不需要和親的公主,也不會再有和親的公主?!被艄怵堄信d趣的看著阮,他的記憶中只有劉細君凄慘的命運,并不知道她在音樂上還有如此天賦。
“小妹妹你真傻啊,侯爺都承認你是他弟子了,還不起來愣著干什么?”霍棠見劉細君還傻傻的跪在地上,出言調笑的說著。
“真......真的嗎?”劉細君有些不敢相信的抬起頭來看著霍光,眼神之中滿是期待。
“只希望將來有一日,你不會因今日之決定而后悔。”霍光臉上看不出一絲表情,卻看著劉細君說出莫名其妙的一句話來。
“老師便是弟子的再生父母,此生細君絕不后悔!”霍光的話讓劉細君很是不解,如今普天之下誰不想成為霍光的弟子,可霍光為什么要說希望自己以后不后悔?雖然想不通但劉細君還是義無反顧的說道。
當霍光回到書房的時候,霍棠也跟著來到了書房。關上房門霍棠就不解的向霍光問道:“二哥,這個劉細君明顯是在借助二哥的權勢地位改變自己的命運,為何二哥還真要收她做弟子?”
“一個小孩子的心思,我又豈會不知。她第一次接近我的時候我便已經知道了她的打算,不過這些并非她的本性,而只是她不堪回首的經歷,造就了她想要擺脫命運的急切心態。她能做到如此已經非同尋常了,她在努力地借助每一點能夠借助的力量改變自己的命運。而為兄要做的也是改變自己的命運,所以我在她身上看到了我自己.......”
在霍棠面前霍光沒隱瞞什么,甚至如此不為人知的一面他都告訴了霍棠。誰也沒想到霍光幫助劉細君,竟是因為霍光在劉細君身上看到了自己的樣子。
“我不懂......”霍光表面上的話,霍棠肯定明白了,但是她過了許久還是說了一句我不懂。
“在我的幫助下,劉細君已經改變了自己的命運。而我的命運不知何時才能由自己掌控......”霍光看著霍棠,有些惆悵的說道。
這一刻與他在朝堂上的樣子截然不同......
隨后的一個月里,整個大漢帝國再一次全力運轉了起來。從各地源源不斷的大軍向著長安城匯聚,無數的糧草輜重開始向著北方的要塞運送,整個長安以北的大地上,上百萬的民夫在忙碌著,這一切都在為皇帝的北巡做著準備。
而在大漢帝國的東面泰山郡,這里同樣匯聚了數以十萬計的民夫。泰山腳下憑空多出了一座大城,城中一座座府邸拔地而起,正是大漢諸侯在泰山腳下修建的府邸。
一個月的時間很快的便過去了,長安城的北城外。漢武帝一身戎裝,在宮廷禁衛的護衛下檢閱著眼前一眼都望不到頭的大軍。
三萬南征軍,一萬期門軍,兩萬三輔騎兵,六萬勛貴的仆從軍,還有五萬多的郡兵,這一次所湊足的騎兵數量竟然達到了接近十八萬,甚至高出了霍光所謀劃的十五萬之數,這一點不僅霍光和漢武帝大感意外,更是讓天下嘩然。
十八萬清一色的騎兵,這是自大漢立國以來都從未有過的超豪華陣容。
其中最為值得一提的就是,內亂平定不過三年的河內郡,竟然出動了整整一萬精騎。而河內郡也是唯一一個太守和都尉都隨皇帝南巡的郡。其它各郡都是都尉領兵,唯有河內太守東方朔是被漢武帝特指征召而來的。
漢武帝意氣風發的一馬當先,在禁衛的護衛下向著北方而去,在他的身后十八萬騎兵有序而動,大軍一路延綿竟然足足有百里之遙!
就在漢武帝帶著十八萬騎兵浩浩蕩蕩北上,大軍還沒有出朔方郡的時候。隴西郡以西的羌人草原上,一座青石堆砌的城池聳立在積石山側。
這座完全由石頭修建的城池,風格完全不同于大漢,甚至與西南夷其它民族也大為不同,在這里只需要望上一眼,便能讓人感覺到蒼茫蠻荒的氣息。
石城之中有一座最大的居所,因為完全由石頭修建,無法修建出大漢那種寬闊的大殿。這座石殿之中此刻正坐著幾個人,他們身上穿著大漢紡織出的優良錦緞混合著動物皮毛的衣物。這些人皮膚黝黑發亮,頭上帶著狼皮帽子,整個人看上去給人粗狂野蠻的感覺。
一陣嘰里呱啦的羌人語言,石屋內一個羌人將領甕聲甕氣的說著,他正對著居于中央的一個三十多歲,身材并不是特別魁梧的羌人男子說道。從衣服和發飾來看,這個居于中央的羌人男子應該就是如今的羌人首領倉央良原。
“首領,漢人皇帝已經帶著十八萬騎兵北出朔方了。匈奴的烏維單于傳話說我們可以開始了。”說話之人臉上有道長長的傷疤,從鼻梁一直到耳下,他一身壯碩的肌肉將衣服撐得高高隆起,仿佛身上的衣服快要被撐爆了一般。
這個有著傷疤臉的羌人正是如今羌人的第一勇士,也就是倉央良原手下的第一大將莽布羅支。傳聞他臉上那道傷疤是他六歲的時候,在草原上遇到野狼被野狼抓傷的,但是那一次年僅六歲的莽布羅支用一塊頑石殺死了那匹野狼。
“大倫,我軍該如何行動?”倉央良原將目光投向石屋的一角,在那陰暗的角落里如果不仔細看,根本難以發現那里竟然還坐著一個人。
羌人一直沒有建立政權,向來都是以部落的形式松散的存在著,但是自從倉央良原短短數年間強勢崛起,原本松散的羌人部落已經出現了大一統的局面,即便倉央良原尚未稱王,但他已經是實際上的羌王了。
“隴西,這里自古就是兵家必爭之地,西守可據河西漢軍,南下可入巴蜀,東進能夠直逼漢人的三輔之地。只要我們占據了這里,待到漢人皇帝與匈奴人在草原上兩敗俱傷,我們便可坐收漁翁之利。”角落之中傳出一個淡淡的聲音,這聲音沒有羌人特有的彪悍豪爽之氣,反而有一股濃濃的書卷氣。
這個被倉央良原稱作大倫的男子,仿佛對漢人地理文化都相當熟悉,而大倫這種羌人特有的稱呼,其意義便類似于大漢的丞相。
一縷陽光斜照到角落里,神秘的羌人大倫終于露出了他神秘的面紗。只見這個四十來歲的男子身上穿著如同大漢貴族一般的大袖禪衣,頭發也打理的一絲不茍,被一頂精致的玉冠束縛在頭頂,第一眼給人一種翩翩儒雅的感覺。
如果不是這大倫同樣有著羌人特有的膚色,和有別于漢人的臉龐,任誰都會將他看作是一位漢人大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