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瞅著佘稚被唐周掏空了胸膛,張煌整個人都傻了,他忽然覺得他以往視為鄰家兄長一般的唐周,今時今日竟是那樣的陌生。
“快……走!”
倒在唐周的腳下,佘稚拼著最后一口力氣,右手死死地抓著唐周的腳踝,沖著張煌竭力喊道,可能是生怕唐周連張煌等人也殺了。
[唐周大哥,你……你為何要這么做?]
望了眼仿佛已變得十分陌生的唐周,張煌咬了咬牙,回顧黑羽鴉道,“走!”
李通、徐福、臧霸、太史慈等人面色蒼白地對視了一眼,連忙轉身就逃。畢竟就連佘稚這樣掌握著玄妙地遁之術的太平道弟子也不敵于唐周,被后者輕易殺死,又何況是他們?
而出人意料的是,唐周并沒有追趕張煌等人,而是默默地站在,仿佛在品味著張煌方才眼中那遭到背叛時的震驚與恨意。
[……]
不得不說,莫看唐周此刻面無表情,可是他的心情亦頗有些復雜。
然而佘稚卻不知唐周的心情,死命地抓著唐周的腳踝,喘著粗氣艱難說道,“別……別想著去追……”
瞥了一眼顯得有些自作聰明的佘稚,唐周呵呵輕笑了一聲,帶著幾分嘲諷淡淡說道,“追?唐某為何要去追?……那個叫做張煌的小子,與你們可不同,他可是這場劫爭的關鍵劫子,只有他才能將許多關鍵的事串聯起來,自然是輕易殺不得的……不像你。”說著,他雙指比作利劍沖著佘稚的脖子一劃,頓時佘稚脖子鮮血迸出,頭一歪,死去了。
而與此同時,張煌、李通等人還在拼命地逃跑,然而不知為何。街上巡邏的御林軍與金吾衛越來越多,這些京師之軍喝令街上的百姓回到自己的住所,不許出門,這讓張煌等人由衷地感到了不安。
他們找到了一個偏僻的角落躲了起來。
“你們去找阿到,”張煌如是對李通等人說道,“阿到在外城的王氏劍館,向一個叫史阿的人學劍術,你們找到阿到后,想辦法出城!”
“老大,那你呢?”李通聞言驚愕問道。
張煌深思了半響。咬牙說道,“我要去找元義大哥!……我想問問他,這究竟是怎么回事!”
黑羽鴉們對視了一眼,表情皆有些遲疑。
“不如我跟子義和老大一起吧?”臧霸提議道。
張煌搖了搖頭,說道,“我會遁術,必要時我可以強行施展遁術逃出城去,雖然難免要受點傷,但保住性命不在話下。但是……”他神色復雜地望了一眼臧霸、太史慈二人。言下之意他是想說,他只能自保,恐怕保不住其他人。
見此,臧霸與太史慈二人頓時明白過來。咬著牙無奈地點了點頭。
于是乎,張煌便與黑羽鴉其他兄弟分頭行事。
天色,越來越暗,因為有御林軍與金吾衛疏散街上的行人。使得路面上的行人越來越少,這無疑是增加了張煌找尋馬元義的難度。
“喂,你是哪里人?”
期間。有一名御林軍士卒喊住了奔跑中的張煌,沉聲質問道。
張煌壓著心中的驚慌,隨口說了一個雒陽城內的地名。
“速速回自家,京師戒嚴,戌時尚逗留于街上者,格殺勿論!”御林軍厲聲警告著張煌。
[戌時?還有不到一個時辰……]
“是是……”張煌唯唯諾諾地應著,以此騙過了御林軍,速度地朝著內城的方向奔跑。
可是雒陽外城占地極廣,區區不到一個時辰,又哪里夠張煌抵達通往內城的城門,這不,當張煌來到距離內城城門還有大概兩三里地的時候,雒陽外城已全面實行了戒嚴,一隊又一隊的衛士駐軍在街上,簡直是叫張煌寸步難行。
更糟糕的是,就連懸浮在雒陽上空的渾天儀,亦加入了搜捕的行列,呼哧呼哧閃著幽藍色的光,在半空中來來回回地飛行。
[朝廷的人馬在搜捕誰?]
躲在小巷的角落,張煌驚疑地望著遠處那一隊隊的京師軍隊逐一踢開街上宅邸、酒樓、茶館等所有屋子,挨家挨戶地搜查著,這讓張煌心中的不安不由得升級。
忽然,張煌聽到了遠處那些衛士的對話。
“報,不曾找到一個叫馬元義的家伙!”
“繼續找!”
“是!”
張煌聞言面色微微變了變。
[難道唐周大哥……向朝廷舉報了元義大哥?]
想到這里,張煌心中難免有些著急,因為他陸續發現,已有些頭裹黃巾的太平道弟子,被那些巡邏的衛隊捕獲,就地處死。
[怎么辦?怎么辦?]
就在張煌六神無主之際,他忽然聽到墻根下的陰影處傳來一聲疑惑的詢問。
“你是那個……叫張煌的小子?”
張煌驚愕地轉過頭去,駭然瞧見一名頭裹黃巾的太平道弟子渾身鮮血地靠墻躲著。
“你是……葛侗?葛侗大哥?”
張煌這才發現眼前的這名太平道弟子,正是馬元義與佘稚二人帶他們進入密室時,那一群正在密室內談笑的人之一。后來經過馬元義的介紹,張煌這才知道這些人皆是馬元義的助手,地位與佘稚相似。
“果然是你小子。”葛侗在張煌的攙扶下坐正了身子,低聲笑道,“怎么?是你向朝廷泄密,舉報我等的么?”
“怎么會!”張煌面色一驚,連忙辯解,卻見葛侗一把捂住了他的嘴,苦笑說道,“逗逗你而已,急什么?”說著,他臉上神色一正,問道,“老實告訴我,你小子為何會在這里?”
“我要去找元義大哥。”
“找馬師兄?”葛侗眼中閃過一絲驚疑,警惕問道,“你找馬師兄做什么?”
見此,張煌便猶豫著將唐周背叛了太平道。或已向朝廷告密的事告訴了葛侗,只聽得葛侗目瞪口呆,一臉的難以置信。
“你小子可莫要信口開河,唐師兄乃大賢良師器重,怎么會……等會。”說著,葛侗好似領悟到了什么,詫異問道,“你說你見到了唐周師兄?”
張煌點了點頭。
葛侗見此深思了片刻,這才皺眉恨恨說道,“看來確實是唐周背叛了。這個狗賊!”
張煌很納悶葛侗是怎么判斷出來的,詫異問道,“為何葛侗大哥的判斷與小佘哥一樣?”
葛侗望了一眼張煌,低聲說道,“我太平道共設三十六方,分別由三十六位師兄出任渠帥,唐周本乃青州泰山一帶的渠帥,若沒有大賢良師的特殊任命,他絕不能輕離。絕不可能有什么像那狗賊對佘稚所說的那樣。過來瞧瞧京師的狀況……可憐佘稚最初沒能反應過來。……喂,小子,佘稚呢?”
“被唐周大……被唐周殺了。”張煌遂將佘稚用遁甲之術救他們出密室,卻被唐周尾隨殺死的事告訴了葛侗。
“死了嗎?”葛侗聞言嘆了口氣。旋即一把抓住張煌的肩膀,沉聲說道,“去找馬師兄,將唐周背叛的事告訴他。……若馬師兄不幸死在此地。恐怕我太平道要有大難!”
“元義大哥沒有跟你們在一起么?”張煌吃驚問道。
葛侗搖了搖頭,低聲說道,“一個半時辰前。雒陽開始戒嚴,馬師兄就感覺情況有點不對勁,便叫兄弟們去通知其他幾個秘所的兄弟,只可惜還是晚了一步……”葛侗望了一眼身上的傷,旋即又望了一眼街道上的京師衛軍。
而就在這時,張煌與葛侗忽然詫異地發現地上竟然浮現出了他們的影子,回頭一瞧,頓時面色大驚,只見在他們背后的半空,三只渾天儀幽幽地懸浮著。
“快走!”葛侗低聲說出了一個地名,一把將張煌推開。
“那你……”張煌還沒來得及說完,便有一隊衛士沖入了小巷。見此,張煌咬了咬牙,翻過土墻逃走了,而葛侗則掙扎著從地上爬了起來,深吸一口氣,雙手猛地按在地上。
只聽轟隆一聲,他面前從地底竄起一道土墻,將整個小巷堵得嚴嚴實實。
“怎么可能會叫你等去追……”
盡管不住地吐著血,可葛侗的臉上卻洋溢著笑容。
而在下一瞬間,他臉上的笑容僵住了,因為只聽唰地一聲,他用道術建起的土墻,厚達半丈的土墻,竟然被一道氣勁輕易斬斷,并且,那一道仿佛刀氣般的氣浪,瞬間穿透了他的身軀。
“咔嚓——”
“咔嚓——”
一名體魄魁梧的衛軍將領踏著破碎的土塊從遠走近,瞥了一眼死不瞑目的葛侗那被斬斷兩截的身軀。
“將軍,只有一個!另外一個恐怕是逃走了……”
衛士在搜尋了一遍四周后,沉聲稟告道。
“……”那位將軍面無表情地望著張煌逃離的方向,眼眸中泛起幾分異色。
“你等留下,繼續搜捕太平道賊人!……那個家伙,我親自去追!”
“是!”
此時的張煌哪里曉得自己已被一位豪杰給盯上了,依舊亡命地逃跑著。
然而,天空中那些無孔無入的渾天儀,卻像是牛皮膏藥一樣死死黏著他,無論他逃到哪里,片刻之后便會有大批的衛士趕到,這讓張煌苦不堪言。
[索性一不做二不休……]
難受其煩的張煌一咬牙,祭出十余張道符,只見他一掐訣,十余張道符化作十余個火球,襲向天空中的那只渾天儀。
“轟隆——”
沖天的火光竄起,一只通體被烤地焦黑的渾天儀從半空掉落在下,重重地砸在張煌跟前。
“叫你們追!”張煌頗有種吐了口惡氣的痛快。
忽然,他面色一愣,因為他注意到了渾天儀上所刻的那一行字,雖然被火烤得有點模糊不清。
【雒陽……書院,墨……制,玖玖。】
[誒?這支渾天儀的編號也是玖玖?編號是玖玖的渾天儀不是已經被元義大哥他們打下來了么?]
就在張煌暗暗感到驚訝之際,突然旁邊的黑暗處伸出一只手來,一把將他攬了過去。
張煌心中一驚,正要反抗。卻見對方一把捂住了他的嘴,同時做了一個噤聲的動作。
“噓!……莫出聲。”
張煌木訥地點了點頭,旋即臉上浮現幾分異彩,驚喜喚道,“元義大哥,你怎么在這里?”
原來,將張煌攬入陰暗角落的竟然便是馬渾、馬元義。
不得不說,馬元義也稱得上是一位豪俠,盡管被全城緝捕,但是臉上卻不見絲毫驚慌。反而笑呵呵地詢問張煌道,“我在這里不奇怪,反而是你,你小子怎么會在這里?”
張煌聞言神色一黯,遂將唐周背叛太平道并殺死佘稚一事原原本本地告訴了馬元義,只聽地馬元義皺眉不止。
“竟然是唐周……”馬元義吐了口氣,凝重地說道,“方才我見城中情況不對,便意識到有人舉報了我等。原以為是哪個意志不堅的門徒,卻不想竟然是貴為一方渠帥的唐周師弟……”
“現在怎么辦,馬師兄?”與馬元義同行的還有幾名太平道弟子,聞言驚聲問道。
馬元義深思了片刻。說道,“我已派葛侗去聯絡其他幾個秘所的兄弟了,我等先去約定好的匯合點……”
話音未落,就聽張煌低聲說道。“倘若是葛侗大哥的話,他……”
“他怎么了?”
“他為我斷后,恐怕……”
馬元義聞言面色一滯。皺眉問道,“你見到葛侗時,他身邊的弟兄呢?”
“僅葛侗大哥一人。”
“……”馬元義張了張嘴,良久長長嘆了口氣,咬咬牙毅然說道,“雒陽留不得了,走!”
“那其他幾個秘所的兄弟們呢?”身旁的太平道弟子愕然問道。
馬元義默不作聲,良久對張煌說道,“小煌,你跟我走,我帶你出城!”
“哦……”張煌點點頭,忽然,他瞧見馬元義等人腦袋上依舊包裹著黃巾,驚愕說道,“元義大哥,眼下滿城都在搜捕頭裹黃巾的人,為何不摘下頭上的黃巾再走?”
“……”那幾名太平道弟子聞言神色怪異地望了一眼張煌,就在張煌感到納悶之際,馬元義拍了拍他肩膀,低聲笑道,“你還不算是我太平道的弟子,你不會理解的。……走吧。”
張煌不明所以地點了點頭。
而就在張煌、馬元義一行人準備離開此地時,他們愕然瞧見前方的去路已經站著一名甚是熟悉的人,一個明明是太平道弟子卻背叛了道門的叛徒,唐周。
“準備去哪啊,馬師兄?”
馬元義的面色頓時就沉了下來,沉聲說道,“唐周,你背叛師門,屠戳兄弟,終將不得好死!”
“呵呵呵。”唐周輕笑了兩聲,冷冷說道,“唐某是死是活還兩說,不過馬師兄嘛……還請馬師兄乖乖在此授首!”
不動聲色地叫張煌等人稍稍離開自己,馬元義狠聲說道,“你以為你能拿我?”說著,只見他一掐訣,周身頓時凝起幾根冰柱,朝著唐周撞了過去。
“砰——”一聲轟響,那幾根巨大的冰柱將唐周的身軀整個吞沒,然而馬元義的臉上卻絲毫未見有輕松之色。
“馬師兄可是門中六位‘神上使’之一呢,所以……唐某才會來親自對付你!”隨著這句話的落下,撞在唐周身上的冰柱盡皆消融,露出了唐周的真身。這家伙,毫發無傷。
“你是唐周?”不知為何,馬元義的眼中泛起了幾分驚愕與難以置信,他眼瞅著在他道術下毫發無傷的唐周,愕然說道,“若是你以道術抵了我的道術,我并不覺得詫異,可你竟然……你不是唐周!你究竟是誰?”
“愚蠢!……唐某是唐某,還會是何人?”
“不!唐周絕無這份實力!”馬元義凝聲說道。
“哈哈哈哈!”唐周聞言哈哈大笑,望著馬元義搖頭說道,“以往不過是陪你們耍耍罷了,你還當真了?……說什么背叛,唐某,一開始就不是跟你們一路人!叫你死個明白也罷,我本乃方仙道門徒!”
“方仙道……”馬元義聞言面色大變,手指微微顫抖地指著唐周,驚聲說道,“你這家伙……”
“你猜對了!”唐周戲虐一笑,只見他抬起右手,雙指并攏隨意一劃,頓時,四周火光大起,將張煌、馬元義等一行人團團包圍。
“馬師兄,乖乖授首如何?”唐周用讓張煌分外陌生的表情與語氣,嘲諷笑道。
“妄想!”馬元義咬牙切齒地咒罵了一句,雙手掐訣口中默念道決,頓時,夜空中轟鳴聲大作,幾條驚鴻閃電劃破夜空,將數十只漂浮在雒陽上空的渾天儀劈了下來,旋即,天空中下起了小雨,繼而雨逐漸變大。
“六丁六甲?”縱然是唐周,看似亦吃了一驚,看看天空旋即又驚訝地望向馬元義,笑道,“果然不愧是六名‘神上使’之一啊,竟然學成了‘六丁六甲’之術,可以驅使天威……”
馬元義冷笑一聲,恨恨說道,“今日我就在此清理門戶,殺了你這叛徒!”
“你以為你能辦到?”唐周聞言哈哈一笑,搖頭說道,“六丁六甲的確威力無窮,不過在唐某看來,也就是不值一提的把戲而已。”說著,他周身泛起一層微弱的火焰,火焰中仿佛有一個似鳥的形態,朝天鳴叫了一聲。
“呱——”
霎時間,夜空中的烏云被驅散,再沒有電閃雷鳴,也再沒有狂風暴雨。
甚至于,就連夜色也被驅散,明亮如白晝。
“永別了,馬師兄……”唐周哂笑著揮了揮手,頓時,他身上的那只造型詭異的火鳥,攜炙熱之炎猛然沖向馬元義。
就在馬元義也認為自己必將一死之時,卻見那只火鳥一拐方向,猛地沖向了張煌,還沒等張煌反應過來,就瞬間沒入了張煌的身體,消失不見。
天空,再次恢復了正常的夜色。
唐周:“……”
馬元義:“……”
張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