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58 生氣

白露終於發(fā)出了一聲：“爸，哥，你們不坐嗎？”

白隊望了望她，不說話。

白建業(yè)像是過了會兒才聽見她說話，回過頭，問：“你說什麼？”

白露無奈的：“爸，你找張椅子坐吧。大家都看著你呢。”

要不是女兒提醒，白建業(yè)都忘了這是在醫(yī)院，在大病房裡面，住的不止她女兒一個。

白建業(yè)快步走了過來，安分地搬了張椅子坐下來，他不習(xí)慣被人看著當(dāng)動物園裡的動物。

父女倆面對面。

白建業(yè)覺得自己該先出聲，問：“好點沒有？”

“打完吊針好多了。爸，你不用擔(dān)心。”白露說。

白建業(yè)可沒有君爺和白隊那麼多心思，就大夫疑問的地方，問了她：“你之前出過車禍嗎？”

“什麼？爸？”白露詫異。

同時她心裡頭毛毛的，該不會是被他們發(fā)現(xiàn)什麼了。上回呂憲標(biāo)擅自主張給她換車時，她隱隱約約地已經(jīng)感到有點不太對頭。可她爸怎麼知道的。

“醫(yī)生說你斷了兩條肋骨。”白建業(yè)說，一雙清秀的眉目看著她。

白露先是震驚。自己斷過肋骨的過去她自己都忘了。因爲(wèi)早就好了，當(dāng)時的大夫說的，說不怕。

等她對上父親那雙裡面蘊藏了一些疑問和略顯威嚴的眼睛時，白露心頭一動，有些想逃。

話說，她爸從來沒有這樣問過她話。以前，她走路摔跤了，她爸看見，連問一句她摔疼了沒有都沒有。搞到她一度以爲(wèi)她爸是瞎子。

“那時候的事了。”白露搬出自己很久以前擬好的藉口，“很久以前，開人家車的時候，不小心跟人家追尾了，結(jié)果，沒有戴安全帶。”

“你哥都不知道？”

“我沒有告訴他。”白露儘量不和白哲對上眼睛，她不傻，她哥不是好糊弄的人，對一對眼神都可能被抓出毛病來，“他那時候工作忙，在外地出差，再說了，那個時候大夫說了，說沒什麼大事，回家休養(yǎng)休養(yǎng)就好的。”

白哲聽她口中對答如流，已是背過身去，讓人摸不到他情緒。

或許他是生氣，或許他是理解她不說的苦衷。

白建業(yè)卻是貌似信了她這話，批評她說：“即使這樣，你哥回來你也該和他說一聲。讓我們也有個心理準備。”

白露聽明白了，道歉：“爸，把你嚇到了？對不起。”

白建業(yè)聽她這樣爽快，倒是愣住了，像是不認識她一樣看著她。話說，他真的瞭解過自己女兒嗎？

幾個白家人之間，又是沉默了。

白露感覺快窒息了，心裡頭喊著君爺和包子快回來。

她不怕單獨面對她爸，不怕單獨面對她哥，但是有點怕現(xiàn)在面對他們兩個人，讓她感覺自己有被圍攻的危險。

她沒有做過任何準備要對他們說實話。

白建業(yè)突然站了起來，學(xué)起小包子拿了個蘋果出來，說：“我?guī)湍阆鱾€蘋果。”

“爸，不用忙。”白露連忙道。

“我兩手空空不做事兒心裡不舒坦。”

這大概是白建業(yè)距今以來吐出的，最直率的話。

白家兄妹倆都吃驚了，白哲轉(zhuǎn)過身，和妹妹一塊看著他。

白建業(yè)默默地拿了水果刀和蘋果，到洗手間裡洗乾淨(jìng)了好削皮。

這時候，白露千呼萬盼的君爺同志帶包子回來了。

“去哪兒了？”白哲順口問妹婿。

君爺不好意思和大舅子說自己去給老婆買內(nèi)衣，只把塑料袋裡的東西扔給了白露，說：“徵徵說要去逛逛，我順便帶他去外面轉(zhuǎn)一圈。”

被老爸當(dāng)做了擋箭牌的包子鼻子癢癢的，伸出手摸了下自己的小鼻子，眼睛一臉期盼地看著媽媽。

接到兒子的目光，意思是要她快點打開塑料袋，看他們父子倆給她買了什麼。對此，白露姐姐還真有幾分好奇。她這都病了，他能給她買什麼？

逗她快樂的東西？

像姚爺，會給沈佳音買棒棒糖，買鮮花，買巧克力。

但是，她知道，君爺是絕對不可能爲(wèi)她做這些事的。

想是這麼想，心裡還是有一點點的期待，白露打開了袋子，往裡頭看一眼。這一眼，讓她風(fēng)中凌亂了。

君爺見她打開了，也就直話直說：“我記得你是這個號數(shù)，你等會兒洗澡時試一下，應(yīng)該不差。”

聽到妹婿這話，白哲輕咳一聲，轉(zhuǎn)身出了門。

白露姐姐的臉上能被火燒出個洞。

這是君爺?shù)谝淮谓o她買這種東西，可想而知給她的震撼不亞於在她頭頂上扔下一顆核彈頭。

小包子的小眼珠眨呀眨：媽媽收到爸爸的禮物不喜歡嗎？

他包子覺得挺好的。

白露冷靜地往肺裡吸口氣，綁上袋口，說：“謝謝。”

君爺這會兒想起：“我忘了買毛巾。”

“不用，我爸買了。”

岳丈大人簡直是料事如神，知道他君爺去買什麼忘記買什麼了？

君爺正琢磨時，看見白建業(yè)拿著蘋果和洗好的水果刀走了出來，見狀是要給女兒削蘋果。君爺馬上走上前說：“爸，我來吧。”

這種粗重活怎能讓岳丈大人代勞？

白露見著也勸：“爸，給陸君吧。他削蘋果的手藝是一絕，我都沒有他強。”

白建業(yè)傻了似地望著君爺：莫非，君爺是？

小包子洋洋得意地炫耀自己爸爸：“姥爺，我爸爸做飯和你一樣好吃，是大廚師。”

君爺?shù)谝淮伟l(fā)覺兒子很多嘴，其實，他君爺只想在岳丈大人面前表現(xiàn)謙虛，這有益於博得老人家的好感。

“不敢當(dāng)。”君爺咳了一聲對老岳丈解釋，“我那做飯的手藝，是隨便學(xué)來的，比不上爸。”

白建業(yè)卻是忽然想起了之前女兒和他吃飯時說的話，嘴角微微勾著嗪了抹微笑說：“不用謙虛了，陸君，白露都說了，她不會做飯，都是你教她的。”

底細全被老婆兒子泄露了，雖然不是他的缺點，是他的優(yōu)勢，可君爺渾身不對勁，尤其面對白建業(yè)這樣一個樣樣似乎都很能幹的，又會做飯又會畫畫還會建房子的老岳丈時。

不知覺中，君爺已經(jīng)拿起手中的水果刀，削起了手裡的蘋果，只見他一把刀子拿在手裡面是如魚得水，一個蘋果削下來的皮，是齊齊整整的一整條。

小包子早已拿起爸爸削下來的蘋果皮得意地炫耀：瞧我爸爸的手藝多棒。

白建業(yè)忍俊不禁。與女兒一家相處的少，以前只覺得陸家這個小夥子黑頭黑臉冷冰冰的，正如自己老婆說的不知女兒怎麼看得上眼還死命倒追。現(xiàn)在看起來，完全不是這回事了。

君爺很可愛，包子更可愛。

是他們兩口子以前看錯了眼。

“姥爺。”見白建業(yè)咳嗽一聲，包子孝順地捧著水杯孝敬姥爺。

白建業(yè)接過，摸摸孩子腦袋，對君爺說：“你先送他去旅館吧。我在這裡坐著，等你回來。”

“爸。”君爺對此卻是說，“你不和我爸媽說會兒話嗎？”

剛纔，陸爸他們在這裡時，由於是醫(yī)院，並不方便與白建業(yè)進一步交流。

白建業(yè)有些猶豫。遇到親家，本是該親近親近拉好關(guān)係的，因爲(wèi)女兒嫁到他們家需要他們家照顧。況且，他這個不稱職的岳丈，到了燕京，幾乎也沒有上過陸家拜訪親家。

白隊這時從外面走了進來，貌似有了決定，對君爺說：“陸君，你帶我爸過去旅館。我在這裡看著白露。我爸他今晚肯定是不能誰在這的。你送完徵徵回來他再走不也得有人送。這樣，你把他們兩人送過去，不用外面來回走幾趟麻煩。”

既然兒子都這麼說了，白建業(yè)也就無奈遵從了他們的安排。

包子聽說姥爺今晚會和他們一塊住，高興死了，走過來主動牽住姥爺?shù)氖郑f：“姥爺，你今晚可以和我一塊睡的。”

幾個大人，見包子這麼粘白建業(yè)，都一陣無語。要知道，再過幾天他們回去的時候，白建業(yè)不會和他們回燕京的。豈不是要分開時小包子要很傷心。

君爺打算把這個念頭先拋到一邊，因爲(wèi)呂憲標(biāo)去查還沒有結(jié)果，暫時他們也不會走。

見君爺、白建業(yè)和包子都走了，白哲才走近到妹妹牀前，用一雙銳利的視線掃視妹妹的臉：“陸君說了，說你之前騙他們是感冒發(fā)燒。”

白露心頭一個咯噔，繼而苦笑。想瞞誰都好，只有君爺一個人，她始終瞞不住。

“哥——”

白露琢磨著怎麼解釋時，白哲說：

“我不會問你任何原因。但是，我只有一個要求，以後，發(fā)生了什麼事，關(guān)於你身體上的問題，你必須和我說實話。”

白露沒有說好，也沒有說不好。

白哲突然紅了眼眶，道：“我只有你這個妹妹了。你打算這樣對待我嗎？”

白露突然一震，擡頭看到他的表情時，心頭一陣慌亂：“哥，你這是怎麼了？”

白隊深深地吸口氣：“你什麼都瞞著我不說。我感覺，我的妹妹離我越來越遠了。我很害怕，到了某天，如果我連你出事了我都是最後知道的那個人——”

“不會——”

“不會？！”白哲忽然提高聲嗓音，幾分當(dāng)哥的嚴厲聲色表露無遺，“我告訴你，我不是管不了你！你不要超越我的底線。不然，是陸君都別想爲(wèi)你說話！”

白露真切感覺到這次玩大了，大哥這樣生氣是她第一次見，讓她心肝兒都打顫了。

白哲平復(fù)下情緒，用牙籤插了塊君爺切好的蘋果，遞給她：“吃吧。陸君給你削的，如果你還敢埋怨他哪點不好，你是瞎了眼。”

白露：……

其實，她可以感覺到君爺近來，是對她越來越體貼了。她要是真的埋怨君爺，不要說她哥說她，她自己都該說自己犯傻了。

小包子蹦蹦跳跳地跳上了旅館的臺階。白建業(yè)擔(dān)心孩子摔著，兩隻手在孩子後面護著。

君爺付了計程車費，撥了電話。

不會兒，陸爸親自下來了。

“到我房間先坐坐。”陸爸熱情地邀請白建業(yè)。

白建業(yè)點了頭。

幾個人上樓。

到了陸爸的房間裡，小包子被奶奶抱去洗澡。

陸爸和白建業(yè)一塊坐下。君爺去拿茶，知道白建業(yè)喝普洱，讓高大帥到酒店服務(wù)生那裡找普洱，要是沒有，去外面茶鋪找。

姚爺也過來幫忙，給他們燒熱水。近距離看白建業(yè)，姚爺發(fā)現(xiàn)，這白家的基因和他們姚家一樣好，都是美人特質(zhì)。

陸爸問白建業(yè)抽菸不？

白建業(yè)搖搖頭。

陸爸放下煙盒，笑一聲：“我現(xiàn)在也不抽了，想起來，你兒子和我兒子都是同行，管著我們。”

白建業(yè)微微笑了笑：“以前，我抽的是自己卷的菸葉。”

“對，那時候鄉(xiāng)下地方，經(jīng)濟也不好。哪裡像現(xiàn)在，有錢也買不到。”陸爸突然感覺和親家有了情感，因爲(wèi)當(dāng)年，他們這一批人的經(jīng)歷其實都差不多。

兩個長輩就此有了話題攀談起來。

君爺在旁邊像服務(wù)生服侍。

陸爸指著兒子問白建業(yè)：“我這兒子怎麼樣？你還滿意嗎？白露病了，我們一聽可著急了。是我們沒有照顧好你女兒。”

白建業(yè)道，目光柔和地望著君爺女婿，說：“他很好。”

簡短三個字，老丈人給了君爺最高評價。

姚爺聽著都妒忌了。

瞧君爺這黑頭黑臉的，不知耍了什麼計謀，能哄得白建業(yè)如此滿意。本來，白露都病了。老岳丈應(yīng)該對女婿大發(fā)雷霆追問其責(zé)纔對。

君爺捲起兩邊袖口，用高大帥從外面買來的普洱給老岳丈沖茶，顯得自信滿滿。

陸爸聽說自己兒子在親家口裡得到完美評價，心裡也很是高興，但不忘謙虛地說：“陸君他這人，不大會說話。你有時可以批評批評他，不用客氣的，他臉皮厚。”

君爺身體微抖，瞧他爸說的這話，他臉皮厚嗎？

白建業(yè)搖頭：“我比他更不會說話。”

老岳丈真是謙虛典範(fàn)。

陸爸請白建業(yè)喝茶。

兩個人以茶代酒碰了杯子，和樂融融。

君爺就此去給岳丈大人準備房間，準備好之後，陸爸親自送白建業(yè)出門。等安排好了親家的住宿問題，陸爸見屋裡沒有其他人，和兒子說話了，聲音裡幾分嚴厲：“你給我說說，究竟是怎麼回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