勢成媽媽程玉玲看林雪生了氣,便一再的陪笑臉。與丈夫和婆婆相比,她要算是有眼色的,心里或多或少也時常感激林雪,特別在她出了車禍,肇事者又不肯賠償時,是林雪拿出錢先救的她,后來又找父親的學生幫著打的官司,她才拿到了該拿的錢。
“雪兒,我不上去了,就在下面等勢成的爸,一會兒還要回去呢。”程玉玲有一點羞澀,與光彩照人的林雪站在一起,她總會不由自主生出一絲自卑。
林雪嘆了口氣,她本來想說勢生立不將今晚的酒喝掉,是不會回去的,卻又怕說出來讓程玉玲母子太過難堪,話到嘴邊卻變成了“來都來了,上去坐坐吧”。
程玉玲當然知道真在樓下等丈夫,那還不知要等到什么時候,所以也沒有堅持,不過她不太敢看林雪的眼睛,便沒話找話地問勢成不和她一起回家。
勢成愁眉苦臉的,低著頭不說話。他現在一門心思想去找欣想,卻因為媽媽在這里走不開。
這可憐巴巴的樣子,讓林雪說不出的難過。
她想起了自己年輕的時候,也有過像勢成這種害怕失去戀人的心情,所以比較能理解孩子。當年勢清明的爸媽也是一口咬定沒有錢給他們結婚,說林雪既然看中了勢清明就不該讓他的家人為難,學其他人家姑娘要彩禮。反正勢家不要林家的嫁妝,所以林家也別向勢家伸手。
一切事情的發展與今天是多么相似,當時林雪的父母也是拂袖而去,讓女兒再也不要與勢清明在一起。可最后呢?林雪被勢清明流下的幾滴眼淚打敗了,從此踏上了不歸路。
心直口快的林雪不禁埋怨起嫂子,不該帶了人來也不與她通氣,更不該讓高巧參說那樣一番話。
勢成的媽媽面露委屈:“這哪是我們讓他講的,都是他自己的主意呀。人家么也是好心,我們也不好攔他,是不是?雪兒,你是最通情達理的了。”
林雪從鼻子中哼出一股冷氣,嫂子就是這樣,出了錯就喜歡往旁人身上推。林雪也不說勢老太太已經將實情都說出來了,免得嫂子回去又與婆婆干架,而是從高巧參這邊入手,說姓高的是勢生立的狐朋狗友不假,但成成的婚事說到底是勢家人自己的事,關系再好,沒有主人的示意,人家也不會主動出頭來挑事。
勢成媽媽臉上紅一陣白一陣,猶自在那里嘴硬:“真是巧參自作主張啊,我們不知道的。”
林雪嘆著氣搖頭:“嫂子,你可知道現在的行情與以前不一樣了,咱們當初結婚時,婆婆可以找借口說家里沒錢,不給彩禮不給房子,現在可不是那樣。你去打聽打聽,有男方不出錢就娶到媳婦的么?而且現在大學生滿天飛,根本算不得什么,工資待遇不高,房價卻很高,真靠孩子們自己掙房子,猴年馬月才能住得上?”
勢成媽為了表示自己很贊同她的觀點,也嘆了口氣:“雪兒,你說得都對,可我們不是真沒錢嗎?我沒有你那本事,可以自己掙錢,所以在家里說話也不響。”
“沒錢就讓孩子打光棍呀?”林雪生氣地說了一句。
程玉玲低聲說:“成成他要有本事,肯定能娶到媳婦,又不呆又不傻的……”
林雪簡直聽不下去了,生生打斷嫂子:“是的,成成是不呆也不傻,可人家姑娘也不呆不傻,打著燈籠到哪里找這樣好的事呀?有錢沒錢是其次,關鍵是你們有沒有對人家女兒好的態度。人家黎家那樣有錢,會在乎咱們家這三瓜兩棗的小錢么?”
程玉玲拉著兒子的手默然不語,心中卻對林雪的話不以為然,既然黎家不在乎這幾個錢,為什么要提彩禮提房子的事?說到底,還不是想他家出兩個?
今天電梯也怪,一直停在二十樓不下來。由于電梯遲遲不到,林雪索性給程玉玲講了一下當初他們到蘇州,人家父母是怎樣的通情達理,表示不要勢家出彩禮的話。
程玉玲一聽就愣住了:“還有這樣的好事?你大哥怎么沒有和我講過。”
勢成急了:“我叔叔親自給爸打的電話,當時我和嬸嬸都在旁邊,所有事情都說得清清楚楚的……”
程玉玲明白了,丈夫那天一早起來就喝了不少燥酒,想必喝喝給忘記了,什么女方不要彩禮的話一個字都沒對大伙提過。不僅如此,當大家伙擔心有錢人家姑娘要價過高時,這個死人還附和著說了不少話,生生地將她的心說得揪了起來,所以她才同意了婆婆“只要成成能拿住人家姑娘、自然可以一分錢不出得一個媳婦”的做法。
林雪氣得直嘆氣,老大真是成事不足敗事有余,孩子一件好好的親事說不定就此黃了。
“欣想爸爸是想給我和欣想買房子,可是又擔心不讓我們家出錢,我們家會覺得面子上過不去,因此才拐彎抹角的,請堂嬸出面提這件事。誰知道表叔迫不及待地打斷人家,講了那么一番話……”勢成臉苦得都要團在一起了。
程玉玲心中懊惱得不得了,原來真有天上掉餡餅的好事,而居然讓自己將到手的餡餅給扔了。
這可怎么辦?
林雪從鼻子中哼出一股冷氣:“嫂子,你看多好的事,就這樣沒了。”
程玉玲后悔得沒法說,什么叫偷雞不成蝕把米,這就是。
此時的只知道拉著林雪的手問:“那欣想爸媽還能不能出錢再買房子?”
林雪苦笑:“你當人家父母傻嗎?今天你們話里話外都說是欣想看中你家兒子,自愿送上門的,還讓出去租房同居,人家姑娘就那么不值錢?”
她還想再說點什么,電梯就在這時開了,里面出來了幾個鄰居,林雪干脆閉上嘴,與勢成一人一邊將勢成媽扶進電梯。
勢清明見妻子遲遲不上來,已在門口張望了半天。這時見林雪上來,便過來幫著嫂子拿扶車,又低聲和妻子說:“我已經說過老大了,一會兒你就別再說他,知道嗎。”
母親是個護犢的人,最不高興的就是有人批評自己的兒子,林雪就愛挑老大的不是,而且特別喜歡挑老太太在的時候,婆媳倆沒少為這樣的事生氣,而婆媳倆一生氣,勢清明就要受夾板氣。為了家庭安寧,他不得不先出來囑咐妻子幾聲。
“我閑得,誰有空說他。”林雪沒有好聲氣。
丈夫如此殷勤地等著,為的就是囑咐自己別讓老大難堪,他怎么不想一想老大今天讓自己有多難堪,讓人家小姑娘一家有多難堪?他批評過老大?哼,只怕等太陽從西邊出來吧!
林雪進了門一面給嫂子拿拖鞋,一面將勢成剛剛說的話告訴勢清明,不為出氣,只為讓勢清明聽了難受。她知道,這件事只要勢清明知道了,肯定馬上就會屁顛屁顛地告訴自己的老娘和大哥,讓他們也難受一下,這才是林雪真正的目的。
勢清明果然惋惜不已,又責怪勢成沒有早點將這些情況告訴大家,不然也不會出今天這樣的烏龍事件。
勢成非常委屈,他也是剛剛在飯店的包間外面才聽欣想說起的,可這時告訴家人有用嗎?表叔該講的話都講完了。
林雪不滿地白了丈夫一眼:“這事怪得了孩子嗎?人家堂嫂的話還沒說完,你家人就打斷人家了呀。如果不是那樣精明,大約也不會出這樣的亂子。”
這時候,她竟然有一點興災樂禍,該,叫老大好算計,將自己算計進去了吧。
勢清明見她聲音越說越大,話也越說越難聽,忍不住給妻子做了一個阻止的眼色。
程玉玲這會子卻流起眼淚來:“哎喲,這樣一門好親事不會就此沒了罷?”擔心地望著兒子。
她的傷心感染了勢成,勢成也忍不住開始默默地掉眼淚。
林雪本來還有一些難聽話要講,現在倒有點說不出口了,不僅說不出口,反而還得柔聲細語地安慰了嫂子一番,不然程玉玲這眼淚有得流了。
勢生立這會子正在興奮中,根本不在乎他們幾個人的擔心。與他持相同觀點的還有他媽和高巧參,幾個人一再勸程玉玲不要傷心,又對勢成說如果欣想因為勢成家不肯出彩禮就一定與他分手,那只能說明這個女孩子太物質了,以后遲早還會與他分離的。所以讓勢成放心,如果欣想真的愛他,就一定還會回學校來。
“男人一定要有自己的尊嚴,今天黎家人就這樣走了,欣想媽媽招呼都不打一聲,太沒禮貌。”
高巧參的一句話讓林雪真的動了氣。
她將手中的杯子重重地往茶幾上一頓,臉上似笑非笑:“別再說人家媽媽沒禮貌,客人留不下來,只能說明主人沒有做到位,這是我和清明不對,別說人家,行不行,表哥?”因為太用力,杯子中的水濺到了茶幾上。
勢老太太撇了一下嘴。
還是教授的女兒呢,什么禮節都不懂,給客人發起脾氣來了。她最恨小媳婦這種皮笑肉不笑的樣子,明明是看不起別人,還裝什么笑臉!
老太太趕緊給娘家侄子道歉。
高巧參卻不像姑娘這樣小心眼,臉上不僅不見一絲一毫的生氣,反而還挑了一下大拇指:“到底是教授的女兒,就是有風度,什么錯都往自己身上攬。行啊,弟妹。”
他不是不知道林雪這火是像誰發,但偏偏嬉皮笑臉的,讓林雪有氣也發不出來。
勢清明在一邊打著圓場:“這件事現在已經這樣,就別再提誰家是誰家非。咱們倒該好好商量一下,接下來該怎么辦。欣想這孩子素質不錯,與成成很相配,兩個孩子又要好,想什么辦法也得讓人家爸媽不生氣。”
林雪只是冷笑,煮熟的鴨子都飛了才來想辦法,不覺得太晚了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