誰都不是聖人（4月26日上午）

欣想相信，只要有歐陽在身邊，任何困難都能迎刃而解，果然這一次也不例外。

也不知道歐陽是怎麼和他媽媽講的，總之從歐陽起身出去，到兩個小時後母子倆人拿著掛號單回來，歐陽媽媽已經完全接受了欣想懷孕兩個多月的事實，不僅如此，她還萬分誠懇地對欣想媽媽表示歉意，是由於她教子無方纔會令欣想遭受那麼多委屈，並且表示今後她會加強疼愛欣想，請李秋雲放心。

蔡美娟這種近乎認錯的態度，令欣想母女幾乎無地自容。

欣想明白，歐陽一定將所有錯誤都攬在他自己身上，但是，小兩口偷吃禁果懷孕這種事，肯定不會讓歐陽媽媽內疚，歐陽到底說了什麼，以至她要如此低聲下氣？事後，欣想曾經多次問過歐陽，歐陽總是笑而不語。

但欣想可以明顯感覺到，歐陽爸媽對她比以前更加疼愛，特別是歐陽媽媽，好像只要她能開心，歐陽家人爲她上天摘月亮都不是問題。任何吃的玩的用的東西，只要欣想略微表示一點喜歡，歐陽媽媽總會不計代價爲她獲得，弄得欣想在每次表態之後都要非常鄭重的說明，她只是隨口說說，並不想真正擁有，請媽媽一定不要浪費錢。欣想的這種表現，令歐陽媽媽更覺得這個姑娘明理懂事，恨不得含在嘴裡、頂在頭上的疼。

雖然歐陽只是週末纔會從南京回家，但欣想與歐陽家人相處的時候，沒有一點點不適應。甚至由於歐陽不在，欣想覺得自己應當承擔起照顧歐陽父母的責任，到歐陽家去得更勤，與歐陽媽媽的關係，不像婆媳而像母女，只要是可以帶上欣想的場合，歐陽媽媽都要將她帶在身邊，彷彿聽幾句別人對欣想的誇獎，她的臉上便有光彩似的，李秋雲有時都要半真半假地吃醋拈酸。

最幸福的當然還是歐陽給她的愛，每天總會有新的驚喜，花是風雨無阻每天一束，欣想淘寶購物車裡的東西也時不時會自己從網上飛到她面前，更有兩次，歐陽將自己當成禮物，忽然從南京趕到蘇州，只是因爲欣想說太想他了。

這些天，欣想就像萬千寵愛集於一身的公主，要風得風，要雨得雨，幸福得不是在過日子，而是日子從她身邊滑了過去，完全忘記了自己曾有怎樣的過去。以至於在聽到蔣蘇蘇將在南京做手術的消息時，欣想根本不曾想到在南京還有勢成這一家人，一門心思地要來爲好朋友解危救困。

李秋雲曾經勸過女兒：“你自己還要人照顧，哪裡會照顧人？現在又是個大肚子，不去蘇蘇也不會怪你，反正蘇蘇媽媽已經去了，林濤說他媽媽也會去，你怕什麼呢？”

可是欣想不肯，她覺得蔣蘇蘇一直爲自己兩脅插刀，所以她也不能在關鍵時刻掉鏈子。

欣想頭腦簡單，根本想不到媽媽的擔心是什麼，反而因爲這些天可以在南京與歐陽長相廝守，感到興奮不已。蔡美娟也覺得欣想到南京蠻好，異地戀最靠不住，小兩口的感情當然要靠他們自己維繫，父母做得再多也沒有用。有了婆婆的鼓勵，欣想更加不將媽媽的話放在心上，一門心思打點行李，以最快的速度來到南京。

對於她的到來，歐陽既開心又擔心，南京見證了欣想太多的喜怒哀樂，他不知道幾十天的戀情能否抵擋得住過去對欣想的影響，卻又忍不住躍躍欲試，如果欣想可以安心地在南京過日子，他就不必籌劃著怎樣將公司搬回蘇州，這對他的事業無疑是件好事。

欣想是個傻瓜，根本體會不到歐陽內心的變化。除了蘇蘇剛開刀的那兩天，每天她都會在網上學一道菜，然後牛刀小試，看著歐陽在自己跟前吃下去，覺得這就是天下最大的幸福。就算在醫院兩次遇見程玉玲和林雪，也只是讓欣想稍稍有點意外，而沒有更多的想法，更沒有注意到，因爲這兩次意外相遇，歐陽心中有些波瀾，依舊我行行素，將自己全職未婚妻的日子安排得滿滿當當。

蔣蘇蘇從歐陽那裡聽到勢成媽也在醫院時，就吃了一驚，後來又聽隔壁病房的家屬與媽媽談論婦產科裡的奇異事，越聽越覺得像勢成家人，悄悄讓媽媽打聽一下，簡直心驚肉跳。

可是，因爲媽媽在跟前，蔣蘇蘇又不能將話說得太明白，只能和欣想繞圈子：“今天林濤在醫院，你猜他遇見誰了？”

“遇見誰了？”欣想不在意地問，她的心思現在晚上回家給歐陽做什麼晚飯，其他事一點沒興趣。

蔣蘇蘇一字一頓：“勢成。你知道他爲什麼在醫院裡？”

欣想手中削著水果停也未停一下，只是擡頭看了她一眼，笑道：“昨天我就和歐陽遇見勢成媽媽媽了，他媽受了傷，頭上纏著繃帶，勢成當然會在這裡。”

言下之意，蔣蘇蘇有些大驚小怪。

蔣蘇蘇用手拍了一下她的腿，以引起她的注意：“不是勢成媽媽住院，而是李菲。”

欣想聽到這個名字，說心裡一點想法沒有那是假的，但也僅止於一般人的好奇：“是嗎？爲什麼住院？”

蔣蘇蘇撇著嘴：“流產。”繪聲繪色地將事情描述一番，蔣媽媽也在旁邊不時補充幾句。母女倆都是講故事的高手，不瞭解她們的人，真的會以爲這一切都是她們親眼所見，不然哪會如此生動具體。

欣想卻知道她們不過是道聽途說，所以並不怎麼當真，完全當成故事在聽，中間也評議了幾句，大多是對李菲的同情，但也只出於看熱鬧的心理，並沒有太多想法。

見她依舊一幅無動於衷的態度，蔣蘇蘇簡直無語。

這個丫頭怎麼這麼笨，她忘記了她懷的是誰的孩子？天天呆在這個隨時可能遇見勢成的地方，歐陽心裡能沒有想法嗎？勢成家人如果知道她的孩子是勢成的，心裡能沒有想法嗎？何況勢成媽現在恨不得能立即將李菲趕走，欣想和孩子的出現正好是最好的籌碼，她不利用纔有鬼呢。

蔣蘇蘇恨不得能跳下牀，將欣想立即拉出醫院，免得平生風波。可她剛剛做了手術，偏又沒那個力氣，只得將話講明：“這幾天你就別來了，在家好好養胎，免得再遇見勢成家人。我媽在這裡，有人照顧我。”

可欣想哪裡肯聽？反而因爲蘇蘇的勸說不開心：“這是什麼意思？我和勢成是和平分手，就算見面也是朋友，沒有什麼可以避諱的。因爲他媽在醫院我就不來，歐陽還以爲我心裡有什麼想法呢。”

蔣蘇蘇啼笑皆非，有心要說歐陽已經有了想法，卻又怕她對歐陽產生誤會，話到嘴邊又咽了下去。

欣想回到家，將蔣蘇蘇的擔心當成笑話說給歐陽聽，歐陽不置可否。吃過晚飯，歐陽去洗碗，欣想便和蔣蘇蘇發微信。

蔣蘇蘇很快回了過來，第一句話就是：“明天不許來，歐陽不擔心，我還擔心呢。想服侍我有的是機會，等我出院。”

欣想半假半真地惱怒：“胡說什麼，我可能再與勢成在一起？是腦子進了水嗎？”

蔣蘇蘇十分認真：“你可別生在福中不知福，等有一天失去歐陽你就要後悔了。”

欣想回了個憤怒的表情：“歐陽纔不是你想的這樣小氣，他早就知道這件事。”

蔣蘇蘇先是表示驚訝，隨後又在微信裡寫道：“誰都不是聖人，如果歐陽沒有表現出異樣，只能說明他不夠愛你，或者是太愛你。”

“說的什麼，我都聽不懂！”欣想發了一個嘲笑的表情。

蔣蘇蘇直截了當地寫道：“反正我說你不許來就不許來，歐陽對你好，你也要拿出點表現纔是。”

“你當我是傻瓜？”欣想嬌嗔。

蔣蘇蘇只簡單地回了四個字：“不傻纔好！”

氣得欣想恨不得穿過手機，給她吃個爆慄。將蔣蘇蘇的微信當成笑話拿給歐陽看，歐陽半假半真：“蔣蘇蘇這樣爲我著想，看來我真的得要好好謝謝她。不過，你要是去醫院，我還真的有些擔心呢！”

欣想有點意外：“擔心什麼？”

歐陽沉默了一下，實話實說：“當然是擔心你又會想到過去，畢竟之前你們在一起好幾年，我們才兩個多月。”

他從來沒有像現在這樣沒有底氣過，特別是聽了欣想剛纔說過勢成家的事後，更覺得勢家人遲早會來與他爭奪欣想。洗碗的時候他就在想，如果勢成現在來找欣想，告訴她他想要回她和孩子，欣想會是什麼反映？

歐陽不敢想像。

“你是不是不相信我？”欣想低聲問。

歐陽難爲情地一笑，沒有說什麼。

欣想的心忽然沉甸甸地。這是第一次她感覺與歐陽之間有隔閡，默默地拿著手機走開。過了一會兒，歐陽進房間，欣想正在坐在被窩裡看電視，立即拉過被子將自己從頭到腳蒙得嚴嚴實實的。原本以爲歐陽一定會像以前那樣哄她開心，可是等了好一會兒，歐陽還是沒有動靜。她有點沉不住氣，將被子一掀，他略有一點不好意思地看看她。

“不想睡呀？”欣想帶了點惱怒地問。

歐陽好脾氣地一笑：“這就睡了。”

欣想將身一背，裝作不理他，耳朵卻豎得直直的，聽著他的動靜，好半天歐陽都沒有像往常一樣，將手伸給她讓她枕著睡，她有一點著急，再次轉過身，發現歐陽也背對著自己。雖然看不見他的臉，欣想卻知道他沒有睡著。

她不由自主地從背後抱著他：“你放心。”

欣想感覺到，他的手緊緊地拉住了她的手，生怕她會跑了似的。

“如果我離開你，不要說別人，我自己也會鄙視自己的。”她嘆了口氣。

歐陽忽然轉過身，將她緊緊地摟在懷裡，她都快要窒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