朝鮮王都,漢城。
整整十萬大軍在漢城大門前安營扎寨,連綿的軍帳,看起來十分的壯觀,來到這里后,朱由校并不急著攻城,再怎么小的攻城戰,在這個時代還是必不可免的會有傷亡,而這卻是朱由校不愿意見到的。
他手上這些經過基礎識字教育和思想教育的士兵可是很寶貴的,都是未來基層的官員,可不能就這么浪費了。
這一路南下,亮出皇帝的招牌后,朝鮮幾乎望風而降,就算有些許抵抗,也在大量火炮進攻下,瞬間瓦解。不過,路上的順利,并沒有讓朱由校盲目,強行攻城的損失有點大,他便打算從內部瓦解朝鮮。
因此,他便將凌陽君李棕放回了漢城,讓其在內發動政變。
“也不知道這家伙會不會老實的按照命令辦事。”看著李棕消失在黑夜中的背景,朱由校皺著眉頭。
對于自身的安全,朱由校并不擔心,沈有容抽調船只,并不是將所有船都帶走了,還留下到了大概上百艘的福船,有這些船只,后勤是不用擔心的。而且,以此刻朝鮮的軍事力量,根本都不能對他的大軍造成一點困擾。
待李棕徹底消失不見后,朱由校也返回了自己的軍帳,他打算,若是今晚漢城并無動靜,明早便攻城。朝鮮只是一個小國,要不是接下來他想要攻略日本,獲得大量的白銀,朱由校根本不會在這里浪費時間。
不過,以宗室為各地番王,倒是一個可以嘗試的措施。對于東南亞那些土地,朱由校一直都垂涎不已,但是很多地方如中南半島、馬來半島上面都有了成熟的國家和文明,赤裸裸征服的話,實在太難。
只是,尾大不掉又是一個問題。
“哎,真是頭痛啊!”想著這些,朱由校不禁有些頭痛,明朝龐大的宗室是個老大難問題,收繳他們的土地簡單,削減爵位也簡單,但是怎么讓他們獲得謀生手段呢。這可和勛貴不同,爵位一削減就完事了。
這些人從血緣關系上來說是他的親族,而他則是他們的族長,有些責任還是要負責的。將他們分封到南洋也簡單,但是就怕到時候某個家伙一腦抽,勾結外人,來個圖謀作反,那就不妙了。
有了封地造反,和單槍匹馬,慢慢發展勢力來造反,完全是兩個難度級別的。因此,從帝國穩定安全出發,他對用番王代替屬國統治者的想法,還是有些猶豫。沒辦法,這純粹是出于帝王心術的考慮,誰在這個位置上,都會這樣想。
“算了,先拿下漢城吧,不管怎么說,安定好朝鮮,讓其安分當自己小弟是沒錯的。”朱由校暫時拋下煩惱,打算明天再看。若是這李棕心誠,還是讓其繼承王位也好。
此時朝鮮的政局,在光海君的當政下,朝堂派系大致分為兩個勢力,一個是大北派,一個是西人黨。
大北派是光海君的支持者,只是,在對待明朝和后金的問題上,兩者產生了極大的分歧。不,不光光是大北派,其他西人、南人、小北等派系朝臣,幾乎都反對光海君中立的政策。
只是,見識過后金戰斗力和明朝衰落的光海君一力堅持,才推行下去。不過,這就讓其和當政的大北派漸行漸遠,政局漸漸脫離光海君的掌控,無奈之下,他只好啟用西人黨,以期制衡大北派的李爾瞻。
不過,西人黨的重新出現,卻又導致了光海君的下臺。歷史上,天啟三年,凌陽君李棕聯合西人黨,發動政變,推翻了光海君的統治。
當然,此時雖然略有不同,女真入侵提前,讓光海君借助其力量,清洗了一些內部反對力量,尤其是王族子弟,更是被他殺了很多,但大北派為主,西人制衡的局面并無多大改觀,只是朝臣們缺少了有力的競爭者,讓光海君的王位更加的穩固了。
畢竟,此時除了他的兒子外,也就一個逃亡在外的凌陽君有這個資格了。
只是,他的諸般算計,在大明皇帝十萬大軍下就是個笑話,明皇直接斥責他違逆天命,不配竊據此等王位,甚至皇帝都有廢除李氏的宗廟的心思。
內部政局混亂,外有大明皇帝虎視眈眈,諸多愁緒,讓光海君根本無心睡眠,只是痛飲從大明高價買過來的宮廷佳釀,看著宮女翩翩起舞,此時也只有美酒和美色能夠麻痹他了。
卻說這邊光海君爛醉如泥,那邊凌陽君李棕踉踉蹌蹌的,帶著幾個隨從出了大營,消失在黑暗當中。
歷史上,他于天啟三年,聯合西人黨的七八個大臣,以及漢城的訓練大將(相當于秦良玉這個職位),密謀發動政變。
政變這種事情,從來都不是一拍腦袋就能出來的,實現的準備,密謀,以及聯絡感情,都不是一朝一夕的事情。
因此,和漢城內殘留在朝趟上的幾個西人大臣,他的關系十分的好的,稍稍和守門將軍串聯下之后,他就進到了漢城之內,來到了陽明學者崔鳴吉的府邸之中。
“滄浪先生,先生救命,先生救命!”見到崔鳴吉后,李棕如同見到了主心骨,登時神色慌亂,苦苦哀求。
“大君且慢,將事情慢慢道來。”崔鳴吉見到李棕很意外,但見對方神色幾乎崩潰,他還是柔聲相勸。
“好的,好的
。”崔鳴吉的話讓李棕稍稍冷靜下來。深吸一口氣后,他便將事情娓娓道來。從自己按照大家商量的,出使大明,然后等待,然后到遼東求見皇帝。所有的始末,巨細無遺的都和崔鳴吉訴說。
而崔鳴吉也不打斷,捻著胡須細細的聽著,時不時的還打斷問些問題,尤其是關于大明當今天子,以及大明內部變化的事情。這些問題繁瑣而細致,往往讓李棕要搜腸刮肚的回答。
但好在,大明內部帝國日報和邸報的發行極其繁盛,這種明面上的消息都能在報紙上看到,故而他還能勉強應對。
李棕對崔鳴吉極其信任,是將其當做謀主看待的,因此回答起來也很耐心,并沒有因為朱由校今晚發動政變的任務而不耐。
等聽完李棕的回答后,崔鳴吉的臉色卻是變得十分精彩,有懼怕,有惋惜,也有贊嘆。李棕看了十分奇怪,就問道,“滄浪先生,何故如此。”
“大明當今天子,真是一代雄主啊!”崔鳴吉如此感嘆。
“先生,我知那天啟皇帝是一代雄主,但如今卻是明皇意圖廢除李氏王位啊,這…….”說到這,李棕已經隱隱有哭腔了,“我雖假意答應明皇,愿意發動政變,為其內應,但…….”
說著說著,李棕泣不成聲,后面的話也亂的不成樣子,連貫不起來。
“大君且先不要急切,事情還有轉機。”哪知,崔鳴吉確實一臉微笑的樣子。
“哦,不知希望在何處?”李棕抬起頭,殷切的看著對方,連日以來的巨大的壓力,讓他都快承受不住了,此刻看到這位以智謀筑城的學者,頓時心中升起了希望。
越是在大明軍隊當中待的越久,他便越能感受到明軍恐怖,那種全部騾馬化的高速行軍速度,威力無匹的大炮,犀利的火槍,每一件都讓李棕絕望。
大明,根本就不是朝鮮能夠對抗的,一路上那些反抗的城市便是明證。李棕開始只是冷眼旁觀希望這些城市能夠遲滯下明皇,后來卻發現毫無用處,為了不再遭受損失,他便主動發揮自己的影響力,加上大明宗主國的影響,才讓朱由校暢通無阻,沿路城市望風而降。
“明皇為一代雄主,從其在國內的改革便能看出來,這樣的人,每一句話都有深意。”崔鳴吉捻著胡須,笑呵呵的分析道。
坐在旁邊,李棕屏住呼吸,認真的聽著。
“是大君的主動求見,才讓明皇動了念頭,廢除李氏,從這突然責難的事情看,明皇顯然是臨時起意的。而只要摸清楚明皇為何突然想要更換朝鮮王族,那么我們便能轉危為安。”
“轉危為安!”這個詞語,登時令李棕眼睛一亮,原本灰暗的臉色也忽然有了光彩。
“是的,只要我們號準了明皇的脈。”崔鳴吉一幅智珠在握的樣子。
“明皇只是斥責李氏背信棄義,背棄大明,轉投女真,雖然這是光海君,但如今光海君為朝鮮王,自然也是李氏所為。而從你對那天求見的情況來看,明皇只是說要廢除李氏王位,卻不提推朝鮮的處理措施。”
“其他處理措施。”李棕不明白了,一臉的疑惑,還要什么其他處理措施,廢除王位不就是最狠的措施了么。
“大君要明白,廢除王位只是對李氏的懲罰,而不是朝鮮。對朝鮮國,還有更過的。”說到這,崔鳴吉語氣忽然陰森起來,“比如,內附!”
內附這個詞一出,登時令李棕渾身一冷,情不自禁的打了個寒顫。
某地本身是朝廷的屬國,而后去國降階,自請設立行政單位,是為內附。這是百度百科對內府的解釋。明白這個詞的意思后,便能明白李棕為何對這次詞如此恐懼了。
若是明皇剝奪了李氏的王位,李氏卻不會滅亡,甚至若是繼承王位的人特殊,他們還能繼續自己的政治生命,但若是內府了,那么這里的一切都和他們沒有關系了。李棕可不認為,大明的那些官僚會允許自己家族進入官場。
“大君放心,明皇并無要朝鮮內附的意思。”崔鳴吉安慰道。
“為何?”李棕疑惑不解。
“因為明皇說李氏無道,背信棄義。”
“啊?”李棕一臉的驚訝,李氏取禍之道竟然成了朝鮮不用內附的理由。
“若是明皇有心朝鮮內府,便不會將李氏說的如此不堪,只會說李氏無能,不能庇佑朝鮮一地。因為李氏無罪,便能保全,保全之下,才能盡心配合。若只是想要更換王族,自然是怎么失德怎么來,這樣才有理由更換王族。”崔鳴吉詳細的說著里面的區別。
只是,李棕的神色卻又是一驚,“那這樣說,李氏豈不是更加危險,新的王族上位,李氏焉能有茍活之理。”
“非也!”崔鳴吉搖頭,“若是明皇留下李氏,那么新王絕對不敢動李氏一根毫毛。而處于制衡的考慮,明皇是一定會留下李氏的。再也沒有比李氏更好的牽制者了。”
崔鳴吉這么一說,李棕就明白過來,好歹他也是經歷過政治傾扎的,這里面的道道還是很明白的。經過這么一解釋,李棕整個人卻是輕松下來,再也沒有剛剛惶惶不可終日的樣子。
不管李氏最后的結局怎樣養,自
己的性命起碼是保住了,整個李氏除了在王位上的光海君,目前也就是自己能夠擔當起大任。
不過,崔鳴吉的分析還未完,他繼續說道,“新的王族上位,要么是從朝鮮內部選拔,要么,就是從大明國內派過來,除此之外,別無他途。”
“這兩種情況,都有可能,雖然前一種可能較小,但也不是沒有。故而,應對這兩種情況,老臣有兩策。”
“先生快講。”戲肉來了,讓李棕正襟危坐起來,認真的傾聽。
“若是從朝鮮內選,那么大君要做的,不外乎是讓明皇看到大君的心意,比新王還要忠誠的心意。”崔鳴吉談興大發,滔滔不絕的講著,其神態,和后世的鍵盤政治局如出一轍。
“大明國內不是說明皇已經取消農稅,開始全面征收商稅,由此可見,當今天子絕對是利益至上者,只要大君保證,能夠提供的利益遠遠超出新王,那么朝鮮王位定然會落到大君頭上。”
“利益!”李棕眼神迷茫,喃喃自語。
“對,利益,或者直說銀錢,大君可效仿中原前宋和遼的前例,年供歲幣,以為忠心。”
“歲幣!”這個詞,讓李棕渾身一震。
歲幣這東西,可是和朝貢完全不同,歲幣是白給,而朝貢大明一般都會返還東西,而且是幾倍的返還。這也就是為什么那些番邦小國喜歡到大明朝貢的原因,賺錢啊。
“是的,大君,也只有歲幣可以打動明皇的心意了。”崔鳴吉斷然道,見李棕有些猶豫,他便反問,“大君去歲也是到朝貢的,明皇可有返還貢品?”
聽到這問題,李棕一愣,便苦澀笑道,“沒有。”
氣氛頓時凝固,顯然,崔鳴吉的分析已經徹底打動了李棕,只是,仍然有些難以抉擇罷了。
過了一會,他才擺擺手,問道,“先生,若是第二種情況呢?”
見此,崔鳴吉沒有繼續催逼,而是接著說道,“大明內部,能夠稱王的,不外乎是帝室宗親了,而老臣恰好知道,當今天子可是有一位弟弟的。”
“弟弟。信王朱由檢!”李棕低頭自語。
“是的,最有可能的,便是這位了。朝鮮地近中原,和京畿隔海相望,往來方便,自然是信王的最好去處。”
“難怪我剛求見時,皇帝還神色好好的,卻忽然又翻臉了,原來是在為自己弟弟謀奪去處。”李棕滿嘴的苦澀,小國就是如此沒有辦法,任由別人揉捏。
“大君勿憂,這個也好解決。”崔鳴吉卻沒有這樣沮喪。“只要大君愿意供奉歲幣,這也好解決。”
“先生請講。”李棕終于提起了些精神。
“策略和前面的一樣,只是大君面見明皇時,先不要提歲幣之事,直接承認李氏失德,不配據有朝鮮之地,請求內附,為大明一士紳即可。”崔鳴吉語不驚人死不休,說出的建議令李棕直接顫抖起來。他的臉色更是蒼白起來,幾乎快暈厥。
“大君勿怕,明皇不會同意朝鮮內附的。”見李棕被嚇得夠嗆,崔鳴吉趕忙解釋,他也不停頓,一口氣將原因說了出來。
“朝鮮地窮,山地多,不是膏腴之地,且人口不少,明皇要之無用,反而給自己增添累贅,若從軍事考慮,只需要讓出幾個沿海港口給明皇的艦隊停駐,明皇便會滿意。內附不同意之后,大君便向明皇哭訴李氏有罪,愿獻歲幣以贖罪,年年供奉。”
“如此,大君之王位,便可保全。”
“果真如此?”李棕抬頭,滿臉殷切。
“的確如此。且殿下可以多多哭訴朝鮮之貧窮和人口眾多,多說說日本的銀山,相信明皇定然會轉移目標的。”崔鳴吉肯定的點頭。
若是朱由校在這,肯定會為這個叫崔鳴吉的大臣的分析拍案叫絕。從亞太地區的范圍來看,的確如此。朝鮮若是讓出了一些島嶼和南邊的一些港口,真的沒有那么重要,也就是對日本重要些,因為和日本隔海相望。
相對來說,庫頁島的海參崴,以及北方的西伯利亞,對于大明來說,戰略地位卻是非常的重要。
而且,真正的難處,這崔鳴吉也看得十分的精準,朝鮮最大的問題,不是占領,而是利益。
這個地方的人民非常的頑強,中原王朝對這里用過很多次兵,都沒有徹底占據下來,朝鮮一不是戰略要地,二不是資源豐富的地方,明皇對這里應該沒有多大的興趣。按照崔鳴吉說的策略,若是歲幣足夠多,利益足夠大,不愁明皇不動心。
崔鳴吉的一番鞭辟入里,展望未來的分析,登時令李棕振奮起來,他長拜道,“一切拜托先生了,請先生助我一臂之力。”
“好說,好說。”崔鳴吉笑呵呵的扶起對方。想要實行后面的歲幣計劃,前提是奪取王位,而這個,反而是最容易的。
【作者題外話】:誠如書友‘劉曉榮’所言,有些地方寫的很隨意,因為那時候心態不穩,很急躁,現在也有這個樣子,不過我盡量會調整的。后面的文會寫的細膩些,盡量將這種艱難和變革寫出來。
寫的不好大家多多包涵。還有,現在暫時沒有太監,別和我的丁丁過不去,還要靠他生娃呢。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