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依然漆黑深沉。
韃丵子大營已被蕭凡輕易突破,數百名留守的韃丵子已被射殺大半,剩下的百來名韃丵子驚慌失措,在大營的帳蓬間四散奔逃。
沒有馬的蒙古人戰力大大降低,蕭凡人多勢眾,一千人追著百來名韃丵子滿大營四處追殺,明軍跟趕豬進豬圈似的,騎著馬嗷傲大叫,遇著逃得慢的韃丵子,彎下身對著他們的后背或脖子一刀劈去,韃丵子們逃得很驚惶,同時也很悲憤。一?跟明軍也交戰這么多年了,頭一次發現明軍竟然這么不要臉,放著五萬人的大部隊不敢迎戰,偏拿他們這些留守營地的人開刀,鄉下人捏柿子,你也挑得太軟了吧?
半柱香的時間過去,百來名韃丵子又被斬殺得只剩數十名了。
蕭凡騎在馬上,手里扯著彈弓的皮筋,鋼丸一顆一顆激堊射而出,大部分打偏了,小部分帶著幾分運氣成分正好打在韃丵子身上,彈弓彈力大,力道猛,打在人身上便是一個血淚,這件神器雖然準頭不怎么樣,但因式樣古怪,殺傷力強,倒引起了韃丵子們巨大的恐慌和忌憚。
沒過一會兒,大營內僅存的數十名韃丵子終于受不了心理折磨和煎熬,紛紛大叫著高舉雙手,跪倒在草地上一動不動,嘴里嘰里咕嚕說著什么。
不用人翻譯,蕭凡從他們的動作便看得出,他們投降了。
韃丵子再兇猛也是人,是人就有怕死的時候。
蕭凡一揮手,一千人策馬將投降的韃丵子包圍起來。
“大人殺不殺?”眾將士齊聲問道,昏暗的火把照射出一張張殺氣騰騰的猙獰臉龐。
投降的韃丵子雖聽不懂他們說話但從明軍的語氣和氣勢上多少明白了他們的意思,聞言頓時趴在地上一動不敢動,渾身卻不停的打起了擺子。
蕭凡櫳豫了一下,抬高了手大喊道:“……沒空!趕緊打劫!”
…是!”
呼拉一聲圍著韃丵子的一千人散開,跟進了村的鬼子似的,開始對大營的帳篷和輜重進行了瘋狂的掃蕩,什么牛羊,兵器,衣服…只要看得到的,能帶走的,統統裝上了馬背,一時間整個韃丵子大營沸反盈天熱鬧無比。
跪在地上投降的數十名韃丵子呆楞楞的看著這伙明軍的惡劣行徑,見他們只顧著搶東西,不像是要殺他們的樣子,頓時恐懼之心稍減,然而見他們這副瘋狂囂張的模樣,韃丵子們心頭又涌起許多異樣的感受,五味雜陳,難以言狀。
剛剛還駐軍五萬的大營……進劫匪了啊!
一種羞恥感充斥著韃丵子們的心間,然而明軍雖然打劫得歡快卻也不忘派人監視他們,羞恥是羞恥,相比明軍幽冷鋒利的刀劍,韃丵子們決定…還是在心里羞一羞算了,別跟他們較真。
兩柱香過后明軍將士們終于意猶未盡的結束了打劫整個大營已一片狼藉,搶的東西實在裝不下,只剩下滿眼被刀劍劃得稀爛的帳蓬和扔得遍地都是的破爛木盾皮甲,在寒風中顯得分外蕭瑟……
見大伙兒都搶得差不多了蕭凡看了一眼地上跪著的表情木然的韃丵子們,然后大聲道:“好了,全軍集丵合,咱們撤!”
將士們盡皆一楞,蕭大人帶咱們沖進韃丵子大營,難道只是搶些東西就走嗎?必,…他真把自己當劫匪了?我們是朝廷的精銳禁衛呀!吃皇糧的好不好?
命令已下,將士們不敢違命,每人馬背上裝滿了搶來的東西,然后一聲呼哨兒,一千人結成隊,又飛快的沖出了大營,往北方而去。
跪在地上的韃丵子們聽到一陣雜亂的馬蹄聲漸漸遠去,這才敢抬起頭,小心翼翼的四下張望了一番,見大營已被糟踐得一片稀爛,被龍卷風刮過似的,情景特別的蕭然頹廢,眾人面帶苦色嘆了口氣,心中不由有些小慶幸,幸好撿回了一條命,不幸中的大幸。
于是韃丵子們懷著慶幸的心情站了起來,然后默默的開始收拾被明軍糟踐得一團狼藉的大營。
蕭凡領著將士們出了大營,他騎在馬上,夜風一吹,頭腦立馬清醒起來。
扭過頭看著身后沉默策馬的將士們,蕭凡沉思道:“……我們殺進韃丵子大營到底為了什么?”
“打劫!”眾將士齊聲答道。
“僅僅是打劫?我們能不能有更高一點的追求?”
眾將士茫然了,什么叫更高一點的追求?殺了韃丵子,搶了一堆可有可無的破爛……是啊,我們沖進韃丵子大營到底去干嘛的?就為了這個嗎?
蕭凡看著大家茫然的表情,欣慰道:“大家都是有追求的人啊
一名將士策馬趕上,在蕭凡耳邊提醒道:“大人領著我們沖進去的時候不是說殺人放火嗎?”
蕭凡一楞:“對呀…”
“可是,我們只殺了人,沒放火啊…”
蕭凡恍然大悟,騎在馬上狠狠一拍大腿:“不錯!咱們忘記放火了!”
接著他釋然笑道:“我就說有件什么事兒忘記辦了,原來是這個……弟兄們,咱們掉頭,再殺回韃丵子大營,把他們的大營燒了!”
……………
今天絕對不是韃丵子幸運日。
幸存的數十名韃丵子慶幸的心情還沒消散,遠處便又傳來了轟隆的馬蹄聲。
韃丵子們大驚失色,紛紛聚在一起大叫道:“劫匪又來了!怎么辦?”
“還能怎么辦?繼續跪著吧!”
韃丵子們非常自覺的又跪在了地上,老老實實,低眉順眼像一只只溫馴的綿羊等待即將來臨的餓狼。
蕭凡領著將士們再次沖進了大營,第一眼便看見表情木然的韃丵子們一個個畢恭畢敬的垂頭望地。
襲個大營還干得這么抱泥帶水,蕭凡自己也感覺挺不好意思,戰馬從韃丵子們身前呼嘯而過,遠遠扔下了一句話。
“…我們順便放把火就走很快的。”
韃丵子:“…………”
放火確實很快,眨眼間大營就被點燃了,火借風勢,沖天而起,處處彌漫著濃煙和一股焦臭的羊皮味道,很短的時間內,火勢被風一吹,整個大營連在一起的帳蓬都被點燃了,熊熊烈火照映著一張張興堊奮狂熱的臉龐將士們像一群無法無天的混混,肆意的焚燒和破壞著大營里的一切。
蕭凡四下環顧,見大火燒得幾乎紅透了半邊天,火光無情的吞噬了一切,蕭凡滿意的點了點頭,喃喃道:“把韃丵子的帳篷都燒了?以后他們沒地方睡了吧?耍不一一一一回案取了帳簿再接著打仗?”他們應該不會這么不著調兒吧?”
嘿嘿壞笑幾聲,蕭凡揚聲大喝道:“好了,殺人放火都干完了,咱們撤!”
呼啦一聲,一千人又風卷殘云般退出了火光沖天的大營。
草地上,永恒的跪著數十名早已麻木的韃丵子,面無表請,一動不動,連憤怒的心思都提不起了。
“怎么辦?趕緊找水滅火吧!”
“這么大的火,怎么救?還是跪著吧,說不準什么時候那群比蛇更歹毒的家伙又沖回來禍害大營了……長生天會懲罰他們的!”韃丵子們的語氣居然一派氣定神閑。
蕭凡當然不知道此刻韃丵子們正跪在地上畫圈圈詛咒他。
策馬飛馳的路上,蕭凡抽了幾鞭子馬臀,腦海中忽然一道靈光閃過。
人的需求是衣食住行,現在帳蓬燒了,韃丵子們住不了,以后只能露營了,吃的呢?
由于五萬大軍只顧著追趕那襲營的兩千將士,事起倉促,根本來不及帶足夠的糧草,如果把他們大營里的牛羊全部禍禍了……
真是個誘人的好想法……
”全軍住馬!”蕭凡揚聲大喝道。
所有將士令行禁止,同時勒住了戰馬。
“回去!還有件事情沒辦…………”
將士們:“………”
這位大人辦事到底有多拖泥帶水啊!
滿頭黑線的將士們只好跟著蕭凡第三次殺進了一片火海的韃丵子大營……
大營里的韃丵子們剛站起身活動著腰骨,現在大營四處被燒,他們連收拾善后都免了。
耳邊聽得轟隆的馬蹄聲,韃丵子們盡皆一楞,接著露出一副果然如此的表情,然后駕輕就熟的往地上一跪,安安靜靜的等著明軍沖進來。
沖進營的蕭凡再次看到韃丵子們一張張充滿了幽怨的臉。
蕭凡馬速不減,卻朝他們赧然一笑。
“……打醬油的,打完就走、很快!”
韃丵子們依舊木然不語:“…………”
一頭頭活蹦亂跳的牛羊被宰殺,帶不走的便被將士們一不做二不休扔進火堆里,看著它們被大火吞噬,燒成一塊塊黑色的焦炭。
“我們再撤!”蕭凡振臂大呼。
一名將士拉住了他的衣袖,可憐兮孕道:“大人……,求您了,您再仔細想想,還有什么事沒辦嗎?”
蕭凡想了想,很誠懇的道:“這回真沒了。
鬼力赤率大軍追擊,他兩眼通紅,胸中被一團怒火燃嬈得直欲發枉,血紅的雙眼死死盯著前方正策馬遁逃的兩千明軍,他在憤怒,在嘶吼。他甚至想到抓到這群該死的明軍后該怎么折磨他們。
五馬分尸是個不錯的主意。
想到這里,鬼力赤獰笑起來,兩排白牙在夜色下散發出森森的光芒,像即將捕捉到借物的狼。
一名韃丵子策馬趕上,驚惶道:“首領大人,大營……咱們的大營……”
鬼力赤笑容一窒:“大營怎么了?”
“……起火了!”
鬼力赤大驚,急忙扭頭望去、卻見十數里外,大營的火光已經燒紅了半邊天,在黑夜里那么的鮮艷,刺目……
鬼力赤渾身一震,喊出了一句被古人喊過多次,將來也必定有人再喊的經典名句。
“中計!”
巨大的驚怒和羞辱一齊涌上鬼力赤的心頭,他扭頭恨恨看著前方抱頭鼠竄的兩千明軍,終于明白這是明軍給他下的一個圈套。
那些卑鄙的漢人,好狠毒啊!
”全軍住馬!回營!”鬼力赤果然放棄追趕那兩千明軍。
五萬韃丵子大軍立馬后隊政前隊,氣急敗壞的往大營趕去。
半個時辰后,剛沖進大營的鬼力赤眼見大營火光沖天,帳篷,牛羊,木盾……全部葬身火海,營地內散發出一陣難聞的焦臭味。
鬼力赤瞋目裂眥,仰天悲嘶:“到底是怎么回事?誰干的?”
留守大營的數十名韃丵子跌趺撞撞跑到鬼力赤面前,一臉無助的哭喊道:“首領大人,咱們……被搶了哇——”
……………
“朵顏三衛?四皇兄,你……莫非在說笑?”
山海關前的帥帳內,寧王朱權悚然動容,臉色微微有些難看。
朱棣高深的笑:“十七弟,你覺得我像在說笑嗎?”
朱權沉默了。
朵顏三衛,大寧府內最善戰的蒙古騎兵,洪武二十年,先帝派遣馮勝,傅友德,藍玉出征,二十萬大軍紈道慶州,包圍北元納哈楚部落,納哈楚被迫投降,致使蒙古諸部失去了地理屏障,接連遭到藍玉的軍事打擊,洪武二十二年,大興安嶺以東的蒙古諸部孤立無援之下,只得降了大明朝廷,于是朝廷在大興安嶺以東設立了朵顏,泰寧和福余三衛,統稱朵顏三衛。
后來寧王朱權以皇子身份就藩大寧府,朵顏三衛便順理成章的成了朱權抗擊北元的主耍軍事力量,多次出征草原大漠,并立下赫赫功勞。
現在四皇兄提出要借兵,而且借的是他麾下最精銳的朵顏三衛,這……怎么可以!
若是北上抗擊韃丵子,朱權自然別無二話,借便借了,他與燕王的藩地連在一起,合兵共征草原的事也不止一次兩次了,但是這一次,看著四皇兄臉上高深莫測的笑容,朱權縱是再有勇無謀,也多少明白了四皇兄借兵的用意。
四皇兄這是為謀反做準備啊!征伐北元,與謀朝篡位,性質能一樣嗎?這兵…………無論如何也借不得!
朱權有勇氣殺韃丵子,有勇氣光著膀子殺進敵營斬將奪旗,但他沒勇氣造反!
同為先帝皇子,他也并不服氣朱允炆那個毛頭侄子當皇帝,但是,不服氣歸不服氣,這話只能悶在心里,從小到大,先帝對他的教育,教他的道理,還有君臣之道,這些都已在他心中根深蒂固。
哪怕坐在皇帝寶座上的是他并不服氣,甚至隱隱有些看不起的侄子,但是,臣就是臣,既然是先帝立下的新君,再不服氣也得老老實實向他跪拜,造朱允炆的反,這是以臣伐君,大逆不道!
“四皇兄,朵顏三衛……怕是不能借!”朱權脖子青筋暴跳,咬著牙道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