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冷寒意，溫和暖意，兩股截然不同的氣息在艾雷體內四處亂竄，沖擊著他每一根神經。他感覺身體時而像陷入冰窖中冰冷難耐，又時而如泡在溫泉中灼灼發燙，反復不定。
冷哼一聲，兔爺重新叼起煙斗。見漫天殺意如潮水退走，老山羊也收回了搭在艾雷后背的蹄子，濃郁綠光緩緩變淡。頓時，艾雷感覺體內那股灼熱感，一點一滴逐漸消失。
沒有了溫潤綠光的籠罩，體內不再發燙，可陰冷之感依然沒有退走。此時，渾身冰冷令他不由牙齒咯咯打顫。
“小兄弟，你臉色好像不太好看？”察覺到異常，老山羊便來到他跟前，這才發現艾雷臉色蒼白，雙手抱住身體不住發抖。
“艾雷。”八臂男孩急喚道。
似乎早已預料到這種情況，老山羊沖著兔爺喊道：“老伙計，還不快將你帶來的東西拿出來，讓這位小兄弟服下。”
身影一閃，兔爺來到艾雷面前，手一翻，半顆心臟出現在他手中。
“嚼下去。”兔爺不由分說，將半顆心臟往艾雷嘴里一塞。
不同于老山羊那股四處亂竄的溫潤氣息，兔爺手中這半顆心臟所蘊含的飽滿的溫熱，似乎能調和艾雷體內的陰寒。將心臟囫圇吞下后，艾雷感覺體內似乎有一團明火，灼灼燃燒。陰冷之感不再劇烈，臉色也逐漸恢復紅潤。
“多謝兔爺。”朝兔爺鞠了一躬，艾雷神色緩和不少，敵意也不像之前那樣明顯。
畢竟，人家剛才救了他一命。
“不用，我可不是為了你。”兔爺淡淡地道。
說話間，兔爺又掏出另外半顆心臟。只是這半顆心臟，似乎被啃過。比起之前，要大上不少。
“兔爺，你這是……”
正是眼前這半顆心臟，才將他體內的陰寒壓制下去。此時見到兔爺又掏出另一半心臟，艾雷大感好奇。
“這顆心臟的主人，你見過。”兔爺神秘地朝艾雷眨了眨眼。
“我見過？”艾雷疑惑道。
“沒錯，小子，你可記得，之前曾遭遇過一名暴食徒？”
暴食徒？！
艾雷哪能忘記，正是慘遭鬼老頭‘圖夫’掏心，無意間他才能契約頭骨族器，開啟石門。說起來，還真要感謝那鬼老頭。
轉念想到鬼老頭專門吸食腦髓，體內蘊含大量死氣，是世間少有的大陰大邪之物。艾雷感到頭皮一陣發麻。
“這就是他的心臟。”
“什么……嘔！”艾雷用手拼命地摳嘴，試圖將剛才吃下去的東西吐出來。
“嘔……”
“行了，別摳了，你小子得了便宜還賣乖。”兔爺淡淡地瞥了一眼艾雷。
“老兔子，說的輕巧，又不是你吃的心臟。”艾雷想捶死他的心都有了，拼命地往嘴里摳，“惡心死了，惡心死了，嘔——”
老山羊走過來，拍了拍艾雷后背。
“小兄弟，你真不知？”
見到老山羊神色凝重，圣階魔獸們紛紛八卦地注視著艾雷。
“看什么看，你們這些小家伙，快去把這只小烏龜洗洗干凈了。”老山羊沒好氣地瞪了一眼眾魔獸。
見眾魔獸散開，老山羊一甩手，一層淡淡的青色光幕將兔爺，艾雷，八臂男孩籠罩。
“小兄弟，這里已經被我隔絕，外人聽不到我們說話。有什么話，盡管說。”
“艾雷不明白你的意思？”艾雷看了一眼老山羊，隨后有些惱怒道，“難不成，你也想幫這老兔子說話？”
“那倒不是，我老人家誰也不幫，只說句公道話。”老山羊捋著胡子問道，“不知小兄弟，可聽聞過死靈體？”
死靈體？！
世間九大特殊體質之一，以身作墳，凝煉陰魂。又和生靈體互輔互成，陰陽聚合，即可一躍成為九大特殊體質之首。
艾雷還知道，他的真身——血海殘魂，就是世間難覓，獨一無二的死靈體。
甚至，臨近消散前，血海殘魂曾留下忠告：若想續命，務必找到擁有生靈體之人。
“知道一點。”艾雷點了點頭，不解道，“可這，和暴食徒又有何聯系？”
“當然有關系。”老山羊神情嚴肅，指了指艾雷，“你可知，自己是死靈體？”
見艾雷不置可否，老山羊暗驚，心里有了猜測。
“生靈體，死靈體世不存二。遙遠的年代，曾出現過一位死靈體，與異族有染，給世間帶來巨大災難。若不是……扯遠了，扯遠了，不說也罷。”
牽扯到重大秘辛，老山羊似乎也不愿多說，連連擺手，搖頭嘆氣，片刻后才繼續道：“若不是這幾日，我這老伙計天天來我這尋求幫助，我老人家也不知曉生靈體，死靈體居然早已出世。畢竟，生靈體，死靈體都是世間罕有體質，少有人見到。”
“說起死靈體，也當真邪門。以身為墳，聚陰納邪，凝煉死靈，滋養戰魂。世間大部分陰邪之物，都可為死靈體所用，成為滋養死靈體的養分。”
“而暴食徒喜食尸骸死氣，體內匯聚大量陰氣，對別人來說是邪物，對死靈體而言，卻是滋陰補氣，凝煉戰魂的大補之物。”
“剛才，你吃下的那顆心臟，匯聚了暴食徒生前無數死氣，是全身精華所在，能促使你修煉加快，對你百利而無一害。”
聽老山羊這么一解釋，艾雷茅塞頓開，可即便如此，他還是忍不住感到陣陣惡寒。
他大爺的，世間怎么會如此怪異的身體？
好死不死的，偏偏又出現在自己身上。
轉念一想，兔爺專門送來暴食徒的心臟，豈不是說，它一開始就知曉，自己是死靈體的身份？
恐怕是的，在艾雷夢中，血海殘魂一人獨戰群雄，大敗龍皇，若不是最后關頭兔爺出手，他也不會被逼得分出一道分身逃命。
兔爺見過殘魂，自然熟悉死靈體的氣息。
這一切，也都解釋得通了。
為何兔爺冷嘲熱諷，不愿收他為徒。因為兔爺早已知道他是死靈體，須借生靈體才能續命。而生靈體，死靈體世不存二，即便將來艾雷學有所成，可活不過百年，已成定數。
有哪個師傅愿意看到自己的弟子，悲慘死去呢？
想到這，艾雷即使心里有怨氣，最后還是朝兔爺行了一禮，道：“老兔子，雖然之前我們有過不快，不過，艾雷不是不明事理的人，今日之事，艾雷萬分感激。”
“小子，你想多了。”兔爺吐了一口煙圈，煙霧在他臉上彌漫，“我來，是為了和你談交易。”
“交易？”艾雷疑惑地看著兔爺，見兔爺板著臉一言不發，便求助地看向老山羊。
“還是我來說吧。”老山羊接過兔爺的話。
“剛才我說過，生靈體，死靈體世不存二。其實是有誤的。歷史上，最初的生靈體，死靈體兩人，其實是生于同一年代。可之后，也出現過生靈體和死靈體，卻兩兩不相遇。后世的生靈體，死靈體壽命都不超過百年。對于修煉之人，百年，是很短暫的。因此，才有‘陽魄不出，陰魂難續。陰魂不散，陽魄長存’的傳言。”
“而在傳聞中，最初的生靈體，死靈體，一為鼎，一為墳，前者聚陽，后者匯陰。兩者互輔互成，臻至最后，至陽，至陰兩魂匯聚，可凝煉出最強戰體，甚至超越了陰陽體。”
老山羊的這番話，艾雷早就從血海殘魂那里得知，因此并不覺得很驚訝。他甚至還知道，生靈體，死靈體極有可能是人為故意制造出來，目的就是用以培養最強戰體。說到底，生靈體，死靈體不過是凝煉最強戰體的鼎爐。
想到這，陣陣悲意涌上艾雷心頭。他連忙揉了揉眼，掩飾自己的悲哀。
艾雷細微的表情變化，仍舊沒逃過老山羊的眼睛。老山羊暗驚：這位小兄弟，看來還知道不少事情。
“可這，和兔爺又有什么關系？”
“關系不大。”老山羊微笑著看向兔爺，道，“不過，卻和它那寶貝徒弟有關系。”
布雷！
一聽到紅發胖男孩布雷的名字，艾雷連忙豎起耳朵，詢問道：“和布雷有什么關系？”
“它那寶貝徒弟同你一樣，也是世間罕見的特殊體質之一，生靈體。”
布雷，也擁有特殊體質？！
凝煉最強戰體的基石。
生靈體！！！
血海殘魂窮極一生都未能尋找到的陽魄，居然是自己從小認識的紅發小胖子！！！
艾雷震驚到無以復加，半晌說不出話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