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多年后。
這片在末日戰亂中被摧毀的廢墟上,再次建立起一座更加雄偉巍峨的城池。
城池可容納數百萬人,寬闊街道上熙熙攘攘,各種小吃擺滿路旁,一家又一家酒館,武器店,商鋪鱗次櫛比。走在街道上,隨處可聽見各種吆喝聲,叫賣聲,熟人打招呼的聲音。往來行人悠哉地穿梭在街上,孩童們歡樂地追逐打鬧,笑聲不斷。
歌舞升平,一片繁華景象。
人們似乎已經淡忘,這里曾發生過一場驚天地泣鬼神的戰斗。
斑駁的巨石堆砌而成的城墻前,一個旮沓里,坐著一個頭發花白,瘦骨嶙峋的老乞丐。
蓬亂干枯的頭發,如一團雜草頂在他頭上。衣衫襤褸,各種補丁,渾身上下更是散發著一陣濃烈的酸臭味,過往行人全都捂著鼻子,遠遠避開。老乞丐雙眼緊閉,嘴唇蠕動,偶爾睜開眼皮,眼中盡是祥和,平靜地注視著往來人流。
他似乎已有好幾天沒吃過東西。由于饑餓,嘴唇變得干裂發白,像一條死狗一樣,眼皮低垂,癱坐在地上。
他實在太虛弱了。
“老爺爺,你肚子餓不餓?”
一個六七歲模樣,棕發小男孩蹲在了他面前。
老乞丐微微睜開眼皮,渾濁的眼睛里布滿滄桑。
映入他眼簾的是小男孩的眼眸。干凈,沒有任何雜質。
“老爺爺,這個給你吃。”
小男孩從布衣里掏出一個干冒著熱氣的包子,遞給他。
“這是我從父親的店鋪里偷偷帶出來的。嘻嘻,你快點吃吧。”
老乞丐伸出一只枯瘦得只剩下皮包骨的手,微微顫顫,接過小男孩遞過來的包子。
“謝謝你。”
出奇地,老乞丐沒有馬上吃包子,而是將包子放在地上,從懷里掏出一支白骨制成的長笛,放到嘴唇邊。
“老爺爺給你吹支曲子,好不好?”
“好。”
悠揚的笛聲響起,旋律憂傷,飄入了小男孩耳中:
“誰在哭啊,哭傷了城墻,
誰在笑啊,觸目的蒼涼,
誰的眼啊,嘲笑著浮華,
誰安靜得不用再說話,
流云流走我指間的沙,
風吹舊了黑白色遺畫,
你種的柳新長了枝芽,
鶯飛草長又是一年春夏。”
一曲過后,小男孩似乎還沉浸在剛才的笛聲中,怔怔出神。
“孩子,你叫什么名字?”
老乞丐沙啞的聲音將他從笛聲中喚醒。
“我叫哈維,哈哈大笑的哈,維多利亞的維。嘻嘻。”
哈維笑得天真無邪,很有感染力。老乞丐看著這張純凈,沒有一絲邪氣的笑臉,也跟著笑了起來,只是他滿臉的皺紋堆積成一塊,讓這笑容看起來比哭還難看。
“哈維,哈維,好——”
老乞丐嘴里反復念叨這個名字,突然大笑起來,眼角邊泛起晶瑩,狀若癲狂,看得哈維心里不禁有點發顫。
半晌后,他才繼續道:
“哈維啊,這支笛子就送給你,算是老爺爺給你的禮物。你可要好好收藏,不可以弄丟哦。”
“好,謝謝老爺爺。”
男孩子離開后,老乞丐欣慰地看了一眼這繁華喧囂,又重新閉上了眼,嘴角勾起一抹微笑,陷入回憶。
……
亞特蘭大陸。
烏魯魯山脈,位于大陸中部的一條環形山脈。山脈綿延數萬里,圍成的占地面積極大,幾乎相當于兩個帝國。從高處俯瞰,這條山脈如同一條沉睡巨龍,盤卷在這片廣袤無垠的大地上。
事實上,烏魯魯這個名詞,在亞特蘭古語上,確實是“沉睡的巨龍”的意思。
這條巨龍首尾相接,只留下了一個常年籠罩在迷霧中的山谷作為入口。
山谷的入口,極為詭異,從來飄忽不定,每隔數百年,變換一次方向。很少有人能夠準確預知山谷口的出現。即使推測出來,山谷口的迷霧瘴氣,也成為探險者進入其中的巨大障礙。
有人說,巨龍只是不定期地換了個睡姿,所以山谷口的位置從來沒有固定。
也有人說,那些遮天蔽日的迷霧,其實是巨龍口中呼出的熱氣。漫天的霧氣,會將所有入侵者全部殺死.
眾說紛紜。
烏魯魯山脈中央,就更奇特。
山脈中央,一座方圓數千里,直入云霄的山峰,坐落其中。峰頂被生生削平,形成一個巨大的橫截面。從遠處眺望,那山的形狀,仿佛一個氣勢雄偉的樹墩,直挺挺地插在大地上。
亞特蘭人將它形象地稱為“斷木山”。
傳聞中,這座斷木山,在很遙遠的年代前,確實是一棵通天大樹的一部分。在神靈和大魔的戰斗中被毀掉,只剩下一個光禿禿的木墩子,永遠地留在亞特蘭上。
傳說畢竟是傳說。
但是亞特蘭人更愿意相信,這是一個神跡。只有神靈那通天徹地的恐怖力量,才能將綿延數千里的山峰削平。
歷史的車輪,在世人的驚疑和贊嘆聲中,悄無聲息地滾滾向前。
亞特蘭歷12019年。
烏魯魯山脈深處,在這片莽莽群山中,這個被死亡迷霧常年籠罩的絕地中,如果有人發現,絕對會驚訝到眼球掉了一地。這里居然還隱藏著一個與世隔絕的原始村落。
死地深處有生機。
村落里的房屋,全都用木頭搭建而成,屋頂上僅僅鋪蓋了一層厚重的茅草。小村的人也不多,只有不到五百人口。村里的人,也與外界人,與眾不同。不管男女老少,胸口心臟位置,都有一道奇異的黑色紋路。這紋路,因人而異,不像是描繪上去,更像是與生俱來的胎記一樣,深深烙印在胸口心臟位置。
今天,小村落里像是要舉行某種祭典。
每家每戶一大早,就開始殺雞宰羊,準備祭祀用的貢品。天剛微亮,一群年輕小伙子,就聚集在廣場上,忙著布置祭典的會場。那些年幼的孩子們,尤其是將要進行血脈引動覺醒的十幾個小孩,更是從昨夜開始,就興奮得睡不著覺。剛吃過早飯,一群孩子就興奮地往廣場奔去。
今天關系著他們未來的人生。
“海林,你說我們當中,有人能夠成功覺醒嗎?”一個棕色頭發,臉上有麻子的男孩興奮地對著身旁的男孩子說道。
“嗯嗯,我有種預感,今天我可能一不小心就要覺醒了,哈哈。”海林故意摸了摸下巴,閉著眼做出思考的樣子,很臭美地說道。
“臭不要臉。”
“就是,要覺醒也是我先覺醒。”另一個長得像猴子的男孩子不甘示弱地開口,“畢竟,我可是要成為大魔王的男人。”
“憑什么你先覺醒,明明是我最有天賦的好么。”
“有件事不知道該不該告訴你們,其實,我才是隱藏最深的那個人,只是我這個人習慣低調。”一個黑色頭發,個子最高的男孩子雙手環抱在胸前,裝作大人模樣地道。
“滾。”
“去死吧。”
一群孩子不甘示弱地爭辯起來。
誰都有好勝心,尤其是這些年輕氣盛,不過十歲左右的小孩子。
“布雷哥哥,你怎么不說話呢?”一個文弱的小女孩,推了推身邊胖乎乎的紅色卷發男孩,詢問道。
胖男孩布雷手里正抓著一根雞腿,狼吞虎咽,啃得滿嘴油膩。
“嗚嗚嗚,我才不關心能不能覺醒呢,都沒有我吃飯來的重要。”布雷嘴里塞得滿滿,鼓著腮幫子,說話含糊不清,“艾琳,你不要吵我啦。我還在吃飯呢。”
“你,你就是一頭豬,整天就知道吃。我不管你了。”小女孩見他這一副不爭氣的樣子,頓時氣呼呼地在他肩上錘了一拳,轉過身去,賭氣不理他。
正當孩子們面紅耳赤地爭論,遠處,一個瘦弱得過分的小男孩,怯弱地望向他們。
男孩子有一頭比女孩子還要漂亮柔順的銀色長發,只是身上過分的瘦弱,嚴重破壞了他的整體形象。此時他孤零零地站在遠處,不敢上前,只能遠遠地望著他們。
“快看,是那個不詳瘟神家的孩子。”有孩子發覺到了他,低聲對其他人說道。
一群孩子立即看向銀發男孩,畏懼,蔑視,敵意,厭惡,各種目光紛紛投向了他。
“小瘟神,看什么看,走開。”海林惡狠狠地怒道。
“海林,別這樣。”一個金色頭發的高個子男孩忍不住皺眉道,“畢竟他也是我們一族的人。”
“格雷,你就是這樣,對什么人都好。”
“就是,那家伙可是瘟神附體,誰跟他沾上點關系,誰要活該倒霉一輩子。”
高個子男孩沒有說話,只是靜靜地看向銀發男孩,白凈的臉上露出和其他人不同的溫和憐憫,隨后無奈地嘆了口氣。
“真是晦氣,和這家伙同一天覺醒。”海林不耐煩地道。
“就是,一家人都是瘟神。”
其他人也都紛紛點頭,轉過身,不再理會銀發男孩。
見狀,銀發男孩眼神迅速黯淡了下來,轉身就要離開。
“艾雷,等一下。”身后傳來金發男孩的聲音。
艾雷回過頭,看見他正朝自己跑來。
“格雷哥哥。”艾雷心情低沉地叫了一聲。
“別管他們。”格雷臉色很溫和,就像看著自己親弟弟般,疼愛地摸了摸眼前比他小一歲的小男孩的頭。
“謝謝你,格雷哥哥。我沒事的。”艾雷這才舒心一笑,“你快和他們去廣場吧,我先回家幫母親做事。”
“那好,我先過去。”格雷點了點頭,道:“晚上別遲到了。”
“好。”艾雷朝他揮了揮手道,“格雷哥哥,晚上見。”
說完,艾雷便快速往家里跑去。
來到一間破舊低矮的茅草房前,正好看見一個年輕的女人,懷抱著一個嬰兒走了出來。
年約二十七八模樣的艾雷母親,面容姣好,只是臉上掛滿愁云。
懷里那嬰兒,正是銀發男孩的雙胞胎弟弟,帕雷。
十年前,這對男孩出生在這個原本幸福美滿的小家庭。
從那一天開始,災禍就不斷地降臨到他們家。男孩爺爺在孫兒出生不久后,離奇去世,男孩父親也在一次狩獵中不幸離開了人世,只留下年輕貌美的母親,獨自苦苦支撐著這個弱小家庭。
村落里某些不懷好意的族人,垂涎男孩母親美色,深夜潛入到他們家,第二天卻被發現慘死在他們家。那些人無一不死狀凄慘且怪異。有的被全身血液吸干,只剩下一具皮囊,有的被切成數百塊碎肉,散落一地。
接連幾次后,村里人對他們一家人,尤其是男孩母親,避而遠之,背地里議論紛紛,甚至有當面叫她妖女。
如果不是族長念在同是族人的情分上,極力阻止,這可憐的一家人早就被活活燒死。最為怪異的,還是男孩的弟弟,數年過去了,竟然還是一副嬰兒模樣,完全沒有任何長大的跡象。
這就更加讓村里人忌憚驚懼。小孩子們也紛紛對銀發男孩處處排擠。就這樣,在村里人的孤立和嘲笑中,男孩度過了童年。
“母親。”
銀發男孩在門口停了下來。
“艾雷,你回來啦。”
年輕的艾雷母親見兒子悶悶不樂,便關切地詢問道:“是不是在外面又受欺負了?”
銀發男孩艾雷搖了搖頭。
“沒有。我只是擔心今天不能成功覺醒體內的血脈。”
自從父親去世后,家里重擔完全落在了眼前的弱女子身上。艾雷很清楚,母親為了這個家,忍受了多大的屈辱和白眼。他并不想讓母親再為剛才的事發愁。
唯一能改變這一切的,就是今晚的血脈覺醒。
“孩子,你不要有太大壓力,就算不能覺醒也沒關系。”艾雷母親安慰道,“只要你和你弟弟能平平安安長大,過得快樂,我就很滿足了。”
看著母親年輕姣好的面容上,滿是憔悴憂傷,艾雷更加迫切地盼望夜晚的到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