離開了小杏川,越往西來,村鎮人煙也越來越稀少。
龍傲狼又默然行了兩日,眼看著眼前要么是群山相連,千峰萬嶺連綿不絕。要不就是荒野百里,一眼望去時,其間只有野草枯黃,古樹棵棵。偶爾有風吹過時,野草低伏,露出干裂的黃土,一眼望不到邊際,仿佛天地間空蕩蕩再也沒有它物,和中原的青山秀水相比,有種說不出的荒涼。
不過就算如此,在龍傲狼看來,也好過那沒有一絲青色的西沙州。
一路無話,幾日后,龍傲狼和白衣紫衣飛掠過千里黃沙,終到了西沙州內的陰山腳下。
正值黃昏,夕陽西下之時。
夕陽的余暉照在無邊無際的黃沙上,折射出粼粼金光,如金色的浪花,層疊而來,一眼望不到邊。
夕陽下,那綿延千里的陰山還是一如既往,滿山光禿禿的黑色山石依舊黑黝黝的,不見有絲毫的光亮,只帶著陣陣嗜體的寒氣。
而在山體一側,一處極為隱蔽的山腳下,原本渾然一體的一面山壁上卻門戶大開,露出一個黑黝黝,寬大的洞口,宛如一只猙獰巨獸張開的大口。
此刻,在洞口前的沙地上,井然有序的站立著許多黑衣人,全部都是一身黑色的衣襟罩體,一個個如雕像般肅然而立,粗略的看上去竟不下千人。在這些黑衣人的袖口的地方分別用金線,銀線,或藍線繡著一個栩栩如生的虎頭圖案,方顯出各自的身份不同。而在這些人之中又以銀絲居多,金絲和藍絲則不過只有數十人而已。
在一眾黑衣人的前面,還有兩人,一人身著青袍負手而立,雙目微張,顧盼之間似有一種傲視蒼穹的氣概,極具威勢。而另外一人卻身穿一身淡白色的衣衫,手中輕搖一把白底潑墨的紙扇,頗為俊秀的面容上帶著一絲隱含的笑意,再加上一頭長發隨風飄逸,看起來頗有幾分儒雅之意,似一苦讀圣賢書的書生——卻是當今魔教教主和軍師任無心。
乍一見眼前陣勢,龍傲狼心底一驚。
這倒不是因為魔主和任無心竟會率這么多人親迎,如此大的陣勢,龍傲狼雖然有些意外,但還不至于心驚。
之所以讓龍傲狼心驚,是因為此番他回西沙州的行程可以說是無人知曉,雖說有白衣紫衣一路同行,但二女幾乎步步跟隨,從未離開龍傲狼身旁。若說是二女提前向魔主報信,這幾無可能。
可此刻魔主卻帶領一眾人等在此等候,似乎對龍傲狼的行程了如指掌,要不然又怎會有如此準確的安排?
如果說這一切只是巧合,龍傲狼是無論如何也不會相信的。可如果不是巧合,那眼下又是怎么回事。這恐怕只有兩種可能,一來是魔主修行通玄,能預先知道自己的歸程。二來的話,恐怕這茫茫西沙內還隱藏著一些自己不知道的秘密!
一想到這里,龍傲狼心里不禁突然冒出一股冷颼颼的寒氣,讓他心神一凌。
不過龍傲狼心里雖然驚詫,但臉上卻未顯露出來,看到魔主和任無心后,龍傲狼故作呆愣了一下,隨即走上幾步,對著魔主施禮,口中亦道:“屬下龍傲狼見過教主,勞煩教主和軍師大駕親迎,未免過于抬舉屬下了?!?
魔主呵呵一笑,伸雙手扶起躬身施禮的龍傲狼道:“龍堂主無需多禮。北域冰原一事,龍堂主可以說是居功至偉,足當得起我和軍師親迎?!?
“教主言重了,冰原之事不過是機緣巧合,屬下只是略盡薄力而已,對教主首功之言實在是受之有愧?!饼埌晾堑徽f道。
“呵呵,巧合也罷,機緣也好,不過當日若無龍堂主在的話,恐怕大事難成?!迸赃叺娜螣o心忽然笑著接道。
“軍師所言甚是啊,這首功你就不用再推脫了?!蹦е饕踩缡钦f道。說完這些,不待龍傲狼再說什么,魔主轉身朝著身后的眾多黑衣人略一揮手。
就見他身后的上千名黑衣人齊刷刷對著龍傲狼單膝跪地,橫臂當胸,口中齊呼道:“屬下拜見堂主!”千人一起呼喊,猶如一聲春雷乍響,聲音震聾發聵,但卻又整齊如一,一點都不亂,就像是從一個人嘴里喊出來的。
看到這些黑衣人的第一眼,龍傲狼就知道他們都是白虎堂的弟子。因為魔教教規森嚴,依教中的規矩,一般的魔教弟子都是清一色的黑衣。
雖然服飾幾乎都是一般模樣,但袖口處的刺繡圖案卻不同,眼下那些黑衣人袖口處的虎頭圖案,正是代表了他們的身份——都是一些身份不高的金衣,銀衣,藍衣級別的白虎堂弟子。
魔教下分青龍,白虎,朱雀,玄武四大堂,每一堂各有堂主一名,在教中的身份僅次于一教之主。每一堂中還有堂中護法若干,大都是一些修行高深之輩,地位稍低于各堂堂主。再往下則是各堂的弟子,一般都依修行的高低和對教中的貢獻分成四階,從高至低分別是玄衣,金衣,銀衣,藍衣。
像百花島七女就是白虎堂中的玄衣弟子,說起來在白虎堂一堂之中身份僅次于龍傲狼和幾位堂中護法,但若是放眼整個魔教的話,和她們身份地位相等的弟子也不在少數。
聽到這么多人齊聲高呼,龍傲狼面容微變。
因為原本白虎堂自從上任金堂主無故失蹤以后,白虎堂的弟子受盡了教中各堂的冷嘲熱諷和白眼奚落,所以堂中弟子要么走的走,散的散,要么改投入其他幾堂,這些年來整個白虎堂中的弟子人數一直都是屈指可數。
這種尷尬也就是龍傲狼當任堂主一來,才有所改變,堂中弟子達到了數百人之眾。但就是這數百人在雪域冰原和五派的數次交鋒中,也死傷過半了,如今算起來的話,白虎堂應該也就只有兩三百名弟子了。
可龍傲狼沒想到這短短的幾個月里,白虎堂竟然多了這么多的堂中弟子,這實在是出乎龍傲狼的意料。
龍傲狼目光掃過眾多的黑衣人,又看了看眼前的魔主,但見魔主面含微笑道:“這些都是近幾個月來入教的弟子,個個修行還算可以。日前在那北域冰原之上,龍堂主率白虎堂眾弟子力戰五派,大揚了圣教威名,只恨當時那五派眾人倚仗著人數眾多,敵眾我寡之下,不僅讓龍堂主身受重傷,亦讓不少堂中弟子血染冰原?!?
說到這里,魔主臉上的笑意已經頓失,轉身看著身后的眾多黑衣人,一臉肅容的朗聲說道:“不過各位盡管放心,那五派殺我圣教弟子,斷不會輕易罷了。雖然他們暫勝一時,但我圣教弟子只要萬眾一心,又有何懼哉?他日圣教進取中原之日,這筆血債定讓那五派一并償還,并讓世人知道,圣教仙法才是這世間大道,道之正途,唯有習圣教仙法方能得成大道,永生不滅。”
“進取中原,踏平五派。”
“報仇雪恨,血債血償。”
“圣教仙法,永生不滅……”
不知是誰帶的頭,一時間無數黑衣人群情激昂,齊聲高呼,聲音一浪高過一浪,震的腳下的沙浪似乎都在隱隱抖動。
魔主頗感欣慰,片刻后雙臂一壓,高呼聲剎然而止。魔主這才回過頭來看著龍傲狼繼續說道:“自圣教建教以來,白虎一堂向來都是圣教第一大堂,驍勇善戰之名更是威震八方。五年前你雖出任堂主之位,只因你年紀尚輕,又無功績在身,我恐教中眾人難以誠服,故而未敢托以重任?!?
頓了頓,魔主環顧四周,目光依次從眾位黑衣人以及龍傲狼身邊的白衣紫衣二人身上掠過后,才又接著說道:“可如今已然不同了,幾年來龍堂主親率眾堂中弟子屢立奇功,這些教中眾人皆是有目共睹,現在的白虎堂聲名再起,已經是不遜以往了。所以我就讓他們統統入了白虎堂,以后,這些弟子就跟隨你了?!?
聞聽魔主的這番話,身旁的白衣紫衣二人臉色陡變,不過不是驚愕,而是驚喜。因為魔主的這番話,無異于讓白虎堂的實力于無形中陡然增加了數倍。
試想,若單以人數來論的話,五派之中也就金系的人數多了一些,幾個山峰加起來幾乎有萬人之眾。至于其他的木,水,火,土四派,因為名聲不及五龍山那般能做到讓世人皆知,所以幾派的門下弟子也不是很多,說起來不過也就是千人,或者稍多一些。
如果一個白虎堂就有上千人之眾,而且都像魔主所說的那樣,個個修行還可以的話,那幾乎可以和四派當中的任何一派單獨抗衡了!
這其中的實力就算放眼當今世間,又有那一門那一派可以輕言無視?
雖然剛才看到這么多穿著有白虎堂繡識的黑衣人在自己眼前,白衣二人還有些難以置信,但此時聽到魔主的親口所言,二女終相信了眼前的一切并非虛幻,而是事實,二女又怎能不驚喜?
相比之下,對于魔主的這份大禮龍傲狼倒有些過于平靜了些。沉默良久,龍傲狼緩緩掃過一眾依舊半跪在身前的眾多黑衣人,才一如往昔的淡然說道:“承蒙教主抬愛,只是屬下資歷尚淺,恐難堪大用,對于領率一道更是一無所知,還望教主收回圣命,將這些弟子分與其他幾堂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