昆侖山之巨,確如花城所說,高不見其峰,何止千仞,闊不見其緣,何止萬里。
山已巨,奇景也多。
有山峰疊障處,亦有峰回路轉時。有奇崖斷壁,其勢崢嶸,亦有險峰突起,直刺蒼穹。有山勢連綿處,橫貫不絕,亦有千丈深澗萬丈懸崖處,千壑萬險……到處是山峰聳立,古樹參天,茂密成林。
遠遠的望去,千般相似卻又萬般不同, 其間或青翠高絕,或暗黛幽深, 或如龍盤虎踞,或如松鶴臨云,或如長槍孤傲,或如利刃當空……處處如鬼斧神工,天地造化,可謂萬千景色,溶于一山中。
昆侖山的一處,有兩處山峰可謂奇絕,形如兩柄巨大無匹的利劍直插云霄,抬頭望去時卻不見其峰頂。兩峰相比相鄰,中間的地方便成了一處深谷。
深谷中茂林遮天蔽日,幽深如夜。深谷是由東南往西北走向,越往里面,山谷間越是狹隘,到盡頭處已不足丈許,恰如一面門洞。
越過門洞似的山壁,腳下便再沒有了去路,眼前赫然是一道深澗。
深澗中黑氣繚繞,黑霧蒸騰,深不見底。而那濃稠的黑色霧氣就像是一條黑色的河水,緩緩流淌,波瀾不驚。
山澗內還有陣陣寒風呼嘯而過,嗚咽作響,聽起來好似萬千厲鬼悲聲低嘶,讓人心驚肉跳。
深澗的上方,離那深澗不過數丈高的地方,同樣也是云霧遮攬,只是那云霧多彩斑斕,似絲綢彩帶,橫掛半空,緩緩流動間似流光飛舞,煞是好看。
在那山澗兩側的山壁上,也不像別的地方的石壁是光禿禿,而是布滿了無數圓柱狀的黑色物體。
這些黑色的物體粗細不等,粗的要數人環抱,細的卻如嬰兒手臂,彎彎曲曲,縱橫交錯,如條條猙獰的黑蛇纏擰疊壓在一起,卻更像是一棵巨樹的根須匍匐在石壁上,占滿了整個石壁后,一直延伸到那深澗中,不知深入到那黑色的霧氣中到底有多深。
%%%%%
大雨下了一夜,直到第二天清晨方風停雨住。
清晨,一輪旭日冉冉升起,金黃色的光芒從東方的天際撒過來,把前一刻的那片漆黑一掃而空。
旭日下,雨后的昆侖山仿佛也渙然一新,群山如洗,幽谷含黛,唯有那處深澗似乎未曾受到昨夜風雨的影響,深澗中黑氣依舊如墨,上方的云氣也依然是多彩斑斕。
“嗤……”數聲異響伴著數十道光芒打破了清晨的寧靜,忽然從山谷上方的林梢間閃現出來,片刻后,便在那山谷的盡頭處飛落了下來。
來者足有四五十人,清一色淺青色的衣襟,為首是一位中年人,正是那西涼山青玉洞的殷洞主。
這四五十人當中,除了那為首的殷洞主,其他的眾人手里無一例外的還提著一個人,看服飾,竟然都是昨夜在那近天客棧一起喝茶的其他幾個門派的弟子門人,就連楊帆盧三等青龍峰眾人也赫然都在其中。
只是楊帆他們這些人此時看起來都像是喝醉了酒,一個個正酣睡不醒,任憑青玉洞的那些弟子提著他們也好,抓著也罷,還是直接扔在地上,依舊是渾然不覺,呼呼大睡狀,沒有絲毫的反應。
“吳長老,難道這就是那幽冥澗?”說話的正是那殷洞主。此刻,那殷洞主正駐足在那不足丈余寬的山谷盡頭,隔著那門洞般的山壁,往前方丈余外的深澗里面觀望。
“回洞主,此處正是那幽冥澗。”那叫吳桐子的老者一邊上前回話,一邊從身后拿出一個灰布袋子。那袋子里不知裝了什么,鼓鼓囊囊的,而且“啾啾”亂響。
“洞主你看。”說話間,那吳桐子一揮手,將那灰布袋子拋了出去。
那袋子朝著前方飛了數丈后卻又砰的一聲突然裂開,從里面竟呼啦啦飛出上百只的鳥兒來。
那些鳥兒初出牢籠,一個個如炸開了鍋般也不管東西南北,紛紛振翅向天空亂飛而去,有不少鳥兒竟一頭扎進了那色彩斑斕的云霧之中。
驀然,云霧之中響起數聲悲鳴,接著,就看到先前那些飛進去的鳥兒紛紛掉了下來,只是與剛才不同的是,那些鳥兒已羽肉頓失,變成了一具具骨架——一具具漆黑的骨架。
那黑色的骨架甚至還保持著振翅飛翔的姿勢,看起來就像是前一刻它們還在展翅飛行,而下一刻,身上的血肉皮毛便被毒蝕一光。
數具鳥骨從上面掉了下來,墜到了那深澗中的黑氣中,眨眼間便不見了蹤跡。
剩下的那些鳥兒似乎知道了那彩色云霧的厲害,再不敢往上飛,繼而紛紛轉頭往山谷這邊急飛。
剎那間,異變突生!
就見那深澗的黑氣中忽然無聲無息的伸出一只手臂般的觸手來,那觸手長越一丈,上面不見絲毫血肉,如一段燒過的枯枝,黑漆漆如墨侵染過的一樣。
觸手的前端豁然張開,分化出如同人手狀的五指,卻足有一尺多長。鬼爪般的五指豁然伸開,迅急無論卻又準確無誤抓住了一只急飛的鳥兒后,又迅速的沒入了那翻涌的黑氣中。
只是不等那只怪臂完全隱去,黑氣之中又有數條或長或短,但無一例外都是黑漆漆的觸手伸出來,把剩下的那些鳥兒拖到了深澗里。
前后不過片刻間的功夫,先前那上百只活蹦亂跳的鳥兒,就被眼前的云霧黑氣吞噬的干干凈凈,再也看不到一絲的蹤跡。
看到這一幕,那殷洞主不禁倒吸了一口氣,而他身后的那些青衫人大都是瞠目結舌了。
“上有七彩毒瘴,下有不明兇物藏身,就算是陰府的鬼門關也未必如此兇險,難怪此處要叫幽冥澗了。”半響,那殷洞主方澀然說道。頓了頓,回頭看著吳桐子又道:“吳長老,難不成只有這一條路可行嗎?”
“洞主,我們要想在這方圓萬里的山上找幾朵花,除非是有路徑可尋,要不然實無異于大海撈針。“吳桐子應道。
那殷洞主默然點了點頭。
就聽那吳桐子接著說道:”據屬下查探,這幽冥澗應該就是昆侖山上戾氣最重的地方。屬下私下里曾反復想過,那三色花既然是集這昆侖山的靈氣,血氣,戾氣而生,那我們就由根溯源,順著這條路一路找過去,說不定就能找到那三色花了。”
那殷洞主略一沉吟,片刻后微微頷首,道:“吳長老所言雖然不無道理,只是這條路未免太兇險了一些,弄不好就要折傷門下弟子。”
那吳桐子森然一笑,道:“洞主盡管放心,此路雖然兇險,不過眼下有了他們……嘿嘿嘿嘿……”說著話,那吳桐子回首看了一眼依舊是昏睡不醒的楊帆等人。
那殷洞主微愣了一下,但隨即明白過來后,不禁對著那吳桐子贊道:“吳長老神機妙算,這樣一來既除去了心頭禍患,又能方便我們過澗,真可謂是一舉兩得。”
說著話那殷洞主也掃了身后的楊帆等人一眼,接著道:“多虧了吳長老的醉仙散,要不然要想拿住他們這些人,還真不是一件易事。特別是這幾個金系的弟子,依我看來,他們的修行恐怕不輸于你我多少。”
“洞主過獎了。屬下也認為那幾名金系弟子修行確實不錯,眼下正好可以幫我們牽制這些屈魂冤鬼。”那吳桐子忙謙讓道。
“我只怕這些鬼魂未必就能留住他們,要是留下什么活口的話,日后我們青玉洞恐怕難保。”微微沉吟了片刻,那殷洞主有些擔心的道。
“這個洞主不必擔心,那金系一派門下弟子不下萬余,像失蹤幾名弟子這樣的小事,恐怕未必就能傳到那云雷的耳中。再者說,就算是這幾個金系弟子有人能活著離開這里,也不能斷定這一切就是我們所為。到時候我們就把這筆帳推到魔教的頭上,說是被魔教所迫,逼不得已而為之。那金系一派與魔教仇深恨多,屬下斷定他們絕不會為了這點事當面對質,查根問底,也不會以堂堂第一大派的地位難為我們青玉洞的,洞主意下如何?”那吳桐子似早想到了這點,聽出那殷洞主的擔心,遂接口道。
“好。”那殷洞主本來還有些擔心,聽完這番話后不禁擊掌贊道:“吳長老深思熟慮,可謂天衣無縫。那就事不宜遲,等下弄醒他們,讓他們來填飽這些兇物的餓腹吧 。”
說完這些,那殷洞主左手對著身后一揮,右手卻在身邊布起一道淺青色的光圈護住周身,率先向前飛掠了過去。
而在他身后的青玉洞弟子一個個也遂即將青龍峰眾人,以及那祈崖山的賽仙子,流金洞的楚風等眾人都提在手中,緊隨其后往那幽冥澗飛沖了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