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去秋來,花開花落,四季交替,往來復始,這本是天地定律,千萬年來,多是如此。
但天下之大無奇不有,有些事往往超乎常態,讓人難以想象,若非親眼目睹,誰又能相信?
就像眼前的這一幕,三朵奇花在三色的水面上緩緩綻放開來,看似緩慢但相比世間其它的奇花異草,那無疑已是迅急無論,云壤之別。
前后僅僅只是片刻間的功夫,那三朵起初只有尺許大小的奇花已徹底綻放,里三層外三層的花瓣眨眼間已鋪散開來,層層疊疊把那數十丈方圓的大坑盡數鋪滿。
開出的花恰如那坑中的水——白的如雪,紅的如血,黑的如墨,那花瓣上甚至還有水珠殘留,看起來就像是朝陽下的露水,盈盈欲墜。
花開無疑是美麗的,但世人多是只見到花開后的絢爛繽紛,又有幾人能親眼目睹花開的過程?
恐怕是少之又少吧!
就算是自稱修習木系道法,見慣了草木的青玉洞和燕蒼門的眾人,看著眼前的一切也不禁呆愣在當場,何況楊帆盧三等人。
而就在三朵花開滿水面的同時,亦有無名的氣息遂即而來。
不同于尋常的花香,雖然隔了一段距離,但那幾道或清新如雨后清風,或濃烈如尸橫血流,或腐朽如百年枯骨的異常氣味,也隨著三朵花的綻放擴散開來,直沖鼻口。
氣息撲鼻而來,此刻離花最近的莫掌門在聞到的那一剎竟如遭雷擊,身形一抖的同時,率先回過神來。
等回過神來,他那干瘦的臉上頓現無法言說的狂喜之色,當下,他再也顧不上剛才和他拼斗的殷洞主,轉身便朝著那大坑飛撲了過去。
看他所取的方向,正是那一朵白花。
相比之下,青龍峰眾人離的最遠,但氣息襲來時,幾人亦是豁然一震,感覺先是一股先天靈氣般的清冽氣息直透心肺,讓人經脈頓暢,精神也為之一震。
但隨后卻又有兩股血腥和腐朽之氣緊隨而至,直沖上頭,讓人血脈噴脹的同時,卻又忍不住隱隱想吐,真是說不出的怪異和難受。
幾人頓時從呆愣中明白過來,但凝神靜氣看去時,恰看到那莫掌門正朝著那白花飛撲了過去。
“糟了。”楊帆陡然失色,忍不住低呼一聲。
楊帆這次來就是聽信了花城所說,說什么采白花的露水敷面可以使人容顏不老,那想到這花剛開,眼看就要被那姓莫的家伙摘了去,怎能不心驚。此刻就算有心阻攔,只是隔了幾十丈的距離,那莫掌門又先下手為強,無論如何也來不及了。
可就在這時,那青玉洞的殷洞主猛然發出一聲怒吼,兩手連連揮動間,數十道異芒如流星趕月般從他手中激射而出,直取那莫掌門以及燕蒼門眾人。
事發突然,燕蒼門的眾人頓時驚叱連連,一個個慌忙躲閃或揮劍護身。
而那莫掌門聞聽身后惡風不善,銳利刺耳,未及近身,幾股寒氣卻已欺身而來,可想而知絕對非尋常的暗器。
不過那莫掌門也確實有幾分手段,人在虛空卻將身形一個急轉,手中殘柳劍在身前舞出一片光幕,將身軀護了個風雨不透。
“叮叮叮……”隨著幾聲清脆響聲,幾道異芒被劍芒打落,看去時,竟然是幾片狹長的樹葉。
然而就在那莫掌門掃落樹葉的短短瞬間,那邊的殷洞主已飛掠到了他的近前,雙手邊緣泛出青光如許,一錯一分間,直取那莫掌門的胸口。
那莫掌門不敢大意,無奈之下只得臨招變勢,和那殷洞主戰在一處,卻再也騰不出手來摘花了。
兩人此番交手已不同于剛才,眼看三色花近在咫尺,二人皆拼盡了渾身解數,出手都是狠辣之極,恨不得一招就能致對方于死地。
二人身如車輪般翻飛不停,眨眼間已戰了幾十合,不過兩人一個是一洞之主,一個是一派掌門,可以說棋逢對手,旗鼓相當,一時之間誰也奈何不了誰。
斜刺里一聲輕叱,卻是那婦人擊倒與她糾纏的一名青玉洞弟子后,飛身撲了過來。
只是她飛至近前卻未出手助那莫掌門,反而斜身掠過二人,直取那斗大的白花。
“哼!”
殷洞主和那莫掌門同時怒哼一聲,二人竟然不約而同的同時罷手,也朝著那白花飛沖了過去。
那白花足有三丈方圓,甚至還有過之而無不及,此刻三人一前兩后分取一角,瞬息間已到了的花瓣的邊緣,再一探手,就能碰到那些晶瑩如玉,剔透光潤的花瓣。
須臾間,異變突生。
從一側的山洞里突然傳出一聲驚天的怒吼,如龍吟虎嘯,震的整個山谷似乎都在微微打顫。
怒吼聲中,一道異光夾帶著一股凌厲無匹的風勢從山洞中飛射而出。
厲風呼嘯,寒光如刀,直取那離花瓣最近的婦人。
那婦人適才正背對山洞,眼見身前花瓣已唾手可得,心中正自狂喜難耐,哪想到還會有此變故。聞聽身后怒吼聲響起的那一剎,她嚇的一抖,驚駭之際亦不禁微微愣了一下。
可就在她微微呆愣的一瞬間,那道異光已如閃電般飛射而至。
隱約聽到“噗”的一聲輕響,那異光從那婦人后背穿過,又從她身前透射而出。
而于此同時,那風勢未絕,帶起一股無形的旋沖力狂卷而來,直襲兩側的殷洞主和那莫掌門。未及近身,那巨大的吸力似乎就要將他們吞噬。
兩人大驚失色,好在兩人離那洞口稍遠,再加上陡聞巨吼已止住了身形,眼下風勢襲來,二人驚駭之下竟還能沉身下挫,硬生生將身形往后退開了三丈,避開了那凌厲的風勢。
雖然僥幸避開,但二人均已臉色煞白。
經此異變,那些原本也想上前爭搶的青玉洞和燕蒼門的眾人,都止住了身形,停在原地呆望著那山洞。
而另一側的楊帆剛才本也想上前,卻被花城一把拉住,所以此刻幾人依舊站在離那山洞有一段距離的山谷一側。
不過雖然隔了老遠,但看著那狂風噴薄,黑漆漆猶如怪獸巨口的洞口,幾人心里仍莫名的緊張起來。
風勢凌厲無匹,呼嘯而來,那股無形的氣勢讓人窒息,幾乎想要把人生生撕碎。
沒有人能料想,那巨大的山洞里到底隱藏著什么的怪物。
有幾分期待,但更多的卻是緊張和害怕。
因為那一股莫名的狂風中,帶著一股暴戾的殺戮之氣。
那氣息是那么的強,那么的濃。
雖然看不到,摸不著,但在場的眾人卻都能感覺的到。
那感覺就像是一座大山即將坍塌,而他們就是大山腳下,一些渺小而不值一提的螻蟻,隨時都有可能被那大山碾成碎末。
那種感覺是無法言表的,它讓人恐懼,讓人戰栗,甚至不僅僅如此,它還讓人絕望。
對生存的絕望!
有幾名青玉洞和燕蒼門的弟子甚至已經開始雙股戰栗,漱漱發抖了。
沒有人說話,因為所有的人都有些喘不過氣來。
也沒有人知道,那異光何時散去,那狂風又是何時停歇。
眼前,那燕蒼門的婦人側對著山谷中的眾人凌空而立,身形呈一種怪異的扭曲狀,看起來就像是一只串掛在半空,等待燒烤或宰殺的肥羊。
她嘴角涌血,眼睛瞪的大大的,似乎在死前的那一刻,仍想回頭看看身后到底是什么東西。
只是她已經看不到了。
所以,她死不瞑目。
而山谷中的眾人卻看到,有一柄模樣如長戟狀的東西貫穿了那婦人的身體后,從胸前露了出來。
縱然長戟上面已經沾染了血色,卻仍然無法掩蓋住它的縷縷寒光——攝人心魄的寒光。
“吼……”又是一聲怒吼響起,那長戟猛然一抖,寒光乍起中,那穿掛在長戟上的婦人的身子砰然炸開,化作無數的碎片飛濺四射。
一時間,山谷中鮮血如雨,骨肉亂飛,破碎的衣裙如落葉般四下飛散。
剛剛還是活生生的一個人,眨眼間卻已人死道消不說,還支離破碎,那時那景何止是血腥二字可以形容的了的。
看到眼前的一幕,幾個道行稍淺的青玉洞和燕蒼門的弟子,終于忍不住當場干嘔起來。
可就在這時,從山洞里面忽然傳出“咚,咚,咚……”聲音。
聲音沉悶低重,似是一怪獸的腳步聲,它步步走來,每走一步,整個山谷似乎都跟著抖一下。
那聲音又像是一柄無與倫比的大錘,與其說是捶打著地面,倒不如說如同捶在山谷中眾人的心上,讓所有的人心頭都陡然一沉。
沉的像是一座大山忽然壓在了心頭,無法喘過氣來。
響聲由遠而近,忽然嘎然而止。
所有的人都瞪大了眼睛,張大了嘴巴,看向了洞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