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近午時,雪落未停。
整個中原大地都被白雪覆蓋,茫茫不見邊際。
五龍山,云霄峰。
這座當今名震天下的第一奇山,在白雪妝點下也變得銀裝素裹,偶有些許青翠之色在白雪皚皚中嶄露出來,更添幾分奇美。
云霄大殿內,香燭繚繞。
殿內兩人,正中端坐著云雷真人,下手卻是冰龍峰的首座云蝶真人。
“掌門師兄可曾想過,當日掌門師兄的一句話,弄不好就毀了我們金系兩個資質最好的弟子!”云蝶真人秀容如冰,說出來的話也冷冰冰的,似乎根本沒有顧忌云雷真人掌門人的身份。
云雷真人面色凝重,道:“若依師妹看來,當日我又該如何?”
頓了頓,云雷真人又道:“當日之事師妹雖未親眼目睹,但想必也都有所耳聞了吧?他破了山門護山法陣不說,緊要關頭又替那魔主護法攝取三色花,如此種種又豈是一個金系弟子所能做的出來的?”
云蝶真人臉色微變:“師兄莫非認定他已經入魔?”
云雷真人并未答話,但卻無疑是默認了。
良久,云雷真人忽嘆了口氣道:“五年前我讓他潛入魔教,本是將計就計,想以此洞悉魔教意圖,好將魔教妖人一網(wǎng)打盡。我想他與魔教有不共戴天之仇,就算身在魔教,也斷不會與魔為伍,怎料他竟會變成如今這樣?”
云蝶真人冷冷道:“他能變成如今這樣,說起根源恐怕也是掌門師兄一念所至。”
云雷真人臉色有點難堪,但終究并未發(fā)作,只緩緩說道:“五年前之事,我也實屬無奈。”
云蝶真人冷眼旁觀,等著云雷真人繼續(xù)說下去。
“師妹可曾想過,那時因西沙之事土系秋棠師姐已然懷疑那龍傲狼與魔教有牽連,其它幾派雖未明言,但想必也是同樣的想法。若查問起來,就算他們拿不出什么真憑實據(jù),但想必也不會善了,何況那龍傲狼還身藏魔教的白虎令。”
頓了頓,云雷真人又道:“好在我先一步查問得知一切,若是被他們當場查出龍傲狼身藏白虎令的話,師妹認為那龍傲狼會被如何?那四派又會如何?恐怕他早已經命不復在了吧!”
云蝶真人微一沉吟,仍冷冷道:“記得掌門師兄曾說過,金槍入魔恐怕才是真正的天下劫難。可掌門師兄可曾想過,當日你當著魔主及五派眾人的那句話,無疑于把那龍傲狼逼上了絕路。如果我所料不錯,眼下五派眾人要殺他,恐怕就是魔教中人也要殺他了。”
云雷真人眼中精芒一閃,半響才緩緩道:“不錯。與其讓他入魔給天下蒼生帶來劫難,倒不如提早除去禍患。”
“掌門師兄想合正魔之力除去那龍傲狼,想法雖好,但依我看來,此事恐怕只會事違人愿。”云蝶真人道。
云雷真人微微一愣:“師妹何出此言?”
“掌門師兄莫忘了,當日那龍傲狼既然能硬接下你一劍,單憑這份修行,試問當今天下又有幾人能輕易殺得了他?”云蝶真人淡淡問道。
云雷真人頓時驀然變色。
“但求他能心中存善,莫要大開殺戒,要不然可真就天下大劫了……”說著話,云蝶真人起身離座,出殿去了。
只剩下云雷真人眉頭緊縮,若有所思的望著殿外雪花盤旋,天地茫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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申時,雪花紛飛依舊,只是雪勢卻已慢慢變得小了。
仙女峰,位于五龍山冰龍峰后山。
仙女峰不高,但山姿獨雅,孤潔不群,雪花縈繞中,仙女峰宛如一白衣冰肌的仙子,是那般的出塵脫俗。
峰頂上,一抹水紅的色彩在飄雪中靜靜佇立,如那山峰般孤單纖弱。
雪花紛落,不時落在穆曉夢的發(fā)上,肩頭……
她似乎已站了很久,因為那落在身上的雪花已經漸漸的將她那身水紅色的色彩淹沒……
“你在哪?”
她忽然抬頭,仰望著滿天飄雪,任憑雪花落在她那如玉般晶瑩的臉龐上,輕輕的問道。
雪花消融,化成點點的雪水順著玉顏滴落下來,晶瑩的一如淚痕。
沒人回答她,回答她的似乎只有那吹過的風聲。
四下無聲,天地蒼茫,這一刻,世間似乎只剩下一個孤單的她。
“你知道嗎?以前的事我都記著的,從來都沒有忘記……”
她低聲輕語,帶著少女的甜蜜和羞澀,似乎只有對著片片雪花才能傾訴心底的一切。
“雖然眼下掌門師伯和其它幾派都派弟子要追殺你,可我知道你一定不會有事的……”
“記得你被魚怪追殺,那時候你還沒學道法,不也沒事嗎……到后來你被我?guī)熋么蛳律窖拢龅交瘌f不也沒事嗎?……再后來那蜘蛛怪,桃精,還有那百花島,西沙州……每次你都是逢兇化吉……所以我知道,這次你也一定不會有事的……”
她輕輕的,斷斷續(xù)續(xù)的說著,似乎過往的點點滴滴又一一浮現(xiàn)在眼前,讓她止不住沉湎其中。
那時的他,僥幸躲過一劫,是一個什么都不懂的漁村小子,后來卻成了百年難遇的修道奇才,成了她的同門師弟……
他應該很聰明,要不然也不會以五年時間就過了御金界,這份資質連自己都自愧不如。
可他似乎又有點笨,每次在自己跟前都促手促腳,有時連說句話都會磕磕巴巴,面紅耳赤……那樣子,哪里有半點天縱奇才的模樣……
“你還答應過我,你要回來告訴我一切的……”
雪花飄灑,幾片雪花輕輕的落在她白皙的掌心。
她低頭,靜靜的看著那幾片雪花漸漸消融,化作一團水珠匯聚在掌心中,晶瑩剔透,仿如那個人清澈的眼眸在凝望著她……
她忽然笑了,笑的是那般美,那般的純,四周的白雪似乎都失去了那無暇的顏色。
只是,在那一刻,在她的眼角卻分明又有晶瑩在閃動……
“我還有事沒有告訴你的,當初我處處護你雖是奉我?guī)煾钢伞髞砦易约阂彩乔樵傅摹?
“你能聽到嗎?你還記得嗎?……”
“我知道你沒變的……你一定是有苦衷,所以才一直瞞著我的……”
“你知道嗎?聽人說彼岸有花,開千年落千年,花葉永不相見。可我不怕,縱然情緣已定生死……我依然會等著你……”
忽有風雪卷來,卷起那水紅的衣裙隨風輕舞,亦將那低低的話語聲淹沒其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