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63 自取其辱
163??自取其辱
楊智長呼一口氣,連忙滾鞍落馬,低眉順眼向一步一顫走過來的李惟熙抱拳施禮:“末將無能,驚動衙內(nèi)了,還請衙內(nèi)恕罪!”這般行止,哪里還有絲毫禁軍將領的風采,不但高文舉看他不起,就連那隨他一同前來的神衛(wèi)軍士兵也頗有些看不過眼,只是礙于身份,無人敢出言譏諷罷了。
李惟熙雖然跋扈,但并不笨。其實今天這場面就是他自己一手弄出來的,場上的變化發(fā)展到現(xiàn)在,雖然有些波折,卻并未超出他的意料之外。那日,李惟熙被送回九歸客棧之后,他一醒過來,第一時間就是與家人對了一下自己被擄走的時間,通過時間的推算,李惟熙非常肯定,自己被囚之處,就是京城之內(nèi)。而李惟熙從小到大,也不是沒受過苦遭過罪,卻沒有任何一次能與這次被擄帶給他的痛苦和屈辱相提并論。因此,他并沒有聽從老爹老娘的勸說,就此偃旗息鼓,反而在得知老爹已經(jīng)將自己那份供狀之事一筆抹平之后,生起了報復之心。
經(jīng)過一番推理,李惟熙很快就抓住了劉老實這條線,通過一些小小手段,他很順利的將劉老實夫婦控制到了手中,無奈那封丘縣令實在窩囊,將人扣了一天也沒能問出半個屁來,李惟熙一怒之下,想出了個狠招,他指使人將劉老實夫婦送上了西天,并且有意放任劉霞離去,目的,就是為了讓劉霞引自己找到那背后相關之人。當然,他起初并不認為那幫助劉老實一家的就一定是綁架自己的人,不過他卻認為這兩者之間極有可能是有些關聯(lián)的。而且他當日為了劉霞的事也多少受了些氣,收拾這老兩口就權(quán)當自己收了些利息。
當他聽盯哨的人回來通報說劉霞進了高升客棧之后,頓時恍然大悟,再結(jié)合了高升客棧的種種傳言,前后一比對,馬上就意識到,自己被擄,極有可能就是被關在了這高升客棧之內(nèi)。而這高升客棧一慣囂張,背后所倚仗的,應該就是李沆!旁人也沒有那么大的能耐。
在這之前,由于李至與他分析過綁架他之人的身份,父子倆一致認為,此事背后的推手乃是李沆那老不死。因此,李至認為此事應當?shù)酱舜蜃。灰獌鹤記]事,對方又沒能在朝堂上將自己告到,再這么鬧下去就沒有必要了。只需要假以時日,找到個李沆的不妥之處,在陛下那里輕輕的點上一句,就足以將那老東西搬開了。到那時,還不是任由自己上下其手?就因為李至千叮嚀萬囑咐,不讓李惟熙再去揪著此事不放,等事過境遷之后,再與李沆算總帳。李惟熙在得到高升這條線索之后,唯恐父親阻攔自己報仇,便連老爹也瞞了,直接尋到了前日上門來與自己結(jié)交的楊智,請他點了兵馬前來為自己出氣。
李惟熙的原計劃很直接,他認為像這種做賊心虛之所,聽到自己上門來尋人,一般都會推脫說人不在其中的,這時候,他就可以打著搜捕的旗號縱兵搜查一番了,只要找到了他們客棧中的地牢一類的所在,那么,自己完全可以將這黑店一把火給燒了,給那李沆老兒一個好看!也讓他知道知道,少爺并非是誰都能隨便欺負的。那三天的經(jīng)歷,給他帶來的痛苦,實在是太深刻了。他已經(jīng)打定了主意,等到將這些人全都拿下之后,一定要好好讓他們體驗一番那三天三夜無法休息的感覺,不!要折騰他們五天、七天,直到活活累死方才罷休!
讓李惟熙沒想到的是,這高鵬的囂張程度,竟然遠遠超出了他的預料。而這新官上任的楊智也膿包,居然三言兩語就被人家給詐糊住了。在后面聽的火冒三丈的李惟熙見高文舉居然將謀反的帽子反扣了回來,哪里還按捺的住,馬上就跳了出來,他要好好教訓這牙尖嘴利的小子一回!
看到楊智這副德性,李惟熙氣也不打一處來:“沒用的東西!一邊呆著去!”楊智訕訕的退后一步,馬上化身為李三公子的跟班隨從,一副狗腿模樣,看的周圍那些隨他而來的兵士直犯惡心。
“高鵬!”李惟熙用那胖乎乎的肉手一指高文舉:“今日你就算說破了天,本公子也要將你這黑店抄個底朝天!”
高文舉兩眼稍稍一瞇:“你他媽的又是哪根蔥,哪顆蒜呀?!抄老子的店?也不怕風大閃了舌頭?!”
此言一出,更是噓聲一片,還伴隨著一陣陣知曉李惟熙身份之人的倒吸冷氣之聲,更兼之有高升客棧的許多人的嗤笑聲……將李惟熙氣的面色鐵青,太陽穴起伏不定,額頭青筋別別直跳。
“你有種!”李惟熙用近乎于咆哮的聲音吼道:“來人呀!把這黑店給本公子抄了!我倒要看看,你能嘴硬到幾時?!”
楊智很小心的打量了他一眼,又為難的看了一眼高文舉,再回頭看周圍自家的兵士時,卻只見一片冷漠的目光,當下也沒了計較,不知如何是好了。
李惟熙唾沫直往他臉上噴:“你這廢物!還不動手,更待何時?快抄!出了事,有本公子頂著!”
高文舉哈哈一笑:“你頂著?!敢問閣下是哪位呀?你頂?shù)钠鹇铮抠嚫蝮〈蚬罚愫么蟮目跉猓 彼幸饧づ@個胖子,嘴里的話也就多少讓人聽著有些不太舒服了。
李惟熙哪里受人如此數(shù)落過,也是氣糊涂了,拍著胸脯吼道:“我是李府三公子!”
高文舉伸開雙手做了個大大的手勢,一臉好奇的說道:“請恕在下孤陋寡聞了,卻不知我大宋何時有了個李府三公子的官職?不知這三公子的官是幾品幾級,居然連天子親軍神衛(wèi)軍也能任意調(diào)動?!”
李惟熙真的暈頭了,又接著吼了一句:“我爹是李至!”
高文舉又做了個十分夸張的害怕表情:“哎呀!嚇死我了!”迅速又換了個不屑的神態(tài),變化之快,讓所有在場的人都有些吃驚,這時代的人都講究穩(wěn)重,像這種后現(xiàn)代風格的演技很是讓人耳目一新。高文舉便在大伙還沒反應過來的時候用那副讓人恨的牙癢癢的蔑視表情和語氣道:“你怎么不說你爸是李剛呢?還你爹是李至!漫說你不過是李相公的兒子,就是你爹親臨,無憑無據(jù),紅口白牙就想來抄老子的店,那也得問問老子愿不愿意!你那一套,嚇唬嚇唬街頭擺攤的還湊和,想在老子面前玩這個,你差的遠了!”
周圍的百姓一片轟聲,太解恨了!太過癮了!這李府三公子的惡名大伙不是沒聽說過,可人家后臺硬,背景深,就算為非作歹了又能怎么樣?沒人能碰的動人家。這回可倒好,碰上個硬茬了,而且還是個另類硬茬。
高鵬的名聲,那在街頭巷尾是有著許多不同版本的傳言的。尤其是他有醉酒斗敗了契丹小王爺,陛下面前罵愣了禮部侍郎,又在客棧里掃了吏部孫侍郎的面子……種種端端,都使老百姓覺得,這人就是個天不怕,地不怕的主兒。又因為他中了狀元,大伙就覺得他一定便是天上的文曲星下凡,自然百無禁忌了。
可誰也沒想到,這位文曲星轉(zhuǎn)世之人,應當是全天下斯文人的楷模的士林翹楚,居然也有如此粗獷的一面,不但敢和文人相斗,就在武將陣前也面不改色,而且還一口一個老子的盡占人便宜。這等人,若非親眼所見,打死都沒人相信,世上真的會有這么一種人存在的。
李惟熙吼道:“你這黑店里收留逃犯,私設刑牢,早已觸犯了我大宋律法!今日,本公子一定要抄了你這黑店!還天下一個朗朗乾坤!”
高文舉一臉不耐煩:“收起你那無恥嘴臉!沒的讓人惡心!逃犯?私牢?大宋律法?若是別個說這樣話倒還罷了,你李三公子居然也能說出如此有理有節(jié)的話來,真讓人反胃!要做壞人,不妨就直接一些,抄家伙上來,老子接著便是!大家白刀子進去,紅刀子出來!誰要皺一下眉頭都不算爺們!干嘛非得學人家那些斯文人,非得要整出個什么出師之名,把自己弄的好像正義使者似的。我呸!你不嫌惡心,我還嫌惡心呢!做人無恥也沒什么,可總得有個限度吧?見過不要臉的,沒見過你這么不要臉的!趁著老子心情還不錯,趕緊叫了你的狗,滾蛋!”
李惟熙心頭的無名業(yè)火被這一通罵激的爆發(fā)了:“給我上!砍了這個王八蛋!一把火燒了這黑店!”
楊智現(xiàn)在腸子都快悔青了,高文舉早前那一句,未得圣旨擅自調(diào)動與謀反同論的話,可算是真的捅到他的要害了。他現(xiàn)在倒不是害怕高文舉敢不敢和自己動手,而是在擔心,如果自己真的在這里動了兵器,那回頭可就徹底的說不清了。到時候,以眼前這位這張毫無遮攔的利嘴,沒事恐怕也能給說出事來,更別提真的有事。這謀反的罪過,那可是要抄九族的呀,自己辛辛苦苦,巴結(jié)李相公,圖的不就是有個好奔頭嘛?按說適當?shù)幕貓笕思乙稽c也是情理中的事,就算擔點風險也無所謂,可這風險,不包括拿九族的親人性命當賭注哇,況且這一局無論如何,自己都是輸定了的。一想到這里,再看看李惟熙那完全把自己當狗一樣看的嘴臉,楊智臉上頓時陰晴不定,站在那里發(fā)起了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