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52形勢嚴峻
為了照顧老將王超,夜里每兩個時辰便會停下來打個尖,吃點東西再緩緩走上一陣,同時速度也較年前趕赴遂城時慢了許多。天亮之后,一行人才趕出五百里左右,為免多生事端,也不曾住店,尋了個僻靜之處,用行軍帳篷在個小山谷附近扎了營。二十人左右的隊伍倒也不顯得有多扎眼。白天天氣炎熱,的確也不適合趕路,睡覺倒挺合適。
王超此次前來,點名帶了兩個隨從,而兩個高文舉都認識,因為這兩個家伙是教導營的第一期學員。一個叫張英,另一個叫孫密。這個安排大家倒都沒意見,一是這兩位以前就是王超的老部下,他信的過。二來這兩位又與高文舉有過交集,也屬于信得過單位。再者他倆受的訓也差不多夠的上高文舉的要求。
太陽未冒紅之前,十幾座大小帳篷就扎了起來,幾位隨從分了崗執勤放馬,高文舉和老將軍在主帳中聊了一會便各自歇息了。
老將王超看著一轉眼就進入夢鄉的高文舉,不由的大是贊賞,到底是官家看上的人啊,看看人家這作派,這行事速度,一絲一毫的繁文縟節都沒有,所有的命令要求應答之類都是言簡意賅,絕無半個多余的字眼。還有他們用的這些器具,無一不是老頭前所未見的新奇玩意,連吃的東西也那么古怪,那么干巴巴的一坨,用熱水一沖怎么就有了肉粥的香味了呢?吃起來又滑口又解饞,還不耽誤功夫,這個駙馬爺,還真是與眾不同不經意間,老頭就對此行的信心大大增加了。對于官家秘令自己獨赴寧州大營的無奈和怨念也淡了許多。很快就進入了夢鄉。
黃昏的時候,大家難得的吃了一回野味,卻是白日幾個站崗的家伙一時興起順手打來的,這時節的兔子山羊之類的,正是秋日肉肥的時候,吃起來正對胃口。一頓飯吃的老將眉開眼笑,連呼快活,說道自己幾十年都不曾有過如此盡興過了,自打身份高貴些之后,以前的那些樂趣竟然都享用不成了,多少讓人心里有些遺憾,今天可算是解了饞了。重要的是,這些家伙烤出來的東西比他自己年輕時候弄的那玩意好吃多了。
吃過東西,繼續上路。這一次就相對好一些了,一夜無話,趕在天亮后不久,便已經到了邠州城下。邠州有張齊賢親自坐鎮,自然沒有什么風險,一行人順順利利的尋到了這位名字長的離譜的三軍安撫經略使,前任相公張齊賢。
張齊賢可算是把救星盼來了,一問是連夜趕的路,哪敢怠慢,趕緊招呼上酒菜,安頓住房。
一落坐,高文舉先從懷里摸出個扁扁的銀酒壺來遞上:“前次小子無意,使相公受此磨難,罪過非小。這是小子特意為相公帶來的改良美酒,算是一點小小心意,還請相公笑納”
張齊賢哈哈大笑:“無妨無妨原是老朽自己貪杯招禍,怨不得高大人。嗯,高大人千里迢迢一路急馳,還不忘給我這老頭子捎瓶美酒來,已是喜出望外,老朽又豈敢再有抱怨?”
說著就接過了酒壺,熟門熟路的擰開壺蓋,深深的嗅了一口,又小心的抿了一口,趕緊又蓋上笑道:“好酒啊,這回老朽可得悠著些了……倒不是怕再被貶了官,實在是,高大人你也忒小氣,這一小瓶,二三兩的樣子,容不得糟踐啊”
眾人大笑,只這一句話就將雙方的關系拉近不少,一時便生出自家人的感覺來。用過飯,安排大家去歇息,王超、高文舉和張齊賢三人齊聚議事廳對著沙盤研究現在的局勢,制定行動方案。
“清遠軍,丟了”這是張齊賢對現狀的總結。
楊瓊不是沒發兵,后來又發了三千兵,由嚴州刺史李讓率隊去解救清遠軍,可惜他們還沒到,清遠軍就丟了。因為李繼遷這次,真的玩了命他發了五萬大軍,自己和兒子李德明都在軍中,一照面就是拼命的架勢,一個小小的清遠軍城哪里經得住這般狂攻?只堅持了九天就被打破了。而此時,楊瓊終于向前動了,他帶著六萬大軍晃悠悠的到了慶州,可是一聽說清遠軍失守,又停了下來,如今正在慶州打尖住店呢,還好因為他這里大軍壓了過來,李繼遷也沒敢貿然再向西進,而是停在了清遠軍城,等著事態進一步明朗。
王超指著沙盤上的清遠軍和靈州一帶的地形道:“張相、高大人,你們來看,如果李繼遷意圖西進攻打靈州,以裴濟(靈州刺史)的能力,守上個把月不是難事,若是盡起六萬大軍從東面保安、環州、鎮戎三路齊頭并進,必可將此獠一舉拿下,就算不能讓他血本無歸,也必定能狠狠咬下一塊肉來”
張齊賢點頭道:“老朽對楊將軍的調令也是這般請求,只是……唉”有心無力之態在兩人面前一展無遺。
高文舉注意到,老頭說到對楊瓊的命令時,用了個“請求”的詞,要知道,兩人之間,張齊賢才是主管,楊瓊只是副手啊,怎么鬧成這樣子呢?看來老頭的命令在人家那兒不大好使啊這么看來,楊瓊帶兵去慶州,不過是擺了個樣子而已,若是他真的抓住戰機,這時候估計已經接上火了。哪里還用得著老頭這么發愁?。難怪大舅哥這么無奈,想出這種主意來。
如此看來,取而代之是唯一可行的方案了。
高文舉托著下巴想了想問道:“軍中的中級將領中,有多少可靠人選?”
張齊賢道:“定州刺史李讓算一個,還有幾個,不過如今在楊瓊那兒說不上話。”
難怪李讓帶了三千兵去救急了,敢情又是個送死的任務。
“你那個副手,就那個什么知制誥梁灝現在在哪呢?”高文舉記得當初的邸抄上有這么個人。
張齊賢苦笑道:“梁大人只是個負責文案的官員,軍中之事哪里插得上嘴?”
高文舉無語,你折騰半天,要是軍中上上下下全都是人家楊瓊的人,就算是換個主帥,那也解決不了問題呀。當初拿下傅潛,那是有秦翰范廷昭張昭遠他們做底氣的,可這里人家鐵桶一般,如果中層將領全是一個德行,你干掉主帥有個屁用不過是讓王超和老張做一對難兄難弟罷了。這回,兩位大舅哥可真是給自己出了個無解的難題呀。
王超突然道:“在末將來之前,官家已經發了一萬大軍,由張凝和秦翰率領,向銀州進發了,估計這時候已經駐進銀州城了。若是順利,他們會迅速對夏州發起攻擊,這樣的話,李繼遷后院起火,他多少得顧忌著些,只要他軍心一亂,靈州自然可保不失,我們抓住時機,一舉將清遠軍城收復隨后來個關門打狗,將李繼遷父子生擒于宥州和夏州之間”
哦,張凝現在升官了,成了高陽關副部署,如今契丹人自顧不暇,終于讓他們從北邊抽出手來了。有他和秦翰在,估計這事靠譜。只是這兩位再熱血也遠水解不了近渴呀,以李繼遷和大宋鬧騰了近二十年的經驗來看,他能那么乖乖的讓你關上門?再說楊瓊到底為什么擁兵不前,現在誰也弄不清楚,若是此人與李繼遷有勾結呢?
“保安軍這里,是誰在主事?”高文舉指著沙盤上位置很獨特的一個突出宋境,孤零零像個尖嘴一樣的保安軍城問道。
“是曹瑋。曹帥的二公子。”張齊賢解釋道:“雖然入伍時間不長,但的確是個好漢子。只是,他手上只有五千人,不見得能起多大用啊。”
“嗯。只要是自己人,靠得住就行。”高文舉點頭道:“如果咱們此行事有不諧,就得靠曹二公子這條道撤退了。”
王超一聽,有些郁悶了:“高大人,未慮勝,先慮敗,實乃為將者之大忌為人臣者,國難當頭,自當奮不顧身,血戰到底以報國恩,男子漢大丈夫,死則死矣,何來那許多后顧之憂?”
高文舉啞然,難怪人家讓老頭一個人來,他就這么來了,敢情是個老憤青呀,不由失笑道:“好我的王將軍,我且問你,若是你死可解國難,死就死了,也算是死得其所。可若是你死了,啥問題都解決不了,你死了又能如何?你讓官家那殷勤的希望又要去何入著落?你得首先保證自己不被人家消滅,然后才談得上建功立業你連命都不要了,還怎么去解救靈州,怎么收復清遠軍?”
王超被問的一愣一愣,但他畢竟不是愣頭青,很快就明白了高文舉的意思,人家這是萬全之策,圖的是達成任務,而不像自己這般,只顧埋頭傻沖,成不成功去他娘的
張齊賢也樂了:“你個老東西怎得如此沉不住氣虧你如今也是一方統帥,這要真的遇上大戰,你怎么辦?莫不成你自己挽了袖子沖鋒陷陣與敵拼命么?還真就是個當先鋒的料”
王超訕訕的笑笑,不再言語了,看來他還是很能接受批評的,這一點倒也挺好。
高文舉見他不再有異議了,伸手向著環州大營一指:“咱們就去會一會這位楊大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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