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通知薛萬里,螺旋陣布置,立即切斷宣武軍蛇頭和蛇身中軍的聯系,將葛存周所部帶出軍陣。”王厚純的前軍戰鼓隊和號角隊吹出了這場戰爭最具轉折的號令。中軍薛萬里、劉寶亮和錢寧等人率軍接到命令之后立即勾連轉合,大陣呈現螺旋狀旋轉帶動陣中所有人自左向右做離心運動。
“立即命令后軍所部立即出發,攻擊德州城,炮兵營配合行事,這一戰要讓朱全忠從此成為喪家之犬。”楊天成揮手讓后軍預備隊加入戰場,開始執行攻城任務。
“天成,這里交給厚純吧,咱們去見見葛存周他們。”徐天翔見到此時中軍戰場已經沒有戰事了,宣武軍中軍被自己的螺旋陣帶出陣地之后雙方已經停止交戰,葛存周也率領主要將領朝天策軍這邊而來。
“葛大帥,別來無恙。”徐天翔策馬趕來之后朝著葛存周拱手抱拳道。
“葛存周率旗下七萬人特來相投。”葛存周被徐天翔說的臉上一紅,但是隨即跟著還了一禮道。
“諸位將軍隨我去軍營一敘,其他宣武軍的兄弟們由薛萬里負責接待。”徐天翔帶著葛存周等人回轉軍營。
中軍戰事結束之后王厚純和陳宇合兵一處開始圍剿張全義等部,吳萬龍和李三則率領預備隊圍住了德州城。
此時德州城樓上的朱全忠看著眼前的一幕差點跌落城墻,中軍的劇變讓他盛怒之下隱隱然感覺到了其中的陰謀所在,葛存周戰場之上投誠天策軍,這種謀劃不是一天兩天能夠做到的,自己的軍中主帥戰前投敵,那么宣武軍這個自己一手創建的隊伍中到底還有多少葛存周樣的人存在?
“主公,情況惡劣,請行營立即撤出德州,去往徐州暫避。”謝瞳一身官服收拾的整整齊齊走上前來道。
“告訴我,葛存周投敵叛變你是不是一早就知道?”朱全忠一把抓住謝瞳的袖子,牙齒咬合之間冒出絲絲的寒氣。
謝瞳木然的點點頭道:“臣早就知道了。”
謝瞳的反應讓朱全忠斷了最后一絲念頭,再也控制不住自己的怒氣,咆哮起來,“你知道為什么不告訴朕?這個敗家子枉費了我對他的一番信任,提拔他于草莽之間,任命他做大梁的兵馬大元帥,到頭來卻投靠李玄清。告訴我,你為什么不制止?為什么不告訴朕?”
“是非成敗轉頭空。主公,成王敗寇而已。”謝瞳原本被朱全忠拉倒在地,此時站起身來嘆息一聲,聲音都帶著一絲悲涼,“主公,瞳追隨主公已經十二年了,只是這天下大勢如今已經掌握在天策府手中,我等內斗是徒耗華夏元氣,死后也會被釘上為禍眾生的罪名。既然如此還不如抽身世外權活百姓于一二。”
“成王敗寇?你怎么知道我朱全忠就不是李玄清的對手?葛存周不投敵叛變我宣武軍未必就不能夠打過天策軍。倒是你們,一個背主投敵,一個知情不報。到現在居然和我說什么天下大義?當真以為我殺不了你不成?”朱全忠冷笑道。
“謝瞳早就準備好了,此來就是和主公辭行的。”謝瞳正了正衣冠肅然道:“雖然天意不可違,但是臣沒忘主公的知遇之恩,今日之所以在此就是以死明志的。”
“燕子都和禁軍立即護送主公南下徐州。”謝瞳的臉頰上忽然留下了一行清淚,讓朱全忠沒來由的鼻子一酸,緊接著燕子都迅速架起朱全忠從德州城城墻上往下走。
“主公,來世再見。”謝瞳看著朱全忠被架走,微微一笑,翻身看著已經接近城墻的天策軍,縱深就從城墻往下一躍。
這一跳讓天策軍驟然止住腳步,所有準備戰斗的天策軍士兵沒有來由的感覺到一陣前所有為的悲涼,英雄暮年,窮途末路,無力回天的感傷。
這一跳也讓城樓上尚未撤出的宣武軍士兵哀聲一片,齊刷刷跪地不起,恭送軍師遠行。
這一跳也讓朱全忠驟然失去了靈魂,熱淚長流不止,不僅僅哀嘆自己王圖霸業成空,更是哀傷謝瞳的為人和對自己最后的堅貞。
公元891年八月初九,天策軍打破宣武軍于德州城外。宣武軍主帥葛存周率七萬余人戰場投誠,德州城被順利拿下。宣武軍軍師謝瞳跳城戰死殉難,隨后被葛存周等宣武軍舊將收殮安葬于德州城郊。朱全忠帶著自己的禁軍倉促從德州撤離往徐州而去。途中汴州政變的消息再次傳來,這一次沒有謝瞳等人攔截,朱全忠第一次得知自己的老巢被兒子給端了,連番打擊之下一病不起,也再次體會到謝瞳最后為什么會安排自己前往徐州,但是此時朱全忠手上僅有萬人不到,已經沒有任何辦法去懲治朱友珪,反而要避開對方的行軍路線,大梁朝廷存在了四個月之后面臨分崩離析的困境。
朱全忠這邊落魄之極,但是天策軍卻捷報頻傳。德州大戰勝利之后,西線萬毅也將鄭州拿下,將汴州連成一片。東西兩路大軍合力之下,中原大地指日光復。
“葛將軍,我家主公傳訊過來,八月底請諸位將軍隨我回轉長安大本營,接收主公接見。”德州指揮部內徐天翔在安排完民政部的接收人員之后召集葛存周在內的十三名宣武軍投誠將領。
葛存周等對于李玄清這種一貫的做法也不以為意,自從成汭等入京覲見安然無恙之后,這些投誠的人都把能夠接收李玄清的接見當做是一種時尚了。
“請大帥帶著我這一眾兄弟去長安吧。我想退隱,年歲也大了,戰場征戰也不太適合我,還是把機會多多留給年輕人吧。”葛存周苦笑道。
他這話一說出口梁川等頓時急了,不過還沒開口就被徐天翔打斷了,“葛將軍憂國憂民,我等也是早有耳聞,如今急流勇退更是讓我佩服。不過我家主公少公子下個月滿月,將軍就算要退也不應該錯過此等盛事啊。再說如今將軍歸順天策府,也和我等同在主公帳下效力,主公頭一次召見就不去是不是不太好啊。”
徐天翔的話讓霍存等連連點頭,張歸霸更是直接道:“大哥,大帥說的是啊,咱們剛剛投誠過來連主公的傳訊都不遵從,豈不是讓天策軍同僚以為咱們端著架子啊?還是去吧,待會我就去準備點禮物,咱們去參加少公子的滿月酒也不能空手啊。”
“你們幾個去準備禮物吧,我想和大帥單獨談談。”葛存周轉頭示意張歸霸他們先出去。
“葛將軍莫非是要和我談談關于朱全忠的事情?”徐天翔見到其他人出去之后看著葛存周似笑非笑道。
“請大帥勿怪,畢竟存周等和他有著十多年的主從之誼,如今我背叛他改換門庭,于人于己都是我有過在先。他畢竟是昔日舊主啊。”葛存周臉色有點尷尬,但是依然開口道。
徐天翔擺擺手拉著葛存周坐了下來道:“將軍心意我自然知曉。只不過人不能只談私誼而罔顧大義。朱全忠其實對于百姓而言也算是有功勞的,至少他占領的中原地區百姓的生活還算過得去,朱家父子也知道百姓的重要性,這一點我想除了我家主公,其他人也很難做到在亂世之中能夠給予百姓一條活路的。只是朱全忠逆潮流而動,阻攔天下統一大業,卻是十足十的割據行為,這一點我們不能容忍。”
徐天翔的話讓葛存周臉色一變,吶吶道:“那如果我愿意以身相替呢?就不能放他一條生路嗎?”
“我想葛將軍誤會我的意思了。我的意思是朱全忠如果被我們抓到,我們會公正的對待他,不會一棍子打死。”徐天翔拍了拍葛存周的肩膀道:“天策府有專門的律法院,會獨立審判他的功過是非,不偏不倚。”
“同樣的道理,葛將軍也沒有辦法以身相替,你的功勞就是你的功勞,不能夠給別人,別人也搶不走。我家主公志在建立一整套全新的社會體系。將軍到了長安不妨多看看多走走。如今的長安已經有了新時代的氣象了。”徐天翔笑道。
徐天翔的話依舊讓葛存周有點疑惑,但是也同時解開了他這么多天一直壓在心頭的枷鎖,聞言也是跟著笑起來道:“既然如此那我也去長安見識見識,不然就算歸隱山林,搞不好也會和大眾脫節啊。”
“好了,這件事就這么定了。將軍帶來的將士天策府新兵處已經派人過來了,到時候需要重新進行回爐重練,部分士兵也可能會解甲歸田,新兵處和后勤部到時候會發放足額的退役金并安排他們返鄉落籍。這兩天將軍安排人配合新兵處一下。”徐天翔點點頭道。
“大帥請放心,存周已經安排過了。兄弟們一定會服從安排的。”葛存周站起身來接令道。
“啟稟參謀長,部長發來緊急軍報。”徐天翔本來打算和葛存周聊聊天策軍的體制的卻被帳外的親衛打斷了。緊接著親衛送來一份軍報。
徐天翔看了一眼,嘆息道:“葛將軍應該知道鄭璠和朱友珪的舉動吧?他們兩人趁我軍屯兵德州無力顧及,竟然裹挾登州地區民眾近十萬人渡海而去。”
“算了,這件事暫時也不是咱們中原指揮部的管轄范圍了。到時候再說吧。”徐天翔揉了揉眉心,這個鄭璠還真是防不勝防,汴州被薛洋打斷了攜民而去的打算,沒想到在登州居然又干了一出。
“大帥,他們的目的地是三韓。”葛存周想了想還是把自己知道的說了出來,“這件事鄭璠和朱友珪籌劃了很長時間就等著這次機會。三韓地域狹小,民風不好,還望大帥早做決斷,十數萬軍民的生命安全可是不容忽視。”
“放心吧,玄影衛那邊已經安排人過去了,到時候會見機行事。三韓現在雖然也動亂不堪,但是倚靠他們手上的實力一時半會的還吃不了虧。我會稟報主公看看北線能不能用海軍幫忙。”徐天翔搖了搖頭顯然是不看好海軍,郭崇韜目前的艦隊規模,打打配合還行,要想獨立在海外作戰差的還不是一星半點。
“如果大帥需要,存周愿效犬馬之勞。”葛存周深施一禮道。
徐天翔擺擺手道:“事不宜遲,葛將軍馬上安排軍隊改編的事情吧。我讓天成負責中原戰事,咱們爭取五天以后出發回長安。這種戰略調整需要主公親自決斷才行。”
徐天翔和葛存周在商議朱友珪逃往三韓這件事的時候楊天成已經統和大軍從德州南下,李天一的滄州軍團負責收復山東半島,陳宇軍團向西攻擊和萬毅的西線兵團匯合負責收復西部地區,中原中部的大部人馬由自己和王厚純親自率領大軍直追朱全忠的步伐而去。
與此同時遠在楚州地區準備攻擊宿州的楊行密也接到玄影衛的緊急通知,率兵北上攻擊徐州,參與朱全忠的圍殲戰。
而朱全忠因為搶先一步進入徐州,隨即傳來徐州等地宣武軍駐軍火速趕往徐州匯合。短短幾天之內朱全忠集中了宣武軍南部幾乎所有的兵力約計十萬余人準備在徐州坐守。
其實謝瞳臨死之前之所以選擇徐州也是因為徐州地域豐腴,糧草眾多,大軍屯兵徐州只要兵力足夠足夠堅守一年半載的。而且但是謝瞳也在徐州靠近黃海的海州留下了后手,鄭璠當時制造的船只在海州也留下了不少,算是給朱全忠留下了最后的逃生手段。
不過朱全忠卻明顯不想這么容易放棄,手中集中了十萬兵馬之后朱全忠的腦海中重新被復仇的心思占據。
而伴隨著他坐守徐州,中原角逐的最后一戰勢必在徐州打響。只不過這一次天策軍真正的是四面合圍。楊天成和王厚純手下的近二十萬兵馬一路猶如摧枯拉朽一般橫掃濮州和兗州等地,天策軍兵鋒所致早就被抽空兵力的各州根本沒有能力阻止防御,在絕對的實力面前很多地方幾乎是望風而降,不斐一兵一卒。
公元891年八月十五,也就是中秋節這天,楊天成的中軍帥旗抵達徐州境內,率先打響徐州之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