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三,你怎么出來了?”陳宇揮手收回親衛隊,見到李玄清走上前來,卻見到他的臉色還是很慘白,臉上頓時閃過一絲擔憂之色。而一旁的侯勇也瞧見了,暗自朝著身邊的幾人使了個眼色,原本應該遵令回撤的親衛隊停下腳步,依舊守在李玄清身邊。
也就在李玄清出帳的那一刻,鐵槍都身后的一個不為人知的角落里,忽然有人低語道:“怎么樣,老三的眼光就是毒啊。既然他出來了我們也過去吧?!?
“我沒事,少帥親自前來傳令,我怎么能不出來呢?!崩钚鍞[擺手,走到韓遜跟前笑道:“玄清受傷未愈,手下唐突,還請少帥不要怪罪,在此向少帥請罪了?!?
韓遜卻終究是年少,涵養不夠,所以依舊是怒氣未消,尤其是看到李玄清低頭施禮的模樣心頭更是沒來由的冒出一股心火,但是還沒等到他發火,原本一直在他身后戒備的鐵槍都士兵忽然自動分開,中間聯袂走過來兩個人,正是被解職的張天虎和萬毅。
看著兩人無恙,李玄清也是松了口氣,快步上前將二人迎了過來,笑道:“衛帥和指揮使大人安好。”
“好什么,你小子膽子夠大的,敢偷襲我老頭子,誰給你這么大膽子?”張天虎笑罵一聲之后,忽然對著李玄清錘了一拳,怒道:“還有,之前在兩軍陣前你喊我老師,現在怎么啦?不認賬啦?還是說又想忽悠我?”
“行行行,老師,我錯了?!崩钚逡彩菬o奈的嘆了口氣,見到一旁偷笑不止的萬毅,苦笑道:“老師,你下手輕點,我可是被李存孝打得半死,現在還沒緩過來啊。”
一說到這事,張天虎臉色變得肅然無比,盯著一旁想說話說不出來的韓遜,沉聲道:“韓小子,我記得大帥好像沒讓你來抓玄清吧?你想干什么?還有,如果大帥沒有將令讓你抓捕李玄清,那么將領出營只能親兵相隨,你身后的鐵槍都是你的親兵嗎?都指揮使按照規定最多能有多少親兵你還記得吧?”
張天虎一番話是毫不留情,說的韓遜是臉紅耳赤,但是眼前這位張天虎可是和韓遵一個時代,締造靈武軍軍魂的人物之一,在整個靈武軍中享有獨特的地位,沒見他雖然是被解職,但是走過來鐵槍都依舊是恭敬行禮,讓道而行嘛。所以有心想要反駁幾句,卻發現是吶吶的說不出口。還好一邊的萬毅給他解了圍,轉身喝令鐵槍都退開。
看著韓遜灰溜溜的跟著鐵槍都走了,張天虎一笑,從一邊的陳宇手中拿過那份寫著任命書,忽然笑道:“龍游入海,飛鳥入林啊??礃幼游覀兊捻n大帥也有糊涂的時候。玄清,這份任命書你覺得怎么樣?”
“三年,三年的時間應該差不多了。”李玄清微微一笑,沒有繼續這個話題,而是轉而對二人說道:“老師,你們今天的舉動估計犯了忌諱了,以后要小心,之前鐵良還跟我提過這事?!?
張天虎和萬毅聞言相視一笑,搖搖頭笑道:“放心去當你的豐州巡察使吧,我們兩個心里有數。時間不早了,你去赴宴吧?!闭f罷朝四周看了一眼,低聲道:“一切小心。”說完也不待李玄清回話就徑直走了。
李玄清看著兩人的背影沉吟半晌,喊來陳宇和侯勇道:“現在靈武軍大營已經不安全了,今天咱們算是徹底把少帥給得罪了。所以侯勇,你馬上帶親衛隊去找徐天翔,讓他加快速度,給他十天時間,十天之后務必做好一切準備,我們借道河東,直線去豐州。爭取在一月底到底目的地。”頓了一下對著陳宇點頭道:“你馬上去后營找輜重隊,把愿意和我們一起走的人集中起來,趁著今夜大家都去河東軍赴宴的機會,把他們帶出去,找天翔集合。”
侯勇陳宇二人見到李玄清臉色凝重無比,加上剛才的對峙,明了此刻自己這一行人的危險,連忙各自按照吩咐行事。
李玄清看看天色,也騎著玉獅子朝著河東軍大營疾馳而去。
到了營前,只見李存孝已經站在大營門口等待了,連忙落馬離鞍,對著李存孝笑道:“玄清來遲,害將軍久等,請贖罪?!?
李存孝也是哈哈一笑,“老弟你是來遲了,我是怕你待會進不去,所以在這等你了。走,我們進去再說?!闭f完拉著李玄清走到自己帳中,玉獅子早被李存孝手下牽走。
“老弟,來來來,我義父在宴請韓大帥一幫人,我瞧著這幫人不順眼,說話不夠豪氣,所以單獨備了一桌,就我們倆。”李存孝的大帳內酒菜早就備好了,顯然是早就等著李玄清了,此刻李存孝端起一個大號的酒杯,拉著李玄清笑道:“等會舞會開始的時候我們再去?!?
李玄清心頭一動,也不客氣,和他一樣的一個酒杯被端了起來,笑道:“玄清卻之不恭,來,李將軍,我敬你?!边@年頭沙陀人的酒還是草原的馬奶酒,老實說前世李玄清也喝過一次,確實和自己想象中的酒不一樣,但是此刻卻不得不捏著鼻子喝了一大口。
看著李玄清皺眉的樣子李存孝忍不住哈哈大笑,這一看就是第一次喝酒,不過他也沒在意。李玄清之前的底細這兩天估計無數人都已經翻得差不多了,一個名不見經傳的少年子弟橫空出世,自然能得到這些大人物的關注。
“老弟,看你這樣子,不行啊,男子漢大丈夫喝酒可不能扭扭捏捏的,你以前喝酒沒人笑話你嗎?”李存孝邊倒酒邊開口道。
“見笑見笑,我出師之前沒喝過酒。”李玄清一邊陪他東拉西扯一邊暗笑,這家伙還是個粗中有細的人,居然還知道借著喝酒來詢問自己的底細,不過這方面早就想好了。
李存孝撓了撓頭,想了片刻道:“我想了半天也沒想出來靈州有什么門派高人能教出你這樣的人才,對了,不許喊我將軍了,我比你大,喊我大哥。”
李玄清見到他那副神情似乎是自己不改口就準備把酒壺塞到自己嘴里,笑道:“行,大哥。我說你可不能拿酒來欺負我。小弟這個真的是甘拜下風。我在師門是什么都學了,就是沒學過喝酒?!?
“哦,這是什么門派?”李存孝本來就是想套李玄清的來歷的,此刻見到他有主動說的意思,頓時停了下來。
這些事情李玄清早就想過了,當下也不遲疑,將鬼谷門的一些事情說了出來,只不過鬼谷門改成鬼門,變成了一個隱修的江湖門派。就李玄清前世武俠小說的記憶,編起這種故事來自然是給李存孝忽悠的一愣一愣的。所以李存孝在聽完李玄清的介紹后,嘆息道:“老弟,你的運氣還真是好啊,虎口逃生大難不死居然還有這等好運,我怎么就沒有這個福氣呢?”
李玄清被他的表情給徹底逗樂了,“大哥,你這自學成才都已經是天下第一了,還想著這個,還讓不讓人活了?我這學了武功的還不是被你打的半死?”
“不一樣不一樣,我這是天生的,天下只有一個李存孝,但是按照你所說的話,鬼門能夠教授一群你這樣的弟子,說起來還是你厲害啊?!崩畲嫘⑹且贿呁炖锏咕埔贿厙@息不已,那表情和神態忽然讓李玄清覺得這個五代第一猛將也有可愛的一面。
“老弟,馬上皇帝陛下就要回長安了,靈武軍也該回靈州了,不知道有什么打算?”半晌李存孝忽然問道。
該來的還是要來,不過自己等了這么久不就是等這句話嘛。所以見到李存孝問起,故意苦笑道:“我們的韓大帥給了個豐州巡察使的官,估計一時半會的就讓我去戌邊了?!?
“豐州?天德軍的駐地?”李存孝喃喃自語幾聲之后,笑道:“你們的韓大帥對你還真的挺好的啊,你打算怎么辦?”
“還能怎么辦?我老師還在靈州呢,我只有去赴任啊?!崩钚逡彩菄@息一聲,苦笑道:“大哥到時候我要是開口你可得幫我一把。要是哪天混不下去了,你可不能不管我?!?
李存孝微微一笑,端起酒杯,笑道:“那是,你老弟開口我還能說個不字?只要老弟說,做哥哥的保證給你辦的妥妥帖帖,要是在豐州待得不習慣,就來晉陽找我,我讓義父也給你個太保做做如何?”
李玄清哈哈一笑,點了點頭,“這可是你說的,到時候不許賴賬,我要是混不下去肯定去打劫你。”說完跟著一飲而盡,隨機砸了咂嘴,繼續道:“現在天寒地凍的,我打算從河東借道去豐州,大哥你到時候可要給我個通行證,不然我那點人馬還真的不知道能不能折騰到豐州?!?
“那是,這是我的將令,你拿著到時候就可以暢通無阻,我到時候會讓人沿途給你準備糧草,怎么的也不能讓你到不了豐州啊。不過老弟豐州那地方的情況你了解多少?”李存孝顯然是早有準備,伸手從懷里掏出一枚自己的令牌扔給李玄清,跟著臉色一正,肅然道。
李玄清知道這家伙準備給自己掏點干貨了,連忙傾過身子,“正要向哥哥請教?!辈贿^李玄清顯然對李存孝的反應有點奇怪,這家伙就算是得到了李克用的暗示,也不能白送自己這么多東西吧?還好心好意的指點自己。
李存孝當下將豐州的基本情況介紹了一遍,沙陀人發源于草原,對于這個河套地區自然是比李玄清了解的清楚,尤其是前年還在豐州附近的南原和黨項人打了一仗。
隨著李存孝的述說,李玄清也是大體了解了這個后世的糧倉現在的現狀,說實在的比自己預想的要稍微好一點,但是也好不了多少。唐末以后,漢族式微,原本是屯墾的農田現在好多都已經退化成草原了,豐州境內由于和回鶻貿易量的增加,盜匪橫行,百姓凋敝,人口比之盛唐時期已經是大為削弱。天德軍由于和回鶻關系良好,人數很低,連個軍鎮的名義都沒有,隸屬關系還掛在靈州名下。
李玄清默默消化完這些知識之后,端起酒杯道:“大哥有什么指點的嗎?”他可不信這家伙會好心告訴自己這些。所謂禮下于人,必有所求。
“警惕黨項人,這幫家伙都是些言而無信的敗類,千萬不要相信他們的話。”李存孝很滿意李玄清的反應,所以也說出了自己的心思,低聲道:“還有將來萬一老哥哥有事要求你,你可得幫忙?!?
李玄清一愣,隨即明白了他前面半句話的意思,黨項人和沙陀人這幾年打的是不可開交,自己去了豐州可以幫助牽制黨項人,這一點在他剛才說警惕黨項人的時候就已經反應過來了,但是后面半句話是什么意思?
“時間不早了,舞會開始了,我們過去吧。”李存孝見到他還在想自己剛才的話知道他已經聽進去了,所以哈哈一笑,拉著李玄清就往外走。
沙陀人雖然進入并州很多年了,但是依舊保持著當年草原上的習俗,這個篝火舞會說白了就是一群人圍繞著燒著正旺的篝火載歌載舞,吃吃喝喝。李玄清遠遠的看到韓遵坐在李克用身邊時,連忙拉住李存孝低聲說了幾句。
李存孝點了點頭,讓身邊的一個衛兵帶著李玄清匆匆而去,避開了韓遵的身形。
而李存孝也在見到李玄清消失在黑暗中之后,沉默良久,才朝著李克用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