鄭璠這些年來蒼老了很多,四十幾歲的人現(xiàn)在雙鬢已經(jīng)斑白一片了,因爲朱友諒在中原帶過來的衆(zhòng)人基本上沒有什麼突出的政務官員,所以渡海來到三韓這些年鄭璠又是主持政務又是主持軍務,所以殫精竭慮之下鄭璠蒼老的速度實在是太快了。所以有時候夜深人靜的時候鄭璠纔會對當年沒能說服謝瞳感到遺憾,後者無論在政務上還是在軍務上都有著過人的天賦,無論遇到什麼樣的狀況都能夠輕鬆化解。而自己這幾年在這塊彈丸之地苦苦掙扎其中的辛苦根本就沒人能夠理解。而自己剛剛將百濟這一塊地方拿下,給朱友倫也給自己找到一塊安生之地大唐的天策軍就已經(jīng)從北方打了過來,而且軍事鼎盛比起幾年前在中原爭霸的時候更加強悍,可以說裝備了新式武器的天策軍已經(jīng)強大到讓自己這樣的智者都很絕望。
“太尉,北境最新戰(zhàn)情。”鄭璠是剛剛從北方回到汴州的,但是還沒等到他休息從北境剛剛抵達的戰(zhàn)情就急匆匆的追了上來。
“備車,隨我去見主公,另外通知北境巡察使和大元帥去主公那裡匯合。”鄭璠接過戰(zhàn)報匆匆看了一眼之後立即去見朱友倫,並且吩咐立即通知朱友諒和康懷英前往朱友倫的住處。事實上在朱友倫這邊渡海來到三韓之後其實這位昔日的朱全忠的後嗣在面對異國他鄉(xiāng)和艱難險阻的情況之下已經(jīng)和自己的父親最賢明的時候有點相像了,甚至爲了節(jié)省開支進入汴州甚至連住處都沒有,直接將之前差點被燒燬的百濟人的王宮草草返修了一下。而等到鄭璠來到王宮前殿的時候朱友倫還在處理政務,他也知道他在軍事上沒有多少天賦,所以這些年放下面子跟在鄭璠面前虛心學習如果處理政務,如何處理自己帶來的漢人子弟和當?shù)匕贊说年P(guān)係,一方便儘快處理好內(nèi)部矛盾,至少在前線軍隊廝殺的時候後方不能亂。朱友倫勤奮的行爲倒是讓鄭璠連日來的勞累化爲虛有,爲人臣者最希望也最欣慰的就是就是自己的主君虛心學習不斷強化自己而且還能夠緊緊依靠自己的臣子。
“主公,夜深了應該早點去歇息的。”鄭璠走進去的時候朱友倫也第一時間看到了,急忙站起身來將鄭璠迎了進去,這對於鄭璠來說倒也不奇怪,朱友倫對於自己還是一如從前那樣尊敬和客氣。所以鄭璠坐下來之後反倒是見到朱友倫雙眼通紅顯然是熬夜成了習慣,關(guān)切了起來。
“太尉辛苦了,幫助我朱家實在是太多。”朱友倫擺擺手示意自己不要緊,命令門外的侍衛(wèi)端過來兩杯參茶,遞了一杯給鄭璠笑道:“太尉不應該是在前線嗎?夤夜趕回汴州是否是有事要孤去做?”
“主公這是北境收到的最新戰(zhàn)報,還沒來得及送遞北境巡察使和大元帥之處臣就匆匆進宮。”鄭璠將自己剛纔收到的戰(zhàn)報遞給朱友倫繼續(xù)道:“天策軍目前已經(jīng)包圍高麗的北原京,兩路大軍橫掃了整個高麗全境,如果我們放任不管的那麼最遲半個月的時間高麗必然會被天策軍徹底消滅。而我大梁也將失去北部的最大屏障,直面天策軍兵鋒。”鄭璠波瀾不驚的述說著剛剛收到的戰(zhàn)情情報,一點也沒有注意到朱友倫的臉色也一下子變得異常慘白,境況已經(jīng)變得異常險惡了,失去了高麗這個政權(quán),大梁就必須直接面對天策軍這個龐然大物。而從歷次半島和中原王朝的對戰(zhàn)的經(jīng)驗來看,勝仗打了一大堆,但是從來都是戰(zhàn)場打贏了,但是面對中原王朝龐大的戰(zhàn)爭潛力卻在最後不得不選擇俯首陳臣。而一般情況下只要中原王朝不自己作死,半島的任何一個勢力和政權(quán)都根本無法取得優(yōu)勢,這一點從三韓地區(qū)至今仍有武帝時代劃分的四郡和前代設(shè)置的安東都護府就可以看出這裡受到中原的影響有多大。可以說半島和中原的戰(zhàn)爭,半島的任何一個勢力或者說王朝都輸不起,只要輸了就會一敗塗地,根本沒有翻盤或者說重頭再來的機會。
朱友倫也不笨,從開始來三韓他就預料到有一天自己還是會和中原李玄清一手建立的大唐帝國發(fā)生碰撞,所以歷史上不管是哪個朝代和三韓地區(qū)政權(quán)的交鋒他都詳細瞭解過,要想取得和那個龐然大物的角逐勝利只有一個辦法,那就是依靠著北部的羣山峻嶺拉長天策軍的補給線,以大步伐的戰(zhàn)略退縮來消耗對方的戰(zhàn)爭潛力,而自己則集中主力尋找對方漫長的補給線上的漏洞予以突然打擊,從而徹底讓對方崩盤。只是如今的這個辦法只怕是行不通了,大唐的海軍已經(jīng)在長口開闢了登陸場,大批量的物資和兵員也不再從鴨綠江進入半島,而在海上根本沒有辦法和天策軍的海軍交鋒,那些鋼鐵怪物比起陸地上的軍隊更加讓人生畏也讓他絕望。朱友倫在想明白這些之後就知道自己必須要下定決心孤注一擲,或許在戰(zhàn)爭中還能夠發(fā)現(xiàn)對方部署上的漏洞然後給自己爭取一點機會。所以在這一出神的時間裡連朱友諒和康懷英兩人何時來的都沒有注意,還是鄭璠在兩人到來之後述說北方最新的戰(zhàn)情驚醒了朱友倫。
“主公,爲今之計只有一個辦法,那就是在天策軍圍攻北原京的時候突然出兵襲擊攻城部隊,先發(fā)制人,取得先機。”康懷英見到朱友倫朝自己點頭直接說出了自己的意見。事實上他的這個意見已經(jīng)是目前大梁最後的機會了。所以在見到鄭璠和朱友諒都沒有反對的意思朱友倫點了點頭道:“既然如此,太尉和大元帥可立即集中全國所有兵馬,孤授予三位全權(quán),可以調(diào)動我大梁最大的力量全力以赴和天策軍誓死一戰(zhàn)。”
“主公也不必太過於擔憂,雖然敵強我弱,但是前線還未到生死存亡的時刻,高麗還未投降他們還有好幾萬大軍在北原京據(jù)城而守,而且我已經(jīng)和他們的元帥達成協(xié)議,他們會一直堅守到我軍抵達北原京爲止,然後和我們合力對抗天策軍。”鄭璠見到朱友倫臉色悲壯頓時笑道:“所以主公也不必擔心,當年我們的將領(lǐng)葛存周他們就在天策軍前線,我已經(jīng)埋下一根暗線說不定到時候有用可以讓天策軍前線將帥離心,到時候我們的勝算說不得會更大。”鄭璠的這句話讓朱友諒的腦海中閃過一絲驚詫的念頭,本來他一直懷疑鄭璠是在策反葛存周,畢竟葛存周和天策軍其他將領(lǐng)不一樣,他是當年投誠過去的宣武軍主帥,投誠天策軍這些年其實並沒有過得比以前好,雖然葛存周的兵團也是天策軍主力兵團之一,而且葛存周本人也在他們軍方最高指揮部那裡掛了職但是和以前宣武軍的前軍大元帥相比還是差得遠,天策軍主要的當家人還是當年最早跟隨李玄清起家的那一批兄弟,而且他們能力強年紀輕,基本上不存在被其他人在短時間內(nèi)取代的可能,所以朱友諒纔會猜到鄭璠大致要做什麼,但是從他現(xiàn)在的話語中似乎並不是這麼簡單,而是利用了葛存周想要在天策軍的內(nèi)部掀起一場內(nèi)耗從而徹底瓦解這一次天策軍的攻勢,只怕到時候葛存周也僅僅是一顆被利用的棋子罷了。鄭璠根本沒有想要重新找回葛存周的打算。這一點讓朱友諒暗暗思索自己是不是找機會將它傳遞給彪子,逼近這已經(jīng)是非常重大的消息了,如果彪子那邊沒有提前做好預案的話只怕真的會被鄭璠辦成。
而在朱友諒思索這件事的時候鄭璠爲了讓朱友倫安心將自己前段時間的成果一五一十的全部說了出來,鄭璠因爲將所有的北境軍權(quán)都交給了朱友諒,所以沒有軍務纏身的他秘密進入半島東南部的新羅,在脣亡齒寒天策軍大軍大舉突破高麗的層層防線的大環(huán)境之下,新羅人也已經(jīng)被鄭璠勾連起來,並且約好了在自己出兵和高麗人合力和天策軍決戰(zhàn)北原京的時候派兵偷襲天策軍的後方,沿著半島東邊海岸線迂迴沿途擊破臨屯郡大部,然後進入安東都護府包抄,最後三方合力在北原京附近和對方?jīng)Q一死戰(zhàn)。應該說鄭璠的這個計劃還是很完美的,自己出兵和高麗殘餘勢力拖住天策軍主力於北原京,而說服新羅人趁機派兵攻入臨屯郡這樣一來就等於在天策軍的大後方插上了一刀,而迂迴到安東都護府的戰(zhàn)術(shù)動作基本上算是徹底斷了此次天策軍大部的退路,除非他們的海軍能夠?qū)④娕為_到陸地上,否則的話腹背受敵的天策軍絕對討不到好。
康懷英和朱友倫顯然都被鄭璠的這番謀劃驚呆了,新羅人入局他們能夠想到,畢竟三韓半島如今的勢力除了自己也就剩下了東南部的新羅,在天策軍的壓力面前兩家合力對抗強敵從佈局上來說是能夠?qū)崿F(xiàn)的,而且依靠著鄭璠的口才這也不是什麼難事。而最後的那一番戰(zhàn)術(shù)部署顯然也是鄭璠的手筆,這是顯然利用自己吸引天策軍的注意力然後依靠新羅人事先沒有預兆的先機突然出兵打亂對方的所有部署從而贏得最後的勝利。
朱友諒沒有說話,實際上平時商議軍情的時候他也很少發(fā)言,但是他卻是很好的執(zhí)行者,每次形成的決議他都會很快落實下去並且執(zhí)行的也很好,這也是他能夠在朱友倫換下康懷英的時候選擇他作爲北境巡察使而鄭璠沒有反對的原因所在。不過此時朱友諒之所以沒說話卻是因爲他總覺得鄭璠的這一番部署有問題,但是具體哪裡有問題他也說不清楚,只是隱隱然覺得鄭璠把對方想得太簡單了,所有的計劃都建立在對方是按照自己的預想進行的,如果對方識破了其中的某些關(guān)鍵性的地方呢?可是鄭璠真的不知道她對面的對手到底是誰嗎?還是說他還有備用的計劃而沒有當衆(zhòng)說出來?
鄭璠說完這些讓朱友倫重新?lián)碛袥Q戰(zhàn)信心之後開始部署後方的大小事務,後方的軍務交給康懷英鄭璠倒也沒有覺得有多大問題,康懷英雖然能力不行的,但是在後方處理後勤,督促各部隊增援前線還是能夠做的,真正讓他擔憂的是大梁的幾乎所有兵馬全部開赴高麗和天策軍決戰(zhàn),那些剛剛被他鎮(zhèn)壓下去的百濟人的反抗勢力如果趁機作亂該如何處理?真正的漢人子弟只有自己帶來的十幾萬百姓,能夠保持十萬人的精銳本部還是因爲當年從前線抽調(diào)了部分精銳部隊直接過來的,而這些被抽調(diào)到北部之後百濟人足足有三百多萬百姓,其中青壯年足有五六十萬左右,這如果被對方的潛伏人員挑動在關(guān)鍵的時候引爆,只怕會瞬間將自己辛辛苦苦打下來的地盤炸的粉碎吧?這該不會就是自己的那個老對手這些年來一直派人潛伏之後等待的局面吧?
鄭璠在思考這些的時候卻不知道自己對面就坐著自己的老對手埋下的暗子,只不過朱友諒之前根本就沒有啓動過所以他想到誰也不可能想到自己的北京主帥居然是對方的暗子。不過正如朱友諒之前所思考的那樣,鄭璠實際上對於前線的謀劃佈局甚至是戰(zhàn)場決勝之道他沒有當年謝瞳和敬翔的水平,他真正擅長的還是這種間諜之道,喜歡出陰謀詭計,當然鄭璠自己是不覺得自己的這種辦法有什麼不好的,而且他也不知道這個剛剛從長安流傳開來的新詞。所以他在考慮對方的佈局的時候也不自覺的將自己的思維帶給了對方。
而此時他的對手彪子已經(jīng)從汴州離開抵達了已經(jīng)被葛存周圍住的北原京城外,不過他告訴葛存周的消息卻讓對方差點崩潰。
“張統(tǒng)領(lǐng),你確定你的計劃得到了大帥的同意?”彪子本姓張,只不過外界人不太清楚而已,但是此時葛存周卻在情急之下直接喊了出來,“我堅決不同意,你這是在玩火,萬一計策被鄭璠識破那麼我軍在北原京附近的整個局勢都會一舉崩壞,而且還會把我這一個軍團全部賠進去。”
“我的葛大將軍你別急啊,你聽我說。”彪子眼神之中閃爍著絲絲詭異的光澤拉著葛存周繼續(xù)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