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眼底對錦容華的憎惡與鄙夷看得周惜若心中一突。她看著錦容華傲然遠去的身影,心中一嘆,在宮中若是沒有什么依憑可千萬不能得罪了人,因為不知什么時候有人就會記恨在心中。
方才她可清清楚楚瞧見了錦容華沒給虞婕妤施禮。而以錦容華的脾氣,恐怕見面不施禮,已不是一天兩天的事了。冰凍三尺非一日之寒,虞婕妤的怨氣與恨意也不是一日埋下的苦果啊。
……
皇后事忙,早起請安都免了。各宮嬪妃們無聊便來回串門或者去上林苑乘涼賞景。周惜若也偶爾出去湊湊熱鬧,只不過每次所見都是幾個妃嬪都圍著錦容華轉。錦容華面色越發紅潤,甚至還些發胖。
看樣子倒像是真的有孕了。周惜若心中疑惑,可見虞婕妤那邊沒有動靜,卻也只能按下不說。
四月漸漸走到了月末。秦國使節團終于抵達了京城。龍越離派幾位大臣出城二十里迎接。一路鑼鼓喧天迎進了早就為秦國準備好使館中。京城中熱熱鬧鬧的,猶如過節。如今齊國朝局安定又與他國交好,正是盛世之相,誰也不愿在這濃墨重彩上多添一分戰爭的敗筆。
整個后宮也一片忙亂。皇后與越卿卿兩人籌劃了大半個月,終于定下了怎么款待秦國的使節們。越卿卿每日都在皇后身邊,差遣內務府與宮人做事,儼然成了后宮中除了太后與皇后之后第三個重要的人。
后宮對此似乎并無什么異議。一切仿佛就當如此。
周惜若皺眉對林嬤嬤道:“世子妃已嫁人,就算是她尊為公主也不能再插手后宮事務。哪有見過嫁出去的小姑在娘家指手畫腳?”
林嬤嬤一笑:“蓮貴人忘了,在宮中是太后做主,太后喜歡誰就是誰。越卿卿是她從小養大的,又嫁給了安王世子。自然更加更加看重她。”
說起安王周惜若便皺起了細長悠遠的秀眉。安王的飛揚跋扈已是朝野皆知,聽聞他在指導皇上親政之時時常不留情面訓斥如小兒。龍越離的性情她最了解,此時隱忍不發將來必定十倍報還。安王若是能大權一直握在手中還好,若是晚年不保,恐怕不得善終。
秦國使團在驛館中休息了*,第二日整裝進宮拜見太后與皇上。這一日后宮中熱鬧非凡。宮人衣衫整潔,井然有序。在坤德宮中,鐘鼓齊鳴,宮人垂首恭立。御座上帝后二人皆著隆重的朝服。龍越離一身明黃紫綬龍袍,俊魅的面目隱在了十二梳明珠玉冕之后,皇者之氣流露無遺。皇后頭戴沉甸甸的飛鳳冠,妝容精致,不茍言笑。楚太后端坐在御座之左,眼中含著笑意看著秦國使節緩緩步入大殿中。
鐘鼓齊鳴聲中,秦國使節們依次而來。當先一人身著玄色左衽繡龍虎長袍,那人面容端正,眉眼間有一股英氣,看樣子不過二十七八的年紀左右。他抬眼看了御座上的龍越離與皇后一眼,這才跪下道:“秦國使者拜見齊國皇帝,太后還有皇后,齊國皇帝萬歲萬歲,萬萬歲!太后皇后千歲千千歲。”
他口音有明顯的異國腔調,聽起來十分怪。周惜若坐在右手席邊最末一位,忍不住偷眼看去。只見那秦國年輕的使者雖低頭跪拜,但是腰桿挺直,看樣子有幾分說不出的傲然之氣。
龍越離微微一笑,伸手示意一旁席上:“耶律二皇子遠道而來,請入席。”
原來是秦國的二皇子耶律翰。周惜若心中頓時了然。難怪他這么年輕,身上的傲氣卻不少。
耶律翰行了一禮,道:“多謝皇帝陛下,這次來的還有我的妹妹,秦國公主耶律箏兒。”他說著側身向殿外看去。
只見殿外一襲紅影款款而來,隨風吹來一股異香,沁人心脾。所有的人的目光都看向那逶迤而來的女子。周惜若也抬眼瞧去,只見耶律箏兒一身火紅曳地長裙,長裙上繡了一只顏色鮮艷的七彩羽鳳,彩鳳栩栩如生,附在了長裙之上。而這一身裙是秦國款式,自胸部以下緊緊包裹著她玲瓏的身段,露出胸前一小片雪白的肌膚。她容色本就美艷,如今精心裝扮之后越發美得仿佛要著了火似的。
殿中所有人的目光都只看著她一人。御座上龍越離的明珠簾微動,似也被眼前的絕色所打動。周惜若微微側頭看向皇后,果然皇后臉色沉沉,好看的杏眼中皆是恨色。
耶律箏兒站在九御階之下,冷冷掃了一眼御座上的龍越離與皇后一眼,這才跪下道:“秦國明月公主拜見皇上、太后還有皇后娘娘。”
龍越離薄唇一勾,看向一旁的皇后,這才道:“明月公主遠道而來,辛苦了。請入席。”
楚太后也笑道:“幾個月前見明月公主與此時相見,竟似換了一個人似的。明月公主越長越美,連哀家都認不出了。”
一旁的耶律翰傲然笑道:“我們的明月公主是我們秦國第一美人,大祭司曾說她是我們秦國的月神降世,尊貴無比!誰娶到她才是十輩子修來的福氣!”
楚太后鳳眼一瞇,含笑問道:“這么美的美人,不知我們齊國的好男兒有沒有福氣呢?”
她說著不由看向一旁的龍越離。龍越離心中冷笑,卻并不接口。
耶律翰哈哈一笑:“太后真是與我們父皇想到了一塊兒。父皇在我們來之前說了,這次出使齊國定要為我們明月公主挑一位齊國最優秀的男子當秦國的駙馬!”
此話一出,殿中所有的人都不約而同地看向御座上的龍越離。幾個月前以楚太后做壽為名的相親宴上,龍越離分明看中了這耶律箏兒,最后要不是楚香云是太后的侄女恐怕今日齊國的皇后只會是眼前這位紅衣如火的秦國公主了。
如今這耶律翰這么說,擺明了就是回來掙一回面子的。什么齊國最優秀的男子,那豈不是說龍越離不是齊國最好最優秀的男子了?
龍越離聞言紋絲未動,忽地他輕笑一聲:“好啊。明月公主如此才貌雙全,定會如愿的。”
他這般說已是無所謂耶律翰方才的不敬之詞了,也暗示了他對這秦國公主到底嫁誰毫無興趣。周惜若悄然看去,果然見皇后松了一口氣的樣子。楚太后卻微微皺了眉,可頃刻她便高興地笑道:“能與秦國結為姻親,哀家十分樂見!耶律二皇子,哀家一定把所有未婚適齡的世家子任由明月公主挑選。”
耶律箏兒一聽這話不禁抬頭狠狠地瞪了一眼龍越離。周惜若坐得遠看不清,但是從耶律箏兒僵直的背也猜到她的心情。她心中搖頭輕嘆,耶律箏兒終究只是差了一點運氣,如今借著這兩國結盟邦交卷土重來,就算面子都爭了去又能怎么樣?早就輸了的一場局,這又是何必呢?
盛大的宮宴開始,席間歌舞的熱鬧精彩自是不必細說。皇后似乎會要顯示出她一國之母的風范,頻頻下來與秦國使臣們敬酒對飲。耶律箏兒也恢復了平靜,只是眉眼間冷傲依舊。
周惜若自是見過她,也曾聽見她的傳聞,如今看來耶律箏兒與幾個月之前也并無什么不同,依然是那么傲慢。
宮宴要從中午一直到了晚上,虞婕妤因為位列九嬪之中,所以她那一席靠前,周惜若無人可閑話,更是難熬。。她看了看四周,低聲對一旁的宮女道:“我要更衣。”
宮女連忙領著她從側門出了殿中。此時已是近了傍晚,天邊晚霞彤紅,咋一看去就如方才明月公主身上的紅裙如火。周惜若正想要怎么尋個借口回宮,忽地看見遠遠走來錦容華。
她微微一怔,看著錦容華一身玫紅色宮裝長裙不緊不慢地走來。
“蓮貴人怎么不進去殿中呢?”錦容華今日按品大妝,一身玫紅色的長裙上繡工精美,更襯得她膚色瑩白,令人羨慕。
“回錦容華的話,殿中人多,所以出來透透氣,順便消下酒氣。”周惜若道。
錦容華眼中掠過輕蔑,咯咯一笑:“這也難怪了,蓮美人才剛入宮不到幾個月,自是不習慣宮宴罷了,過些日子就好了,不用擔心。”
周惜若聽得她挖苦的笑聲,忽地問道:“錦容華這么遲才來,恐怕皇上與皇后會責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