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宮慶的聲音漸漸遠去。周惜若走出了老遠這才停住腳步。林嬤嬤看著她平靜的面色,道:“總有一日蓮貴人站在他們面前,他們都得低頭。”
周惜若心中沉沉,半晌才道:“可是仿佛這個愿望遙不可及。”
她等了太久了,等得太長了。仿佛是一位長途跋涉的旅人,幾乎耗盡所有才發現要去的地方還在更遠處,那樣的絕望。
今日再也沒有賞景的心情,周惜若與林嬤嬤向菡香殿的方向走去。走到一半,周惜若走得額頭沁出細密的汗,她一摸袖中的帕子,忽地摸了個空。
她皺眉道:“難不成是落在了林中了?”
林嬤嬤亦是道:“許是吧。讓奴婢回去找找。蓮貴人先回宮。”她說著就折回頭去尋。周惜若正想說不必再尋,可一轉眼林嬤嬤已不見了身影。
周惜若慢慢走著,正要拐過一道紫葉花纏繞的拱門,卻忽地定住了身形。她看著面前負手站在一旁的邵云和,半晌才吐出一句話:“郡駙馬又有什么事?”
邵云和從袖中扯出一條精致的繡帕,放在眼前,深眸一瞇:“蓮貴人掉了東西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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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惜若冷冷嗤笑:“我竟忘了郡駙馬最是小心,什么都要探得清清楚楚,明明白白。”她頓了頓,開門見山:“你到底找我是什么事?”
邵云和聽得她的口氣,劍眉一皺,但是隨后便道:“上次我所說的,蓮貴人當真同意?”
周惜若美眸幽冷:“不同意又能怎么辦?你不是說我若不與你合作,恐怕都活不到報仇的時候!”
邵云和輕慢一笑,花架下他一身褚紅色的深衣如血濃,襯得他俊美的面容有種不動聲色陰冷的美。
他劍眉一挑:“既然如此,蓮貴人可否告訴在下皇上到底會不會娶秦國公主?”
周惜若聞言美眸中滿滿皆是警惕,她狐疑地看著他:“你問這個是為了什么?”
“沒什么,好奇罷了。”邵云和慢慢道。
周惜若自是半分也不信他,斟酌道:“我也不知。看樣子皇上是不能再娶秦國公主了。”
這一句分明是廢話!整個齊國都這么議論。邵云和定定看了她半晌,這才上前幾步,周惜若心中劇跳,美眸中皆是警惕之色。
他忽地俯身在她耳邊,聲音低啞,竊竊低語:“去問他!”
他的唇擦過她敏感的耳垂,令她渾身寒毛倒立,她正要推開他,邵云和已冷笑一聲丟下她的繡帕,轉身大步離開。
周惜若看著懷中的繡帕,美眸皆是恨色,狠狠一把丟了繡帕轉身要走。她才剛走了幾步,迎面匆匆走來一個宮裝女子。她走得極快,像是在跟循什么。周惜若乍一眼看到心中不由一突。
那宮裝女人看見她,不禁柳眉一豎怒氣沖沖地走過來。她冷笑一聲,“果然被我撞見了!你這個踐人!”
她說著忽地上前一步狠狠扇向周惜若。周惜若不提防她這般,只聽得“啪”的一聲,南宮菁的手已扇上了她的臉頰。
這一巴掌重得很,周惜若只覺得口中血腥味蔓延,而耳中嗡嗡直響。南宮菁扇了一下還要再打,周惜若已飛快一把拿住她的手,反手狠狠一巴掌回敬過去。
南宮菁不提防被她扇中,又驚又痛,捂住臉呆呆看著周惜若。
周惜若口中皆是血,可是心中卻涌起無比暢快的感覺。這一巴掌,她等了太久太久了!
她冷笑:“禮尚往來。敏儀郡主現在可知道動不動就扇人巴掌,別人是什么感覺了!”
南宮菁氣得眼中通紅,她看著面前面容清麗絕美的周惜,再也不顧及自己的身份撲上前去,厲聲道:“你這個踐人!”
她去勢洶洶,周惜若只冷笑地看著她,美眸中皆是刻骨的恨意。
“夠了!”一聲斷喝從兩人身后傳來。邵云和去而復返,他陰沉著臉大步走來,一把抓住南宮菁的手,狠狠一慣:
“郡主自重身份!像個潑婦成何體統!”
南宮菁自小養尊處優,楚太后又*愛她如親生女兒,從來沒有人對她這般大呼小喝。邵云和自從與她成親之后更是不曾疾言厲色。如今竟是為了她最討厭最看不起的周惜若而對她這么大呼小叫的。
她眼眶頓時紅了,狠狠推開邵云和,氣得渾身發抖:“好你個邵云和!你竟然為了這個踐人這么對我!”
邵云和臉色陰沉非常,他看向周惜若,只見她雪白的臉上五指印宛然,唇角有一縷血線蜿蜒而下,可是那一雙美眸沒有半分眼淚,只冷得出奇。正冷冷盯著自己。
南宮菁看見他竟然分神去看周惜若,一點過來安慰自己的意思都沒有。她咬牙指著邵云和,氣得手指都在微微顫抖:
“你們這一對殲夫淫婦……等著……等著瞧!邵云和,你今天就別回郡主府了!你給我滾出府去!”
她說完就哭著跑了。周惜若這才收回冷冷的目光。臉上熱辣辣地痛,心中卻想要笑,她想要走回去,可卻發現自己的腳卻在顫抖。
今日,她做了一件瘋狂的事。她竟然打了安王唯一的女兒,楚太后*愛的郡主!
一只修長的手遞來一塊雪白的帕子,耳邊傳來邵云和的聲音:“擦一擦。”
周惜若木然抬頭看著面前的邵云和,定定看了半天。
邵云和見她不接過,手一動,已為她擦去唇角的血線。他的手勢很輕,盡量不碰到她臉上的紅腫。他的眸中涌動著她看不明白的暗涌,一點一點,像是要把她覆沒。
周惜若只看著他,忽地,她慢慢伸出手按住他的帕子,別過臉去,冷冷道:“為了郡駙馬好,也為了妾身不再遭受無妄之災,以后郡駙馬還是別來找了我。”
她說著慢慢走到一旁的樹叢中,尋了一塊平整的花石坐下。身后腳步聲緩緩而來。她唇邊漸漸勾起冰冷的笑意,
她捏著手中的帕子,慢慢按住了自己紅腫的臉,輕嘶一聲。果然,過了一會他的聲音適時響起:“很疼么?”
周惜若回頭,美眸中已有了盈盈水光,只是倔強不落下來,她冷冷道:“多謝郡駙馬關心。妾身不疼。”
不疼。怎么會疼呢?冰天雪地中長跪求他出現的疼,那滾了釘板萬針穿身的疼,還有在獄中被他捂住口鼻不能呼吸心肺都要炸開的疼……這一巴掌比起這些來,一點都不疼。
邵云和聞言眉心越發緊擰。他忽地上前拿過她手中的帕子,尋了一處池水,蘸濕了擰干了遞給她:“敷上就會好點。”
周惜若盯著他手中濕冷的帕子,終于伸手接過敷上。兩人俱是無言。樹叢中陰涼,陽光透過枝葉的縫隙照在她雪白的臉上,明明滅滅,婉約美麗的側面猶如江南的山水,與生俱來的明晰美麗,明眸似水,濃濃的眼睫微翹,精致的瓊鼻,還有那緊抿蒼白的唇令他心中某個地方忽地一悸。
似乎曾經許久以前,他也曾這般看著她的側面,看著她純凈美麗的容顏。只是那一雙眼不曾有淚眼,滿滿都是幸福的笑意。
周惜若沉默坐了一會,這才把帕子還給他,淡淡道:“今日多謝郡駙馬相助。只是連累了郡駙馬了。還望回去多多和敏儀郡主解釋才是。”
她說著轉身慢慢走了。邵云和看著手中被她溫熱的帕子,漸漸捏在了手中,風吹起,衣袂漸亂,而他的心似也開始慢慢凌亂……
……
上林苑周惜若不再去了,那日回來她臉上紅腫被林嬤嬤瞧見,林嬤嬤連忙問她出了什么事,她只是沉默。半天,她才忽然地道:“嬤嬤,如果做一件事可以讓仇者痛,親者快,我是不是該繼續走下去?”
林嬤嬤道:“這奴婢不知道,只是蓮美人千萬要權衡才是。”
周惜若看著鏡中猶帶紅腫的臉,伸手慢慢撫過,眸光冰冷。第二日,有人送來一盒膏藥,送東西的是陌生的宮女,她笑道:“有人托奴婢給蓮貴人送來一盒玉脂膏。蓮貴人可用著。”
周惜若看著那精致的白玉盒,唇角一勾,淡淡道:“那替我帶一句話給那人,多謝他的心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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