馬車晃晃悠悠,駛出了云水殿。周惜若端坐在馬車中,身邊是邵云和。她一身宮裝,按邵云和的主意她假扮的是敏儀郡主。馬車底下有個狹小的暗格,身段靈活的玫黛兒輕而易舉地就縮在了其中。
“等混出了宮,明日一早趁交換崗的時候再混進來。”邵云和道:“宮中出入森嚴,除了這個辦法沒有別的辦法可以輕易地出入。”
周惜若支了額角,眸色幽幽地看著他,忽地問道:“你的赤灼名字叫做什么?我聽見玫黛兒叫你……祈哥哥。”
多么諷刺。五年前兩人結為夫妻,五年后她還不知道他的真實姓名。
邵云和微怔,許久薄唇吐出一個名字:“完顏云祈。”
周惜若笑了笑:“好名字。”
她說著別過頭看著車簾外黑漆漆的寒夜。
“不是不愿意告訴你,只是這個名字連我自己都時常忘記。”他道。
周惜若一聲不吭,馬車中又陷入了一片寂靜,只能聽見車轍碾在地上的沙沙的聲響。
“是,你的確忘了。”她忽地輕輕一笑,美眸中皆是冰冷的諷刺:“你忘了在曲州有一個妻子,也忘了還有個兒子,如今你還忘了你在赤灼還有個威名赫赫的未婚妻。完顏云祈,你真的是貴人多忘事。”
邵云和聞言臉色忽地黯然,想要解釋什么,遠遠的宮門已到了。守宮門的禁衛軍們喝住馬車。車夫在與他們說著什么,又拿出了腰牌。禁衛軍們走上前來,恭謹道:“卑職參見邵相大人。”
邵云和輕撩車簾,聲音嚴肅冰冷:“怎么了?連本相的馬車也要查?”
禁衛軍領頭笑道:“這是宮中的規矩,邵相大人還望見諒。”
邵云和點了點頭:“要么快點,這車中還有郡主,天色不早了,郡主有些頭疼想要回去。”
禁衛軍一聽,想要去查冊子,邵云和忽地扶著周惜若,道:“郡主,你怎么了?”
周惜若只能佯裝有氣無力道:“頭疼又犯了。趕緊的回府吧。”
禁衛軍護衛見里面只有兩人,而且他向來也知道敏儀郡主的脾氣,連忙道:“查好了。那既然郡主病了,邵相大人就趕緊回王府吧。”
邵云和一皺眉:“那登記冊上呢?”
禁衛軍領頭的笑道:“只要給卑職看個腰牌就好。”
邵云和點了點頭,把事先準備好的一塊腰牌遞給了他們瞧。禁衛軍看了點了點頭,示意放行。邵云和這才讓馬車夫匆匆出了宮門。馬車走了一段路,周惜若看著身后的宮門緩緩關上不禁松了一口氣。
邵云和把腰牌遞給她道:“明ri你拿著腰牌就能進宮了。一大早的,禁衛軍們替換輪崗是不會太注意的。”
周惜若點了點頭。此時底下暗格打開,玫黛兒如靈猿一般鉆了出來。三人一輛馬車便顯得擠了。她坐在邵云和身邊抱著他的胳膊,聲音輕柔:“祈哥哥,我就知道你舍不得我死。”
邵云和冷哼一聲:“既然你怕死就不要接了國師的命令,如今完不成,國師如不懲罰你恐怕也不能服眾。”
玫黛兒咯咯一笑,嘰里咕嚕說了幾句赤灼話。周惜若聽不懂,只看見邵云和的臉忽紅忽白,也飛快地對玫黛兒說了幾句。玫黛兒聽了嘟了小嘴,像是撒嬌一樣說了幾句。他們你來我往,生生地將周惜若隔在了外面。
周惜若心中冷笑,不再聽他們說了什么,只自顧自看著外面黑漆漆的街道。
玫黛兒與邵云和說了一會話,忽地,她看向周惜若問道:“那今夜她要睡在哪里?”
她問的正是周惜若想要問的。邵云和略略皺起漂亮的劍眉,對周惜若道:“我底下有一處別苑還算干凈,你就暫且歇一晚上吧。”
周惜若淡淡道:“能睡就行。”
玫黛兒一聽,轉頭對邵云和問道:“那我呢?”
邵云和冷冷道:“你不是有地方住么?京中到處是客棧,你隨便找一間就行了。我是要回王府的,難道你要與我回了郡主府?”
玫黛兒見他態度冷漠,氣得咬牙道:“憑什么你給她住別苑!我也要住你的別苑!我才不住那臟兮兮的客棧!”
邵云和閉上眼,索性不再理會她。周惜若見玫黛兒眼眶泛起潮紅,對她道:“既然黛兒姑娘要住別苑就與我一起吧。”
她話音剛落,沒想到玫黛兒一回頭惡狠狠地盯著她道:“誰要與你住一起!”
周惜若一怔,不知自己哪里得罪這個刁蠻任性的公主。
玫黛兒看著一動不動的邵云和,氣得狠狠一巴掌打上他的肩頭:“完顏云祈!你到底聽到了沒有!你得給我安排住的地方!”
邵云和冷冷道:“我并沒有請你來,你既然聽命國師就別指望我能替你善后。如今救你出皇宮已經對你仁至義盡了。其余的事我不管。”
玫黛兒心中一虛,當下軟了聲音,求道:“好哥哥,祈哥哥,你就饒了黛兒這一次好不好?你不能不管我。黛兒一個人在這里人生地不熟的。”
她好說歹說邵云和都不為所動。周惜若看著他們兩人一冷一熱,心中皆是荒謬的感覺。
別苑到了,是一座白墻黑瓦的小院落,有一盞燈籠掛在屋檐下,看過去十分幽靜而整潔。周惜若松了一口氣。邵云和下了馬車,向周惜若伸手道:“我扶你。”
周惜若避開他的手,自己跳下馬車。邵云和看著她清清冷冷立在夜風中,眸中微微一閃。他對她道:“明日一早我來接你進宮。”
周惜若點了點頭。他便與她一并走進了別苑。
“等等!”玫黛兒站在馬車邊,冷冷道:“祈哥哥,你當真今天不管我了嗎?”
邵云和回頭,眉間清冷:“你不能住這里。”
玫黛兒指著周惜若,聲音尖利:“那她為什么就能住這里?我可是你的未婚妻!”
邵云和皺眉:“這事只是你父親和國師的一廂情愿,我并未答應。”
周惜若心中“咯噔”一聲,忍不住回頭看著他。玫黛兒氣得渾身簌簌發抖,所幸天色暗看不清她的臉色,但是周惜若知道她的臉色一定極其難看。
玫黛兒忽地笑了起來,道:“好!很好!”
她說著向兩人走了過來,她盯著邵云和,一字一頓地問道:“你的意思是你不愿意娶我為妻?”
邵云和眸色幽冷,居高臨下地看著她,用赤灼話道:“我從未說過要娶你。庫葉族的玫瑰公主,我高攀不上。”
玫黛兒盯了他半晌,隨后轉頭對周惜若問道:“他是不是總是這樣?”
周惜若聽不懂方才邵云和說了什么,但是看他的臉色知道他一定是說了極其傷人的話。即使她再怎么恨邵云和,再怎么討厭眼前這個傲氣的玫黛兒,對他們兩人當下的情形心中竟隱隱約約有些同情和可憐。
周惜若張了張嘴,忽地蕭索一笑:“我不知道。你們赤灼人的事與我無關。”
玫黛兒冷冷一笑,聲音變得低沉怨毒:“怎么與你無關!周惜若!”
她話音剛落,忽地手中寒光一閃,飛快地向周惜若射去。周惜若正轉身根本看不到她的突然動手。邵云和一驚,大喝一聲撲了上去。可是太晚了,玫黛兒離周惜若太近,手中的一柄細長精巧的匕首如電一樣沒入了周惜若的后心。
周惜若只覺得背后一陣劇痛透體穿過身體,她還未來得及驚呼,人已被這一股力道推得跌在了地上。邵云和撲上前一掌劈開玫黛兒,驚怒交加:“你在干什么?”
玫黛兒被他這一掌打得吐了一口鮮血,她扶著墻邊看著倒在血泊中昏死過去的周惜若,笑得陰狠:“我在干什么?我得不到的,她也休想得到!完顏云祈,你別騙我了!你就是心里愛著這個女人所以才不和我成親的!”
邵云和驚得不知該說什么才好。他扶起周惜若,只見她面色煞白,血迅速從傷口涌出,頃刻間就染紅了她身上的衣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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