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惜若在帝都皇宮中花的時間越多,在蓮月坊中的時間便少了許多,之前許多她親手做的小繡品比如手帕、香囊等都已賣光。若不是云思澤帶來一批齊國的繡品和布料撐著店面,恐怕早就該關門大吉了。曲畫一人在店中忙碌,好在赤灼帝都民風還算淳樸,不會欺負了這么個未及笄的小女孩,所以還算勉強維持了蓮月坊的日常生意。
周惜若那日去尋那個古怪內侍可是終究運氣不好,幾個拐彎眼前就沒了那個內侍的蹤跡只能作罷。她無意中窺破完顏霍圖的殺心,又得知
她心中有事,出了宮回到蓮月坊中怔怔出神。曲畫喚了她幾聲都不見她有回應。
曲畫不得不上前推了周惜若一把。
周惜若回過神來,問道:“有什么事么?”
曲畫拿來了一本訂貨的冊子,道:“夫人這幾天白日不在,幾戶官家都要給咱們坊中定了衣服。夫人看這是怎么辦?”
周惜若打起精神看了冊子,果然是不少京中世族都慕名而來向她定了衣服。周惜若沉吟一會道:“明ri你就去在外面幫我貼個告示,招繡娘和懂裁縫的伙計。不然這些單子做不完。”
曲畫歡喜道:“早就該如此啦。不然夫人天天在宮中,這坊間的生意都沒辦法兼顧呢。”
周惜若心中苦笑,她原本就是想把蓮月坊當做幌子混進皇宮中去,根本沒把這蓮月坊的生意太放在心上。只是事與愿違,蓮月坊一下子成名,而阿寶還未隨著她出宮,少不得不像模像樣把這生意撐起來。
說起開蓮月坊并不是偶然。當初在赤灼邊城時周惜若伺候過玫黛兒,細心觀察后知道玫黛兒最喜歡漂亮的衣服,而偏偏邊城苦地根本沒有好的衣衫。這次她千里來到赤灼帝都尋找阿寶,抱著試試的辦法開了蓮月坊,一則是安身立命,二則是想靠手藝引起玫黛兒的注意混進宮去見阿寶。畢竟在赤灼帝都的確是沒有什么像樣的繡品作坊。沒想到一下子就成功了。
現在當務之急是想怎么把眼前各家訂下的衣服做好,省得穿幫。
周惜若見曲畫伶俐,于是下定決心每日教她刺繡裁剪一個時辰,將來她若是有急事,曲畫也可以替她撐一段時間。于是她想定,對曲畫如此說道。曲畫自然是十分歡喜,遂認認真真由周惜若手把手教刺繡裁剪。主仆兩人*之間便按著尺寸剪裁好一套衣服,其余便是繡花樣而已,只待周惜若得了空慢慢繡。
第二日周惜若命曲畫張貼告示,不一會就有人前來應招。周惜若挑了兩個繡娘,還有一個四五十歲老實巴交的落魄裁縫。命他們白天在坊中做事,日暮便可自行回家。工錢按日算。周惜若給的大方,他們都十分感激,于是就安頓下來。
周惜若等安排好這一切又匆匆進了宮。玫黛兒的鳳服趕制得很快,十幾個繡娘一起做活,就算是繁瑣異常的鳳服經過近半個月的時間也做好了一大半。
尚衣局的嬤嬤笑米米對她道:“我還從未見過這么漂亮的鳳服呢。到時候御駕歸來,剛好皇后穿上新制的鳳服前去迎駕,皇上見了一定會連眼睛都舍不得移開。”
周惜若一聽,心中涌起一股說不清的古怪感覺。所謂的為他人做嫁衣裳不就是如此嗎?
她心中來不及無奈苦笑,忽地腦中掠過一道霹靂,急忙問道:“嬤嬤是說皇上回來?”
她驚得聲音都微微顫抖。邵云和要回來了嗎?
嬤嬤沒有察覺她的異樣,依舊笑米米地道:“皇上自然是要回來了。前幾日都傳來消息了,皇上大破秦國的那個什么城,秦國已經快完了,就等秦國的國君寫降表了,估摸這個月內就能回來了。到時候皇上凱旋歸來,皇后穿著精美鳳服迎駕,嘖嘖……簡直是太沒美了!皇后娘娘心情一好,我們的賞賜就有了……”
她絮絮叨叨地說。周惜若已無心再聽。她腦中滿滿都是邵云和即將歸來的消息,連嬤嬤走了都不知道。
她心中苦澀如嚼過了黃連一般,邵云和要回到帝都了,而自己就在他們父子的眼皮底下,當真要帶走阿寶嗎?她心中這個念頭反反復復,片刻都不得安寧。
正在這時,有內侍尋來,道:“東宮太子有令,令蓮月夫人進東宮。”
周惜若從沉思中回過神來,心知這是阿寶又想見她。她趕緊隨傳話的內侍匆匆到了東宮中。阿寶已在花園中等著,白希的面上滿臉的不高興,福公公在一旁溫聲勸著什么,他依然嘟著小嘴不展顏。
周惜若上前,阿寶歡呼一聲從椅子上跳了下來,向她奔去。才一兩天不見,周惜若也覺得心中滿滿都是思念,她不顧福公公瞪眼,一把將阿寶抱在懷中。
福公公走來,哼了一聲:“既然來了就好了。太子殿下也應該聽話把飯吃了。”
周惜若這才發現放在亭中的飯菜都未動。想必是阿寶耍了小孩子脾氣不見到她就不肯吃飯。
她連忙看了阿寶一眼,帶著責備:“太子殿下怎么可以這樣呢?”
阿寶只是摟著她的脖子,悶悶地道:“我以為你又走了。”
周惜若心中一酸,眼淚差點落了下來。她抱緊他,低聲道:“不,我不會走了。”
福公公眼尖,見兩人面上異樣,狐疑地看著周惜若,忽地問道:“你究竟是誰?!”
周惜若心頭一跳,正要回答。阿寶已一把摟住她,怒視福公公道:“你問這個干嗎?”他烏黑的眼睛隱隱有強烈的敵意,像是一只護母的小狼崽。
周惜若聽得阿寶的呵斥聲,連忙按住他,鄭重道:“不可對福公公無禮!”
福公公眼中的懷疑越來越深,不待他開口,周惜若便對他道:“福公公借一步說話。”
福公公警惕地看著她,命幾個內侍看好阿寶,這才與周惜若走到一旁。
他盯著周惜若木然的面上,冷聲道:“你到底是誰?若不說的話,就算拼著太子殿下責怪,我也不會再讓你踏入東宮一步。”
周惜若重重嘆了一口氣道:“實不相瞞,我便是阿寶的親娘。”
福公公倒吸一口冷氣,連退一大步,失聲道:“不可能!”
周惜若指了指自己的臉,道:“我易容混進宮中只為看我的兒子一眼。”
福公公驚得不知所措,他看了看四周,對周惜若凝聲道:“隨我過來。”
他說著便帶著周惜若到了一處偏僻的殿中。周惜若見四周無人,坦然地揭開易容面具。
福公公看著她手中波如蟬翼又惟妙惟肖的面具,長吁一口氣嘆道:“果然這個世上有易容術。”
周惜若苦笑:“我知道我的身份是瞞不了福公公的,只愿福公公行個方便,讓我們母子二人多多相聚別無所求。”
她自從見了阿寶之后,就知道母子的天生之情是決計瞞不了旁人的眼睛的。福公公與阿寶朝夕相處,不離左右,若不對他坦白相告,恐怕以后還會多生事端。
福公公盯著她的眼睛,冷冷道:“只是多多相聚嗎?你難道沒有別的企圖?不是咱家不相信你,實在是事關重大,咱家可是拿腦袋在伺候太子殿下,所以不問清楚不能讓你這么輕易就蒙混過關。”
周惜若知道福公公世故老練,又是前朝狄國的舊人,什么人都見過,自然不會這么輕易地相信自己。
周惜若道:“我也本來打算帶走阿寶,但是……”她苦笑:“可是連我自己都不知道這究竟對他好不好。”
福公公看著她面上的凄色,總算是相信了她。
他微微一嘆:“可憐天下父母心。你說的是實話,咱家暫且相信你。只是帶走太子殿下一事是萬萬不可的。皇上把太子殿下視為重中之重,你若真的帶走了他,皇上震怒,到時候恐怕……”
周惜若自嘲一笑:“我知道。”
福公公道:“也許有兩全其美的辦法。”
周惜若輕笑:“公公是要我留下來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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