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玉佩竟是方才那老婦人撲向她的時候,周惜若不小心從貼身懷中掉下來的。那老婦人飛快向屋中縮去,口中荷荷作響,猶如一頭獸在發出示威的聲音。周惜若不敢上前,急得額上沁出汗珠。
她見那老婦人向屋中躲去,咬牙拔下發上的長簪握在手心向她刺去,怒道:“還給我!”
那老婦人動作很迅速向后飛快縮去。周惜若刺了個空,穩住自己的身形,冷笑道:“你再不還我的東西,我就叫人一把火把這屋子燒了!”
那老婦人縮在陰影中,定定看著她,像是要看出她到底是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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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惜若與她距離不過三四尺,她看出那老婦人眼中的若有所思,報上自己的身份,道:“我是皇上的蓮貴妃,你拿的事物事關重大,快些還給我!”
那老婦人緊緊握住玉佩,沒有一絲放開的意思。
周惜若急了,她正要再出聲恐嚇,那老婦人忽的吃力道:“這……這……不是……你的……”
她的聲音沙啞難聽,像是石頭在沙上磨過一樣。可是周惜若卻結結實實一怔。這個瘋瘋癲癲的老婦人竟然開口說話了!
她心中一喜,連忙道:“你說的是玉佩嗎?那玉佩千真萬確是我的!”
那老婦人吃力地比劃,她想要說什么可是卻不知該怎么表達。她急得滿面通紅,臉上縱橫交錯的皺紋也綻開,看樣子可憐又可悲。
周惜若看著她的樣子,腦中一道靈光閃過,她問道:“你的意思是不是這玉佩原來的主人不是我?”
那老婦見她猜中急忙地點了點頭。她拖著鐵鏈向她顫巍巍走去,指著玉佩,神情急切。周惜若看著她過分熾熱明亮的眼睛忍不住退后兩步。
老婦人眼中的癲狂與敵意漸漸被焦急所替代。周惜若看著她殷切期盼的神情,試探問道:“你認識玉佩的主人?”
老婦人急忙點頭,指著玉佩依依呀呀說著什么。周惜若聽了半天,隱約聽到一個人名。她越聽越是心驚。
她吃驚地看著面前的老婦人,問道:“你方才叫的是誰?是……是離兒?……你……你……”
那老婦人聽到她說出那兩個字,兩行淚從眼中滾落,一滴滴滴落在手中的玉佩上。周惜若捂著心口,連連退后一大步。
她心口砰砰直跳,半晌,她問道:“離兒?是不是……龍越離?”
老婦人淚水長流,捂著臉嚎啕大哭。她手中緊緊拽著玉佩捂在懷中,哭得摧心斷腸。周惜若慢慢走近她,她撥開老婦人蓬亂糾結的蒼蒼白發,看著她臟污的臉上淚水縱橫。蒼老的眉眼和布滿皺紋的老臉。
半晌,她聽到自己的聲音顫抖不成調:“你……你是……皇上的生母?越國進貢給齊國的那個舞姬?”
老婦人點了點頭,繼續慟哭。周惜若只覺得眼前有什么落下,四肢百骸的熱氣頃刻消散。她呆呆坐在地上,再也無法顧及地上是否臟污不堪。
龍越離的生母沒有死!她還活著!這個認知一遍遍在她腦中回蕩。
難怪楚太后要把她關在了皇宮最偏僻的所在;
難怪她要這般折磨了她,二十多年的囚禁,讓她半死不活地活在自己親生兒子的皇宮中,讓她明知自己兒子近在咫尺卻無法相見一面;
難怪她臨走之前要說那一句“當年你傾國傾城,如今你敢照鏡子一眼看看自己的容貌嗎?……”
這樣歹毒的心腸,這樣的恨意……周惜若不禁結結實實打了個寒顫。
她看著眼前痛哭流涕的老婦人,慢慢地扶起她坐在椅上。她拿出懷中潔白的帕子,一遍遍替她擦干臉上的淚痕。帕子很快被沾黑,那老婦人羞愧地低著頭不敢看她,與方才那癲狂粗俗的舉動判若兩人。周惜若抿緊唇,抬起她的臉仔細地擦著。漸漸的,老婦人的眉眼顯露出來。即使受了二十多年的摧殘,即使受到了非人的折磨,她往昔的傾國風采還是漸漸地一點點的在周惜若的手中顯露出來。
周惜若沉默下來,手中的帕子捏得緊緊地。果然是真的。兒子肖母。老婦人滿是皺紋的臉上與她熟悉的那張俊顏重疊,出奇驚人的相似。
老婦人看了她一眼,指了指手中的玉佩上的三個字,聲音嘶啞:“離兒……”
周惜若慢慢道:“他很好,他如今是九五至尊。他長得很像……你。”
老婦人急急點了點頭,眼中的淚水簌簌滾落,滿是激動欣慰。
周惜若握了她枯瘦的手,明眸看著她,聲音堅定:“無論你信不信,我不是太后的人。你告訴我一切,我可以幫你逃出這里!你要相信我。”
老婦人遲疑地看著她。
周惜若指了指她手中的玉佩,反問道:“難道你不相信你兒子選擇的女人?”
老婦人終是點了點頭,艱難地一個字一個字地生澀說出一切。她已許多年不曾說話,如今已忘了怎么說。每一個字都要想半天,周惜若耐心極好,拿了一根木棍在地上寫寫畫畫,努力從她顛三倒四的話中尋出一點頭緒。兩人一個說一個寫,終于周惜若漸漸明白了這來龍去脈。
事情要從在二十多年前。這老婦人名叫藍玉煙。她其實是個孤兒,名字也不是真名,只不過是歌舞坊中教習歌舞的嬤嬤從“藍田玉暖玉生煙”中隨意給她取的一個藝名。她是越國人。越國地處南邊一隅,向來是齊國的屬國,到了最后一個皇帝國力已積弱許久。每年越國都要向齊國進貢大批的茶香料和珠寶,美人。越女能歌善舞,又因山清水秀,越女膚色白希,美貌非常。所以每一年越國都要向齊國進貢一批舞姬。
越女到了齊國一般是做了達官貴人的姬妾,或被買賣,或者被挑入藝坊中以歌舞或以色侍人,境遇凄慘。就算偶爾碰到了好人將她們贖出,也因為越人在齊國地位低下而無法成為正妻,只能一輩子為奴為婢。若幸運點的因為舞姿和姿色出眾,便可以被挑選入宮中,為皇上和達官貴人獻藝,可等到年老色衰依然逃不過凄涼的命運。
正因為這樣,在越國中被選為進貢的越女是一件極其悲慘的事。許多越人因此舉家從越國逃出。
藍玉煙的美貌從小時候便落落出眾。教習的嬤嬤見她容色一年年美麗,便越發細心教習歌舞。當她十五歲那一年便被越國使臣送入齊國。她的美貌很快令她脫穎而出,挑選入皇宮中。她的一曲“鳳朝九天”技驚四座,也令那齊國的皇帝深深迷戀。
他不顧她是越人,將她納入后宮中*幸非常。他不顧朝臣的反對,封她為靈婕妤居云水殿。云水殿雖小卻處處用心建造,溫馨非常。帝王的恩*令她在宮中令人側目。特別是當時的皇后,也就是現在的楚太后的嫉恨。
當她懷胎十月誕下龍越離之后,楚太后便尋了個罪名將她軟禁在了云水殿中。彼時齊國皇帝已病重,皇宮中楚太后只手撐天,他也無法庇護自己*愛的女人還有在后宮中波瀾詭異的氣氛中誕生下來的最小兒子。
兩年后,齊帝病逝。楚皇后為太后,立當時她的親生兒子懷王為少帝。而在云水殿中孤寂長大的龍越離與藍玉煙母子兩人依然相依為命。本來他們也許能安然繼續度過他們清貧卻溫馨的日子,可是沒想到在龍越離六歲時,一撥兇神惡煞的人闖入了云水殿。
從此母子再也沒有見過一面。龍越離被那些人奪走,奉到了楚太后身邊。直到這時藍玉煙這才明白發生了什么事,原來少帝因水痘而死,帝位空虛。楚太后不愿立其余出了皇宮的幾位皇子,于是她在這個時候想起了默默在云水殿長大的龍越離。
藍玉煙先是被軟禁在了云水殿中,而龍越離則被奉為太子,成年之前皆由楚太后一人垂簾聽政,安王為輔臣。此時朝中不甘楚太后一人獨掌大權的人向楚太后發難。稱龍越離生母還在,應奉為太后。楚太后一不做二不休,一碗假死藥賜給了藍玉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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