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術臉色劇變:“謝先生,你說什么?”
“紫斒斕,這是紫斒斕。”謝玄意識到自己的失態,歉意一笑,“七年前我游歷南疆,曾身中此毒,因而對它猶未清楚。”
馮蓁心中震動,輕抿的唇微有些發白,謝玄去南疆平叛那次中了毒?她怎么一點也不知道?
謝玄補充道:“紫斒斕極為陰毒,在人體內潛伏時間較長,一旦受到斑斕花氣息的侵擾,便蘇醒過來。開始時只是身長毒斑,五日一過,全身潰爛,七日以后,肺腑皆毒,回天乏術。”
白術微微皺眉,“這種毒我倒也有所耳聞,聽說此毒毒性太過毒辣,即使是在苗疆也是禁物。至于斒斕花,那又是何物?”
“斒斕花是苗疆人之稱,即雀舌梔子。”
“雀舌梔子?太素堂周圍并未種植此物。”桓云姜敏銳地抓住一個點,目光如蜻蜓點水般在馮蓁身上停駐一刻,“想必是馮四姑娘每每前來探望,衣袖間沾染的花香氣息誘發了毒素吧。”
馮蓁腦子里轟的一聲,忙跪下來分辯道:“陛下,臣女院子里確實有幾株雀舌梔子,可那都是庾姑姑贈予臣女的!”
心中卻是驚恨交加,庾莞君果然想陷害她!
元宏端起茶杯輕酌一口,面不改色地替她撒謊解圍:“朕知道,那幾盆雀舌梔子是朕吩咐她送給你的。這不關你的事,只是巧合罷了,你先起來。”
“只是巧合?”馮蓁皺眉,梔子香誘發紫斒斕這件事只是巧合?這么說,雀舌梔子的事情真的是她想多了?
桓云姜聞言,攏在袖中的手指微微有些發白,心中遺憾,本可以利用這件事小小陷害一下馮蓁,真是太可惜了。
謝玄解釋道:“雀舌梔子只是誘因,不是毒。沒有雀舌梔子,紫斒斕的毒也會慢慢融入人體四肢血液,使人身體孱弱,全身潰爛,回天無力。”
元宏的眼神幽深些許,“當真陰毒至此。”
他想不明白,月曇不過一介白衣僧人,與京中諸多勢力又無瓜葛,世家為何要處心積慮三番五次地加害月曇!
他們真的只是為了致他一個無故殺僧的罪名?
白術問道:“那先生可曾知道解毒之法?”
謝玄神色凝重地點點頭:“在下記得藥方,姑且試一試吧。”
他提筆寫下藥方,交到白術手里。
“金銀花三錢,芍藥一錢,蕁麻三錢……”白術凝神看過藥方,命桓云姜依藥方搗碎幾味草藥敷在月曇臉上,自己則以薄荷水熬煮金銀花等物,給月曇服了下去。
一番折騰下來,月曇嘴唇上的烏色褪去些許,顯然是草藥起了作用。
白術喜道:“這藥方倒是真管用,多虧了謝先生能記得藥方。”
謝玄謙和地道:“舉手之勞罷了。當務之急是查到毒源,即使是在苗疆,紫斒斕也是禁物,又怎會出現在書院?”
院中諸人神色都凝重起來,元宏望了一眼窗外落日熔金的天色,蹙眉道:“書院之中變數太多,朕今日須把月曇帶走。”
桓云姜忙道:“陛下,這萬萬不可,禪師身中劇毒身體孱弱,山路顛簸,還是留下來休養幾天再走吧。”
白術也勸道:“桓醫正所言有理,禪師現在身體十分虛弱,理應靜養。”
元宏沉思片刻,道:“那便這樣吧,朱雀玄武你們留下來護衛禪師,等他調理好身子將他送回白馬寺。萬不可再出岔子!”
暮色四合,新月初上。
竹林木軒之中,謝玄心不在焉地撫著古琴,屋中琴音裊裊,伴著股梔子的清香,在屋中百轉千結。
桓云姜提著食盒出現在門邊,盈盈笑道:“先生久等了吧?云姜今日做了春筍山雞丁,快凈手用膳罷。”
“不用了。”謝玄淡淡地道,修長節勁的手指仍停在琴弦之上,“日后我和桑落自行解決便可。”
桓云姜拎著盒子愣在原地,怔怔道:“為,為什么……”
“你已領了醫女的職務,每天都很辛苦,我怎好麻煩你再為我們準備三餐。”謝玄溫和地道,眼底卻是一片漠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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桓云姜紅了眼圈,輕輕啜泣道:“如果我說,我想被你
麻煩呢?”
謝玄置若未聞,手指輕挑琴弦,清雅的琴聲隨之響起,伴著落葉蕭蕭晚風颯颯,清冷凄幽。
桓云姜眼中劃過一絲神傷,輕輕啟唇:“先生是在怪我近日出了風頭是么?”
“云姜,紫斒斕你不是不認得。”謝玄沒有回答她的問題。
桓云姜一噎,怔了怔道:“是,我是認得,可我想著若是由你出面解毒,日后你行走北魏朝堂,會少去很多麻煩。”
“多謝你的好意,北魏是南晉大敵,我不會出仕。”
“這世上哪還有什么南晉,先生,蕭氏的江山已拱手他人,您難道要為桓楚盡節?學而優則仕,先生就真的甘心一身才華白白埋沒?”桓云姜神情懇切地勸道。
“你不必再說了,我意已決。”謝玄淡淡笑道,頓了頓,又道:“有件事我還想請教你,云姜可知,這幾盆雀舌梔子香氣為何如此濃郁?”
桓云姜神色一滯,只好接過他的話答道:“梔子的土壤中加了雄黃和丹砂,滋養出的梔子會比尋常梔子濃郁數倍。二來,加雄黃也是為了防蛇。”
“防蛇……”謝玄沉吟一刻,眉宇微皺,驀地,他站起身來,“有樣東西我落在太素堂了,我去去就回。”
他取下梁柱上懸著的一把如水長劍,向軒外走去。
桓云姜看著一向鎮定自若的他稍顯倉促的背影,眸光一黯,唇邊浮起一絲苦笑。
幽眇閣。
馮蓁以手支額,悶悶打量著元瀅送來的幾盆七星蘭,另一只手則緩緩摩挲著容琛送來的劍,頗有些心不在焉。
聽雪持著一把修花剪悉心剪除著蘭葉,一面說道:“小姐,方才二公子派人來送了幾卷棋譜過來呢,您要看嘛?”
馮蓁搖頭,不滿地嘟囔道:“那二哥怎么不來看我?”
聽雪抿唇笑道:“二公子哪里能入內院呀。”
二人正說著話,忽聞窗邊簌簌聲響,似乎有什么東西在地上爬行。聽雪疑惑地舉燈照去,凝神細看之下,忽地變了臉色,驚呼道:“小姐,蛇,有蛇!”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