馮夙狹長眼眸閃過難辨神色,唇角卻牽起一抹戲謔的笑:“樺樹汁?那不是泡茶的東西么?夙兒要這個自然是用來泡茶。再說,夙兒雖然糊涂,也不至于去燒藏書樓吧,在四姐姐眼里,夙兒就這么不堪?”
馮蓁白了他一眼:“你糊涂?我看你是揣著明白裝糊涂!若不是你,藏書樓中如何會有股樺樹汁的氣味?你倒是跟我解釋解釋。”
葉小欒則湊過去嗅了嗅,“確實有樺樹汁的氣味兒,看吧,我就和你說做了壞事要換衣服的。”
馮夙臉上悻悻的,心虛地道:“哎呀,被發(fā)現(xiàn)了啊,夙兒也是不小心,并非有意。四姐可別告訴別人,不然夙兒又該被阿兄訓(xùn)斥了!”
“不是有意?”馮蓁冷笑道,“今日大家都在三省居跪靈,你要如何‘不是有意’的從三省居溜到藏書樓去澆油點火?”
馮夙臉上笑容一斂,正色道:“好吧,就知道瞞不過四姐,的確,藏書樓的火是我點的,四姐要如何?”
“我對你的那些破事沒興趣,你把裴院首的宅子燒了都與我無關(guān),我只想知道,謝玄與你無冤無仇,你為什么要害他?”
馮夙展眸望了她一眼,眼神之中閃過一絲戒備:“與你無關(guān)?原來你不是為長樂馮氏逼問我?”
馮蓁一噎,不自然地別過眼神道:“我又不會把這事說出去,你做的這些傷天害理的事情也沒人會知道,何關(guān)長樂馮氏?”
馮夙仍是戒備的看著她,戲謔慣了的面容此時緊緊繃著,與平日那幅放浪形骸吊兒郎當(dāng)?shù)男稳蒎暮醪煌?
“你們怎么了?”葉小欒好奇地推推他,馮夙回過神來,舒展眉宇正色說道:“四姐方才說我害誰?”
馮蓁見他神色誠摯茫然不似有假,不由一愣:“你不知道?你差點把人家燒死在里面竟不知道?”
馮夙望了一眼葉小欒,他會過來看馮蓁純粹是因為小欒說她去藏書樓差點被燒死,并不知謝玄的事。
“我是昨夜?jié)撊霕侵邪仓煤靡€和油桶,今日大家都在三省居
中,藏書樓里哪會有人?不然我也不會選擇今日動手。”
馮蓁愣了一愣,難道只是意外?
“那你告訴我,好端端的你為什么要燒藏書樓?三省居走水也跟你脫不了關(guān)系吧?三省居那么多學(xué)生,你到底想干什么?”
馮夙斂容看著她,“姐,三省居走水是學(xué)生不小心打翻燭臺燒了帷幔,我不過是讓火被撲滅的時間延緩一些罷了。夙兒還沒有喪心病狂到要縱火殺人的地步,只能說,是上天也在幫著陛下。”
“陛下?你是元宏的人?”馮蓁猛地一驚,立刻反應(yīng)了過來,“你是說,你縱火燒毀藏書樓,是陛下的授意?你們到底想做什么?!”
這算是個什么事!
誰能想得到,馮夙這個素日斗雞走狗不學(xué)無術(shù)的膏粱子弟,竟然是元宏在昌黎王府埋下的棋子!更為諷刺的是,馮夙還是馮瑤一母所生的胞弟。如此看來,昌黎王府背后的水,還真不是一般的深!
馮夙似笑非笑的看著她,起身行禮告辭,“四姐,陛下想做什么你馬上就能明白了。你還是早些收拾行李,準(zhǔn)備回洛陽城吧。”
葉小欒也忙站起來,送了他出去。
馮蓁皺著眉頭目送他們出了屋子,陷入自己的沉思之中。聽雪適時端了藥來,溫柔而恭敬地道:“小姐,該喝藥了。”
馮蓁用力握住她的手腕,險些把藥碗打翻,“聽雪,你告訴我,陛下究竟想做什么?”
聽雪垂下眼瞼,將藥放置在桌上,柔聲道:“小姐,陛下的心思深沉如海,又哪里是奴婢一個小小的丫鬟所能知道的。奴婢只知道,陛下是絕對不會虧欠小姐的。”
馮蓁唇角一彎,唇邊攜了絲冰凌凌的冷笑:“他虧欠我的還少么?”
聽雪眼神微閃,斂口不言,馮蓁皺眉問道:“對了,我讓你打探葉小欒,你打探的怎么樣了?”
“回小姐,廚房的人只說她是三公子塞進來的燒火丫頭,從她說話的口氣來看,似乎不是中原人氏,但她的口音,又明明是一口純正的河洛口
音。其他的,就沒人知道了。”
“既然是馮夙的人,那就留著她吧。”馮蓁微微蹙眉,端過藥緩緩飲盡。
此時,屋外風(fēng)光瀲滟的桃花林里,容琛攀過一枝桃花,眉宇不展。
葉小欒同馮夙恰從林邊經(jīng)過,見狀,低低驚呼道:“呀,你還沒走啊?”
容琛眉頭抽了抽,放下花枝轉(zhuǎn)身欲走,馮夙卻笑道:“容世子可真閑吶,三天兩頭的往書院跑,想必容二公子已經(jīng)回京了?”
容琛回頭懶懶斜了他一眼:“本世子是個閑人,不像三公子你是個大忙人,對了,風(fēng)月京的若傾姑娘,托我問你你什么時候去她那。”
馮夙臉色一白,身側(cè)葉小欒饒有興趣地搶道:“風(fēng)月京?若傾姑娘?那又是誰?”
“你不認(rèn)識的人。”馮夙勉強笑道,伸手輕輕撫了撫她的臉頰,“我走了,你在這里要乖乖聽我姐的話,聽到?jīng)]?”
葉小欒認(rèn)真而懵懂的點了點頭,馮夙欣慰一笑,移步離開,臨走時還陰測測瞥了容琛一眼。
等到他身影消失在桃花林后,葉小欒小跑到容琛身旁,掏出一個鏤花云紋漆盒遞到他手邊:“這個給你。”
容琛皺眉看了她一瞬,笑道:“我不收小孩子的東西。”
葉小欒不由分說,牽過他的手把漆盒放到他手里,神情嚴(yán)肅地道:“相信我,這東西叫春晝長,你想個辦法送給姓庾的那個大媽,事后你一定會來感謝我的。”
“春晝長?”容琛嘴角一抽,這名字……不會是那種東西吧?
葉小欒“嘿嘿”笑了兩聲,丟給他一個不懷好意的眼神轉(zhuǎn)身跑開。
容琛打開漆盒一看,卻是一小盒子干粉狀的玫瑰花澡豆,縷縷清香裊裊拂過鼻尖,很是好聞。
他一瞬明白過來,勾唇一笑。
身后桃花千重中,容榭的身影如鬼魅突至,跪侍在他腳邊:“要送給庾小姐么?”
容琛微微頷首,將漆盒放在他手里,自語喃喃:“說起來,我也是該去見一見她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