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吧,他是怎么回事?”
太素堂中,馮蓁的病房內,朱雀使九黎抱臂倚在門邊,眼神冰冷地注視著病榻前親密相偎的二人。
馮蓁惴惴不安地瞄了容琛一眼,方要說話,容琛已起身應道:“回朱雀使,在下是聽聞阿蓁被蛇咬傷,放心不下,所以上來看望他。”
“四姑娘是昨日出的事,容世子這么快就得了消息?莫不是在書院中布下了眼線?”九黎冷冰冰地道,話音陡然嚴厲。
容琛眸光微沉,屋外聽雪適時走進屋來,福了一福平靜地道:“朱雀大人,是奴婢派人給昌黎王府和容世子通的信。”
九黎不理,看向馮蓁皺眉道:“你同他關系很好?”
馮蓁病容上愈發添了幾分蒼白,頓了頓道:“應該吧。”
“什么叫應該?”九黎眼神一沉,眼中盡是痛惜之色,“你是天子之婦,怎可與別的男人糾纏不清?您從前,不是最賢淑知禮的么?”
馮蓁聽到這話愣了片刻,嘆息一聲道:“大人,我早已被皇室廢逐,再也不是什么孝文淑皇后。如今的馮蓁,是昌黎王府的四小姐,同什么人來往,似乎與大人你、與皇室,都無干系。”
真是搞不懂,元宏都默認了她的新身份,嫁娶互不相干,他的下屬怎么還這么死心眼?
屋中氣氛僵滯如冰,九黎愣了片刻,眼中怒色隱隱翻涌。
“奸夫淫婦!”她低聲罵道,丟給馮蓁一個冰冷的眼神便扭頭離去。聽雪叫住她:“大人,七星蘭的事情……”
“麻煩找到是庾莞君做的證據后再來找我。”九黎冷漠地打斷她,轉眼間人已出了太素堂,留下屋中三人面面相覷。
聽雪屈膝一彎,誠懇地道:“小姐恕罪,朱雀使來的突然,奴婢并未注意到。”
“這不怪你,起來罷。”馮蓁看著她微微笑道,“關于七星蘭,你可有什么想法?”
聽雪聞言,忙將自己與謝玄的分析娓娓道來,馮蓁聽后微微蹙眉,沉著臉色道:“庾莞君如此對我,我
也沒必要再忍下去了。七星蘭是公主身邊的如晦送來的,未必經了公主的手,突破點在她身上,要找到她與庾莞君勾結的證據才行。”
容琛道:“此外,月曇禪師體內的紫斒斕,七星蘭中添加的神農銀蛇草,應該出自同一個人。若我們能證明月曇禪師的事也是庾莞君做的,陛下縱使有心保住潁川庾氏,也會棄用她這一顆棋子。”
馮蓁似笑非笑地看著他:“查庾莞君很簡單啊,不犧牲下你的色相么?”
容琛也笑,光華瀲滟的一雙眼朝她斜斜地瞥,“怕你吃醋。”
“……”
容琛淡笑一聲,斂容道:“說正事吧,如你所言,公主身邊的宮女如晦是個突破口,然而庾莞君那邊也并非滴水不漏,還有一個人也是至關重要的突破點,更為關鍵的是,我們手里有能讓她倒戈的籌碼。”
馮蓁頓悟,眼睛一亮,“你是說庾文珺?”
容琛點頭,輕拍了拍她的手背,語氣溫柔:“這些事交給我來做便好,你好好休息,我晚點再來看你。”
“你還是別來了。”馮蓁不自然地抽回手,容琛笑笑,伸手在她臉上輕捏了一捏,起身離去。
馮蓁神色復雜地看著他離去的背影,眼中涌起一絲猶豫與不舍。聽雪將她的眼神收入眼底,輕聲勸誡道:“小姐,當斷不斷反受其亂,您要早做決定才是。”
馮蓁愣了愣,腦海中回響著祠堂里馮璇說過的那句話:“既然你這么喜歡他,為什么還要釣著容世子?馮蓁,你可真夠不要臉的。”
馮璇以為她還念著元宏,所以才會說出這句話,但她后半句卻沒有說錯,自己同容琛這般不清不楚的,的確很不要臉。
然而不管是做桓蓁還是做馮蓁,她都沒有太多處理感情的經驗,她以為拒絕了容琛便能一刀兩斷,現實卻告訴她并非如此。
馮蓁只得苦惱地捂住了臉,自嘲道:“我有這么好?”
她不過一個弒君殺夫之人罷了,能重生,也是蒼天無眼,實在不值得他錯許深情。
心中涌起悲涼情緒,馮蓁不自然地將目光轉向窗外,非魚池邊,謝玄持一彎青玉似的釣竿,如一朵墨蓮安然盛放于白石之上。
一抹緋色身影出現在他的身邊,桓云姜提著魚食在謝玄身邊坐下,托腮望著他,眼中笑意盈盈。
唯見魚竿一沉,謝玄一抬手,一尾兩尺長的大魚被魚竿揚出水面。桓云姜忙站起身來,攬過魚抱在懷中,魚尾撲起的水蘸了滿身,臉上卻洋溢著幸福開懷的笑。謝玄輕輕抿唇一笑,遞給她一方手帕,目光柔和,恍如隔世。
馮蓁眼神一黯,謝玄愛好不多,唯二愛好是下棋和釣魚,還喜歡將釣好的魚親力親為的腌制,送與親朋好友。自然,這其中也有她的一份,但從前的她并不領情,還曾數次嘲諷他玩物喪志。謝玄也不惱,只是漸漸的,不再往家中送魚。
眼下看見他與桓云姜站在一處,明珠玉璧似的一對璧人,馮蓁心里竟有些隱隱泛酸。
她嘆息一聲,十指緩緩在錦被上摩挲游走,自語喃喃道:“大概,我還得不要臉一陣子了。”
屋外響起一陣腳步聲,馮蓁同聽雪使了個眼色,聽雪會意,抽身出去。屋外隨之響起一陣說話聲:“聽雪妹妹,四姑娘可好?”
是元瀅身邊的如晦?
馮蓁垂眸思索一刻,如晦很快帶著一行宮女步入房中,對著馮蓁福了一福,“見過四姑娘。”
如晦是元瀅身邊的大宮女,身份貴重,給馮蓁行禮也算是瞧得起她了。
馮蓁忙道:“怎敢受姑娘大禮,快快請起。姑娘這會兒過來是有什么事嗎?”
如晦笑了笑,從身后宮女手中拿過一個云紋鏤空食盒,“奴婢是奉公主之命,來給四姑娘送燒鵝,公主聽聞四姑娘被蛇咬傷很是擔心呢。”
說著,打開蓋子,一只外酥里嫩皮肉金黃的燒鵝露了出來,香氣頓時充盈整個房間。
馮蓁臉上笑意微微一僵。
燒鵝?
如此油膩的東西,元瀅怎會送給大病初愈的自己?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