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了朝堂,房玄齡故意走在余長寧后面,待到同僚們走得差不多后,這才上前安慰道:“長寧兄弟,宦海沉浮乃是常事,也不用太沮喪,等幾天待陛下心情好的時候老朽去給你說說請。”
不用再早起朝參,也不用每天去鴻臚寺報到,余長寧心里早就樂開了花,但為了配合房玄齡,也只得故作難過道:“多謝房大人好意,小弟就心領了。”
房玄齡點了點頭,又安慰了他幾句,方才告辭離去。
回到尚商坊,余長寧在公主府門外站了一會兒,心知長樂公主還未氣消,所以當下也不進府,朝著余家而去。
前廳除了正在忙碌的大嫂,大哥余長致尚在酒樓還未歸來,余長寧萬般無聊地來到了后園,便聽見草叢中有一陣隱隱的狗吠之聲。
輕步走上前去探頭察看,看見余長遠與婉平兩人正蹲在草地上逗弄著前段時間救回來的拂林犬,此刻余長遠抱起一只小狗道:“小白你最不乖了,總喜歡到處跑,剛才若非我及時看到了你,非走掉了不可。到時候看你怎么辦!”
婉平展顏笑道:“小白乃是他們之中最活潑的一個,也是最調皮的一個,搶東西吃的時候它跑得最快,但要找它卻要費一番功夫
。”
余長遠笑嘆道:“我每天在國子監內抽不開身,多謝你替我照顧它們,你看看,現在他們吃得多胖,都快要走不動了。”
聽到他的夸獎,婉平俏臉微微乏紅,囁嚅道:“反正我一天除了伺候公主,也沒有其他事情,有空閑便來看看它們……”
余長遠點頭一笑,突然又皺眉道:“對了,公主現在還在生我二哥的氣么?”
婉平憤憤然地點頭道:“當然!駙馬爺背著公主出入煙花之地,而且還間接害死了那突厥可汗,整個公主府的臉都被他丟盡了。”
見她如此說自己二哥,余長遠俊臉一陣漲紅,急忙辯解道:“才不是,我問過二哥,是那突厥可汗強迫他前去青樓的,哎,婉平,我們可是好朋友,請你向公主解釋一下,讓她不要生我二哥的氣了。”
婉平嘆息一聲道:“公主殿下與我從小一道長大,她是什么性情我了得很,那日駙馬爺遭人挾持,公主奮不顧身便率隊追趕,忙碌一夜一無所獲之下氣急攻心,才會跌下馬背臥榻不起,她本就心高氣傲,現在要她原諒駙馬爺當真是癡人說夢話。”
“那可怎么辦才好?”余長遠聞言急得連撓頭皮。
婉平白了他一眼正欲說話,突然一只正在地上攬食的小狗發現了余長寧,已是歡快叫著跑了過去。
婉平與余長遠愕然轉身,當看見是余長寧時,兩人都露出了驚訝之色。
余長寧抱起奔跑而至的小狗,訕訕打著招呼道:“嗨,你們喂狗啊,嘿嘿,繼續喂,就當我不存在好了。”
婉平杏目圓瞪,看了他一眼便冷哼轉身走了,顯然還在生氣之中。
余長遠迎上前來笑道:“二哥,你今天怎么這么早就回來呢?”
余長寧摸了摸鼻頭笑道:“恐怕這段時間我都會回來得很早,對了,你今天怎么沒去國子監?”
余長遠笑道:“杜博士今天有事出城未歸,所以我便沒去
。”
余長寧哦了一聲,突然想起了什么似地渾身一震,急切問道:”哎,三弟,今天是什么時辰?“
余長遠見他神情如此緊張,不由微感好奇,回答道:“臘月初一啊,怎么呢?”
余長寧一拍大腿,長吁了一口氣道:“還好沒有錯過,否者若我不去,百靈鳥姑娘非生氣不可。”
余長遠聽得二丈摸不到頭腦:“什么百靈鳥姑娘?這是人還是鳥啊?”
余長寧神秘兮兮地眨了眨眼睛道:“她可是我難的紅顏知己,在一起無話不談無所不聊,不多說了,我今晚得準時赴約。”說罷,哼著歌兒屁顛屁顛地去了。
見他神情如此興奮,余長遠大是疑惑不解,正在思忖之中,突然肩膀被人重重地拍了一下,婉平的聲音已是在耳畔響起:“喂,余長遠,剛才駙馬爺給你說什么紅顏知己?”
余長遠被突然出現的她嚇了一跳,驚聲道:“你你你,怎么沒走?居然還偷聽我們談話。”
婉平俏臉微微一紅,惡聲惡氣地威脅道:“是你們剛才說得太大聲,被我不小心聽見的好不好,快說,你二哥今夜是否又準備在外面尋花問柳?”
余長遠心頭一凜,慌忙搖頭道:“沒有沒有,二哥今夜哪里都不會去。”
婉平冷哼一聲道:“余長遠,你現在竟敢騙我,哼,懶得和你說了。”言罷,氣咻咻地返回了公主府。
上得棲鳳樓,長樂公主正在窗邊梳妝打扮,一見婉平進來,不由展顏笑道:“婉平,快看看,尚服局新送來了這幾支金步搖,哪一支最好看?”
婉平快步走了過去,正欲將余長寧今晚幽會紅顏知己的事情講給公主聽,但眼見公主今日難得如此高興,話到嘴邊只得咽進了肚子里,展顏笑道:“公主戴哪一支金步搖都特別好看。”
“哼,馬屁精。”長樂公主笑著白了她一眼,沉默半響突然開口道:“今晚本宮要去皇宮一趟,你就不要跟去了
。”
婉平聞言大是奇怪,疑惑問道:“難道公主路上不需要奴婢服侍么?”
長樂公主搖頭笑道:“反正是去皇宮,無妨的,你這幾日也奔波幸苦,在府中休息便可。”
婉平有心今夜偷跟余長寧而去,聽到此話心里不由暗喜,點頭笑道:“好,公主的話奴婢自然遵旨。”
長樂公主輕輕一笑,目光卻落在了床柜之上,她的百靈鳥面具正是藏在了那里面。
想到余長寧,她心中卻是萬般不是滋味,這登徒子實在太可惡了!我究竟該不該原諒她?
……
今夜天空漆黑無月,長安城飄揚著紛紛落落的雪花,即便是熱鬧的東市,此刻除了尚在酒肆茶棚中圍爐聚談的賓客,長街上也是行人稀少,顯然被這寒冷的天氣凍得不遠出來。
頭戴灰太狼面具的余長寧昂首闊步地走在長街上,不時對路過的行人報以一個促狹的笑容,弄的人家一見他那狼頭便罵上一句“失心瘋”,從而掉頭就走。
在他身后,婉平正不緊不慢地跟著他,眼見余長寧戴上了一個莫名其妙的面具,她愈發相信余長寧不是干什么好事,心里不禁替公主大是不平。
正在婉平憤憤然思考當兒,一個裹著風雪斗篷的背影出現在了前方,此人鬼鬼祟祟,形跡可疑,加之一番探頭探腦的模樣,仿佛街上的小偷一般。
見狀,婉平秀眉微微一挑,突然記起剛才出尚商坊之后,曾在路上多次遇到此人,一兩次碰巧相遇可能是意外,但若很多次,那必定此人也是在有意跟蹤了。
心念及此,婉平不由加快了腳步走在了那人身后偷偷打量,只見他整個臉都用風雪斗篷遮掩著,只露出了一雙眼睛東瞧瞧西看看,一看便不是什么好人。
婉平愣了愣,不由為之氣結,突然走到那人身旁沉聲道:“余長遠,你在這里偷偷摸摸地干什么?”
那人立即嚇了一跳,轉過身來當看見是婉平后,這才放下心來,長吁一口氣道:“原來是你,我還以為被別人發現了
。”
婉平好氣又是好笑,指著余長寧的背影道:“你跟著駙馬爺干什么?”
余長遠臉膛一紅,訕訕道:“我……我怕二哥又會那些做對不起公主殿下的事情,所以想跟來看看。”
婉平歪著腦袋道:“那若是發現他與其他女子勾勾搭搭,你怎么辦?”
余長遠堅定開口道:“自然是上前義正言辭地訓斥二哥一頓,讓他不要辜負了公主殿下的一番情意。”
“對于這一點,我們兩人看來是一致的。”婉平拍了拍他的肩頭笑道,“好,今夜我們就并肩跟蹤,看看駙馬爺究竟在搞什么鬼名堂!”
余長遠恍然點了點頭笑道:“原來你也是……呵呵。”
婉平白了他一眼,努努嘴示意他跟上,兩人便緊跟余長寧而去。
來到放生池畔的涼亭,百靈鳥姑娘早已站在了亭內,一襲白衣使她看起來猶如月宮中的仙子一般美麗動人。
聽到腳步聲響,長樂公主轉過了身來,當看到那熟悉的灰太狼面具,自然知曉來人是誰,心里雖然還在生氣,但還是柔聲道:“你來了……”
“姑娘之邀,我豈能不來?”余長寧笑著走進了廳中,問道,“最近過得還好嗎?”
長樂公主淡淡回答道:“前不久生了一場大病,剛剛才痊愈。”
“哦,我最近也倒霉得很,哎,不提了。”余長寧搖了搖手,與百靈姑娘對案而坐,便說笑開來。
婉平與余長遠猶如兩只鵪鶉一般躲在樹叢中,看著風雪中隱隱約約的兩個背影,婉平不由怒聲道:“駙馬爺果然又偷偷與女子幽會,真是太可惡了,不行,我要立即前去教訓他一頓,替公主出出氣。”
余長遠急忙拉住她道:“你先不要著急,或許事情并非我們想的那個樣子,不如先等等再說。”
婉平想了想他的話,覺得也有些道理,只得冷哼一聲點頭同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