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宇腳下一軟,趴在了樓梯上。
亂刀砍來,王宇抱著頭蜷曲在樓梯上,任由亂刀砍來。
雨點一樣的刀片兒砍在王宇的胳膊上、腿上、背部。
雪白的襯衣,變成了血衣。全是口子,全是血。
后來有目擊的人曾經說過:王宇是條漢子,挨了那么多刀,一聲都沒坑,一句都沒求饒,被砍了10多刀的時候抱著頭蜷曲在樓梯上的王宇兀自怒罵“草你嗎”不止。
10幾年前,二虎在李四臺球室門口差點砍死李四那次,只跑了個王宇。今天,二虎終于抓到了王宇。
砍的差不多了。
“砸!”二虎一聲令下。
砸海鮮酒店別有一番情境:海鮮酒店內,魚缸無數,砸碎了一個玻璃缸,“嘩啦”一聲巨響,連魚帶水一并灑出。
可能,砸什么店也不如砸海鮮酒店過癮,那是真有的砸。
頓時,海鮮酒店內彌漫著腥臭的氣息,不知道是魚缸里水和魚的味道,還是王宇身上鮮血的味道。
“你們認識我是誰嗎?”砸的差不多了,二虎提著刀大聲問了用餐的客人和服務員一句。
海鮮酒店內繼續鴨雀無聲,用餐的客人都在這腥味的空氣中低頭繼續吃,沒一個人抬頭。服務員們,也都低頭呆立,一動都不敢動。
“對,不認識我就對了!”二虎自言自語了一句。
“走!”二虎又是一聲令下,瘸著腿帶人走出了海鮮酒店。
二狗不知道二虎出門的時候是否會感覺到有點冷。
因為,在距離海鮮酒店正門不到10米的陰暗處,有一個站著一動不動駝著背的人,正在瞇著眼盯著他。
這眼神足以讓這世界上的任何人都感覺到冷。
曾經被這個人用這種眼神盯過的人,非死即殘。
這雙讓人毛骨悚然的眼睛一向沒什么神,而且,還有些空洞,那種一眼望不到底的空洞。
在這雙空洞的眼睛后面一米,還有一雙永遠鎮定與從容的眼睛,即使是天塌下來,這雙眼睛也絕對不會流出一絲絲的恐慌與驚懼。
就在幾分鐘前,這兩雙眼睛,隔著酒店的玻璃窗,剛剛目睹了一個跟隨了自己十幾年的生死兄弟,被仇人一刀又一刀的砍倒在地,生死未知。
但,這兩雙眼睛的主人,心跳應該都沒怎么加速,呼吸也應該沒更加急促。
他們眼中看到的慘景,即使是常人在電影中看到,恐怕都會情不自禁的睜大眼睛掩口輕叫失聲。但當時的場景應該是:這兩個人都呼吸均勻,表情木然,一動不動,眼睛都不眨的目睹了王宇被砍的全過程。
他倆木然肯定不是因為被嚇得呆立不動,這兩個全市最有名的江湖大哥怎么能被砍人嚇得呆若木雞?
他們“呆”的原因只有一個:沉著。
趙紅兵不用拉著李四,李四也不用拉著趙紅兵。看到酒店內王宇被砍,這兩個人肯定沒有一個人會沖進去,就算是他們手里有一把微沖都不會,更何況此時他倆手無寸鐵。
趙紅兵和李四變得冷血了嗎?薄情了嗎?
肯定不是。
此時,江湖大哥又能算得了什么?如果這個時候趙紅兵和李四沖進去,下場應該和王宇差不多,即使趙紅兵和李四身手出眾,在已經砍紅了眼的二虎等人的亂刀和槍管下,恐怕也是在劫難逃。
沖進去,于事無補,只會讓事情變得更糟。匹夫之勇,從來就不是李四所為,更非趙紅兵所為。玩兒命,那是張岳一家幾代人一直在干的事兒。
要留得青山在。
二狗絕不會因為李四沒有沖進去救王宇從而對李四的人品產生質疑。相反,二狗認為,李四此時的做法,才是最具智慧的選擇。
事實也證明,李四絕非薄情之人。
三輛車牌上蒙著白布的轎車轉瞬消失在眾人視線之外。
渾身是血的王宇被服務員背了出來,王宇此時的意識已經模糊,但他后來回憶還記得,在海鮮酒店門口,他見到了四哥,那個背部微駝瞇著眼睛的枯瘦的中年漢子。這條漢子,是王宇這一生中最值得信賴和依靠的人。
“……四哥。”
李四那向來沒有表情的臉上看不到悲慟、看不到憐憫,更看不到憤怒。空洞的眼神依然空洞。
沒有說話,只是,走上前去輕輕捏了下王宇的手。
輕輕的一捏。
王宇并沒有會心的一笑。但他明白,只要四哥活著,一定能為他報仇。
“……”李四依然不說話,伸手遞給了趙紅兵他的車鑰匙。
“……”趙紅兵也沒說話。
“有事兒你電話我。”有事兒的意思就是:王宇如果死了,告訴我。
“……”
趙紅兵依然沒說話,轉頭帶著背王宇的服務員走向了李四的車。
遇到事時兩個人都不說話,都面無表情,憑外人根本感覺不到的眼神變化和細小的動作就能知道對方在想什么,這是趙紅兵和李四之間特有的溝通方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