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恩?”
“還有啊,今天白天咱們倆在歌廳,你說的一句話,我回來以后自己琢磨了下,你說的有道理。”
“哪句?”
“咱們的錢是從老百姓那來的,咱們的錢,也早晚得回到老百姓那去,倒不如,咱們自己主動還。”
“哦,這句啊,然后你就決定幫那個把咱們倆咬出去的哥倆兒了?”
“幫誰不是幫啊,幫近在眼前的不是幫嗎?紅兵你也別太怪那哥倆兒,那哥倆兒又不是混社會的,當(dāng)時年紀(jì)又不大,進(jìn)去三下兩下就被警察給嚇糊涂了,供出咱們真的情有可原。”
“你就別開導(dǎo)我了,我又沒說要怎么著那哥倆兒。”
“那就說好了,明天先去那哥倆兒家。”
“那你自己去,我不去了。”
“你怎么不去呢?”
“我不去,又不是我要幫他們,你自己去吧!”
趙紅兵拍了拍李四的肩膀,走了。
在回去的路上,趙紅兵肯定在想:“四兒還是四兒嗎?怎么有種放下屠刀立地成佛的感覺呢?今天小黑屋的痛哭和對話,對他影響就這么大?”
是的,李四真的好像放下屠刀,立地成佛了,轉(zhuǎn)變就是這么強烈。
那天過后,李四那雙陰森森的眼睛,據(jù)說變得多少有了點人氣,人們再看到他那雙空洞的眼睛時,心里都不怎么激靈了。而且還聽說,大家偶爾還能聽到李四笑出聲。
李四真的變了。
雖然變得不多,但是身邊的人能感覺到。
從2001年春天開始,李四去過無數(shù)家敬老院,幫助了無數(shù)的孤寡老人。李四還去過多家學(xué)校,幫了五十多個學(xué)生,并且,還全額資助了5個來自農(nóng)村的大學(xué)生讀大學(xué)。
那些被李四幫助過的人,應(yīng)該都不知道,眼前這個枯瘦的、瞇著眼的、笑起來有些溫暖的大恩人,就是江湖中人見人怵的四哥。
實在對不上號。
夾著個小黑包的李四,把里面的手槍換成了一沓子一沓子的現(xiàn)金,親手遞給一個個需要他幫助的顫抖的手里。
無論誰做好事,自己的心里都有會幸福與滿足感。混跡了20年江湖的李四,忽然發(fā)現(xiàn),自己原來是那么的善良,只是居然以前自己都不知道。
但
后來也有人說:如果李四繼續(xù)陰毒下去,那么,很可能,他不會死……
第二天一早,李四叫來了王亮:“五萬塊錢,給那哥倆兒拿去吧。”
“哪哥倆兒?”
“就你那鄰居,收拾東波那哥倆兒啊。”
“四哥,這是……”
“前兩天你哥跟我說了,他們挺困難的。”
“這個……”
“人家也是為咱們辦事兒坐的牢嘛。”
“四哥……”
“你哥現(xiàn)在怎么樣兒?”
“醫(yī)生說沒什么大事兒,但得養(yǎng)倆月……”
“恩,好好照顧他吧,我就不去看他了。”
李四就是這么個人,有時讓人覺得不近人情,讓人覺得他冷血至極。他極不擅于表達(dá)自己的內(nèi)心情感,他只擅于去為他認(rèn)為親近的人做一件又一件的事兒。對人噓寒問暖的事兒,李四一輩子都沒干過。但是,不噓寒問暖并不代表李四不關(guān)心,或許在他心里比那些表面上噓寒問暖的人還關(guān)心的多得多。
李四的老婆當(dāng)年帶著孩子在他跑路半年以后去廣州找他,聽說李四都沒去機場接,只是靜靜的在家等著,唯一不同的是,李四在廣州的家里笨手笨腳的做了人生中的第一頓飯。開了門見到老婆孩子以后只是淡淡的說句:“來了。”老婆孩子見到他以后哭的都不成樣子,但李四回頭就去廚房端菜了。
王宇受了這么重的傷,李四居然連看都不去看,放在別人眼中這是不可理解的事兒,但在王宇眼中,這才是李四的一貫作風(fēng)。二狗也清楚:李四不去看王宇,那是因為他怕看見王宇那重傷的樣子,心如刀割。聽說王宇沒生命危險了,李四就不去了。王宇的事兒,李四全給辦了,肯定不用王宇操心。
李四的胸中始終有團(tuán)火,雖然外面罩著一層他給自己批上的厚厚的鎧甲,但是,他親近的人,一樣被他胸中的那團(tuán)火所溫暖。
有些人是說了不做,有些人是只做不說,李四顯然是后者。
李四在我市的朋友不多,交人也不廣,他在社會上的朋友基本全是通過趙紅兵、沈公子、費四等人認(rèn)識的。他有個原則:既然趙紅兵、沈公子是他最好的朋友,那么他最好的朋友認(rèn)可的朋友,也就是他的朋友。
人們都說:李四這樣的性格在東北混社會遠(yuǎn)沒在廣東混社會有前途。在東北,社會大哥通常都張揚、霸道、朋友多、能說能嘮或許還懂點幽默,這樣才混的開。但是在廣東,江湖大哥可能需要的就是內(nèi)斂、冷靜、能不說話的時候就不說話。
二狗認(rèn)為也是如此,如果李四不是這么沉默冷靜,也不會在短短的時間內(nèi)在廣州成為黑社會大哥的左膀右臂,繼而飛黃騰達(dá)。
張岳敢于在做命案時,給李四打個電話就空手去廣州,那是他太了解李四了。一、李四能在短時間內(nèi)給他所有想要的東西,只要李四承諾了,就算是李四死了他都會找人把東西交到張岳手里。二、那頓街頭大排檔里的燒鵝飯,在吃過以后,李四就會把所有記憶都會咽在肚子里,無論被誰嚴(yán)刑拷打,李四都絕不會吐露一個字。
都說張岳是在東北混黑社會的天才,那李四又何嘗不是混黑社會的天才呢?只是,兩個人表現(xiàn)的形式不同、性格迥異罷了。
一般人都不愛跟李四聊天,因為聊幾句就變成了獨角戲,變成了一個人在說,然后李四在那靜靜的聽,只是時不時的點點頭表示自己在聽。
時間長了沒人愿意和李四在一起說話,但就沈公子總是挑戰(zhàn)極限,沒事兒周末就自己開車過去找李四喝點酒去,沈公子本來就是話嘮,連比劃帶說,但是李四就是不搭話,偶爾點點頭,沈公子有時候被李四急得臉皮發(fā)青,站起來指著李四罵一句:“你丫說句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