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到了馮朦朧,劉海柱又想起了周萌,心中一痛。
大醉中的劉海柱忽然想明白了:的確是馮朦朧跟周萌更般配,人家馮朦朧長得好,有才華,家境好。周萌就應該找一個這樣的丈夫。
想到這,劉海柱就失去記憶了,再醒來,已經是在郝土匪床上了。
據說,劉海柱走了以后。
胡司令曾經對東霸天說:“柱子有點不給面子,是吧。”
東霸天哈哈大笑說:“牢騷太盛防斷腸,風物常宜放眼量。”
胡司令說:“馮哥你說這是啥意思。”
東霸天說:“沒意思。”
劉海柱修自行車的這段日子里,日子過得緊張有節奏,劉海柱現在起早貪黑的最大目的就是早點兒把錢還給周萌,欠著人家的,心里實在忒不自在。
劉海柱總是在街頭低頭修車,不大看馬路上的人,他可能是怕看到周萌,更怕周萌看到他。
緊張的生活總是讓人覺得時間過得飛快,一晃,五一到了,劉海柱也脫下來大衣。天暖和點兒了,對劉海柱這樣修車的人來說,實在是莫大的幸福。
坐在小馬扎上的劉海柱天天數他那塑料袋子里的分票、毛票,攢夠了,就還周萌。數來數去,正好多了一塊錢,正好夠還周萌。
這時,一個熟悉的聲音傳了過來:“你數一百遍,能把那錢多數出來一張嗎?”
劉海柱一抬頭,呦,東霸天。“馮哥,你咋還過來了呢。”
“我來看看你的酒錢攢夠了沒有。”
“還沒,還沒。”
“唉,那看來只能我再請你喝酒了。”
“哈哈,那沒問題啊!”
“真不知道我這輩子還能不能喝上你這頓酒。”
“馮哥你看你說的。”
“晚上,老地方見,我請!”
說完,東霸天走了。劉海柱發現東霸天有點手舞足蹈,平時雖然東霸天很是得瑟,但是走路還是挺正常的,劉海柱真不知道東霸天為啥今天這么高興。
正當劉海柱拿著錢袋子看著東霸天遠去的身影時,眼前又出現了一雙腿,一雙劉海柱魂牽夢繞的腿,什么腿這么有特色能讓劉海柱一眼就認出來?當然是跳過芭蕾舞的腿。
劉海柱渾身過電似的一震:來了,還是來了。
盡管劉海柱渾身一震,但是根本看不到劉海柱表情的變化,因為大半張臉,已經被斗笠遮柱了。
“劉海柱。”周萌的聲音挺溫柔。
“……恩。”
“你抬頭。”
“……恩。”
劉海柱不由自主的聽話仰起了頭,可是周萌還是看不見他的眼睛。
“我是來跟你道別的。”
“……恩。”
“我父母身體都不太好,我得回上海照顧他們了。”
“……恩。”見到了周萌,劉海柱一句話也說不出來,只知道“恩”。
周萌看不見劉海柱的臉,只好自己蹲下了。等周萌一蹲下,劉海柱又低下了頭。
“你抬頭。”
“……恩。”劉海柱多少抬起了一點頭,然后又趕緊低下了頭。
周萌看到了劉海柱那張滿是油污的憔悴的臉,周萌心都碎了。她的確是恨劉海柱太渾,但是畢竟這么久的感情在那擺著。即使她和劉海柱分手了,她也沒完全同意馮朦朧。更何況,現在自己又要回上海了,和馮朦朧也不可能了。她想不到劉海柱居然在短短的幾個月中變成了今天的這個樣子,看到就心疼。
周萌掏出了一塊雪白的手絹:“給,擦擦。”
劉海柱那滿是油污的手伸出了一半,就又縮了回去。手太臟,手絹太白。
“給,拿著。”周萌再遞。
劉海柱把手徹底縮了回去,抓起來錢袋子遞了過來。
“周萌,對不起……謝謝。”
周萌哭了:“你怎么變成了這個樣子。”
“我……這些錢,都是干凈的。”
周萌哭得更厲害了:“柱子,我走了,你要好好的。”
“……恩。”
“像現在這樣,好好的。”
“……恩。”
“我會回來看你的。”
“恩,還有這個,你收下吧。”
那是一個黑皮的筆記本,上面寫著:“周萌同志:工作順利,萬事如意。劉海柱。1979年元旦”。這是劉海柱送給周萌的第一個筆記本。那時候的劉海柱,還是一個意氣風發的英俊小青年。
自從周萌還給了他六個筆記本之后,劉海柱就一直把這個筆記本帶在身上,他有預感周萌一定會來找他,所以就一直就想把錢和筆記本一起還給周萌。
“柱子……”周萌顫巍巍的接過了筆記本和錢袋子,眼淚撲拉撲拉的掉在了地上。
這錢,周萌得拿,必須拿,這是干凈的錢。
“你保重,你好好的。”周萌已經泣不成聲。
“恩。”劉海柱依然面無表情。即使有表情,也被那斗笠擋上了。
“……我這幾天就去知青辦辦手續,我臨走的時候再來看你。”
“恩。”
“柱子,我走了。”
“恩。”
擦了擦眼淚,周萌走了。
劉海柱沒有勇氣多看一眼她的倩影。
心情極度沉郁的劉海柱拖著沉重的步伐赴宴了。雖然他一點兒赴宴的心情都沒有,但是既然答應了東霸天,那就要去。
在飯店門口,劉海柱又見到了興高采烈的東霸天。劉海柱注意了,今天的東霸天高興得有點兒不像話,像是個頑童。
“哎呀,柱子。”
“馮哥,今天這是咋了?”
“方明東方欲曉,莫道君行早.踏遍青山人未老,風景這邊獨好。”東霸天又開始朗誦詩歌了,不但朗誦,還朗誦得抑揚頓挫。
劉海柱苦笑:東霸天怎么非要以半個精神病的狀態展示給大家呢?
不過今天的東霸天的確有點反常,因為平時他朗誦詩詞的時候都是比較應景的,從來不亂朗誦。可今天他朗誦這詩連沒文化的劉海柱都聽出來了,實在是忒不應景了。現在分明是黃昏,咋還“東方欲曉”呢?
難不成東霸天真得精神病了?
劉海柱到飯桌上時發現,在座的居然還有馮朦朧。自從上次和東霸天大醉以后,劉海柱忽然對馮朦朧沒什么敵意了,因為他想明白了,自己是真的配不上周萌。和周萌在一起,真是太不現實了。與其讓周萌跟別人在一起,還不如干脆跟了馮朦朧。馮朦朧這小子除了詩寫的差點兒,其它一切倒還好。
現在周萌就要走了,劉海柱想想馮朦朧也和他一樣成為了天涯淪落人,頗有點同病相憐的意思。
馮朦朧好像對劉海柱也沒什么敵意,倒是有點不好意思,因為他畢竟算是撬行的。要是沒有他馮朦朧,或許劉海柱已經跟周萌結婚了。再說,劉海柱是他哥哥的朋友,他對他哥哥又多尊重,就對他哥哥的朋友有多尊重。
“來啦!”馮朦朧跟劉海柱先打招呼。
“呵呵,你也在啊!”劉海柱也很客氣。
這時,東霸天進來了,一桌子十來個人全肅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