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時阿輝和那位女工都只有二十多歲,這樣惡毒的話無疑讓他們相當難堪。
阿輝頓時氣得臉上青一陣,白一陣,可以說無論換作哪個男生,在那樣的場合肯定是既難堪又生氣,但是他竟然一聲不吭,繼續默默地安排工人做事。
當時柳絮就坐在那條流水線上,她打心眼裡佩服阿輝的度量。如果換成別的男生,說不定會和阿豔大吵一架,然後甩手走人。不過他沒有這樣做,不知道是爲了保住工作,還是信奉“好男不和女鬥”的原則,真實的原因外人不得而知。
在車間裡,阿輝有時也會罵人,不過大家都知道,他是在阿豔的逼迫下不得已才罵人。如果他不罵工人,阿豔就會罵他,反正車間裡上級與下級之間就是通過罵人來解決問題。
阿豔平時除了罵阿輝外,另外三位女線長也經常被她罵得尊嚴掃地。
有一位女線長阿菊是廣東人,以前在大成廠打工時認識了一位本地人,後來便嫁在洪梅鎮。
阿菊是個麻利且吃苦的女人,性格活潑開朗,二車間的四位線長中,只有她經常和工人聊天,可是善良大度的她,照樣經常挨阿豔的罵。
由於長期加班到深夜,有一天,一位女工的身體吃不消,她想請假,可是阿豔堅決不批準。結果第二天上班時,她因爲身體不適,在工位上嘔吐了,弄髒了整潔乾淨的地板。
出於同情,阿菊想去扶那位女工去衛生間清洗,被阿豔大聲喝斥並制止。
阿豔真是一個冷血無情的女人,面對當時的情景,她不但沒有絲毫同情心,反而衝上前去大聲罵那位女工“豬腦子”,說什麼明知自己要嘔吐,爲什麼不憋著去衛生間,罵她不該吐在地板上。她還扯著嗓門罵阿菊,罵她不注意身份,不該去扶那位女工。
當時車間裡幾百人,沒有一個人敢吭聲,那位女工強忍著虛弱的身體,嘔吐完後支撐著去衛生間取來掃把和拖把,將地板清洗乾淨後又接著上班。
柳絮記得很清楚,那個月底發了工資後,那位女工就自動離職出廠了,後來再也沒有見過她。
想起當時的情形,柳絮覺得阿豔簡真就是蛇蠍心腸,冷酷無情。作爲普通人,誰都知道生病如果要嘔吐,根本就憋不住。
面對生病的員工,她不但沒有絲毫同情之心,反而罵那女工是豬,責怪她不該將髒物吐在地板上。她對底層工人的態度,真是讓人心寒之至。
經過那件事後,阿菊氣得要辭職,阿豔不但沒有批準,反而將她痛罵一頓,罵她不該仗著老公是本地人,竟然以辭工來威脅她。
只要阿豔能想得到的罵人的髒話,不管有多難聽,她在車間裡都罵得出來。不過面對其他部門的人,比如:工程部的阿軍,她的上司張生,等人,她就像變了一個人似的。唯獨天天罵自己的部下,好像只有這樣,才能體現出她作爲車間主管的威嚴。
那時工人經常私下議論,像她這樣近乎變態的女人,不知是怎樣當上車間主管的。
對於底層打工者來說,生活就這樣殘酷,儘管對現實很不滿,可是爲了少得可憐的工資,他們不得不在漫長的流水線上,一年又一年地消耗著青春歲月,忍受著上司沒完沒了的責罵,精神與肉體飽受摧殘。有人說他們爲人圓滑,不與上司計較;有人說他們堅強,爲了生存,什麼樣的苦都能吃;有人說他們精神令人敬佩,長年累月過著漂泊不定的生活,拿著只夠填飽肚子的報酬,可是他們卻無怨無悔;箇中的苦澀與辛酸,也許只有親身經歷的他們才能體會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