嘉義的睡眠很沒有規(guī)律.基本上一躺床上就睡.別人一叫又能醒來.每次吃飯的時候.他的鼻孔都會流出鼻涕來.說是鼻涕.其實也就是一點點鼻水而已.嘉義從來就是一個很講衛(wèi)生的人.因此.他的衣衫兜里總塞著一條手巾.
同個病房的病人.四個中有兩個都已經(jīng)出院了.除了嘉義.剩下的那個病人是位女的.看起來年紀也不算大.頂多四十多歲.春亮一眼就察覺到.她的全身臃腫.尤其是她的胳膊和腿部.腫得跟馬蜂窩似得.
陪在她身邊的只有一位年邁的婦女.年齡大概六十多歲.不知道是她的親生母親.還是她的家娘.大家都在猜想.她都病成這樣了.怎么她的丈夫、兒女都不在她身邊.也許她根本就沒有丈夫或者兒女.
后來我們才知道那位婦女名叫“娟兒”.患的是神經(jīng)癌.服侍她的是她的親生母親.那位婆婆人很好.一有什么好吃的都會拿給他們吃.人啊.都是禮尚往來的.春亮買了啥好吃的.也會分一半給她們吃.不過她們比較客氣.每次送過去的東西.她們只是吃了一點點.又還回來了.
娟兒坐在椅子上動彈不得.一動就疼得要命.婆婆在椅子上塞了很多衣服.就是為了讓她坐得舒服點.她平時除了吃些水果之類的東西.很少吃什么主食.她睡著的時候.嘴里經(jīng)常說些糊話.
春亮削了一個蘋果.切成一片一片拿給嘉義吃.他看到爺爺吃得如此津津有味.心里別提有多高興了.
突然.外面?zhèn)鱽硪黄蘼?好奇的春亮走到走廊上.看到搶救室門外圍著一幫人.相互扶著盡情地哭著.有知情人士透露說.昨天上午那個老漢搭班車去鄉(xiāng)下看望他的大妹子.結果班車啟動沒多久.老漢就暈倒了.班車司機立即扭轉方向向醫(yī)院駛去.并想盡一切辦法通知他的家屬.那位老漢之所以暈倒.是因為突發(fā)心肌梗塞.盡管送來得很及時.也沒能把他從閻王爺?shù)氖种袙昝摮鰜?
春亮在醫(yī)院住了多日.幾乎每天都能聽到死亡的噩耗.至于什么流血事件或者中毒事件.那更是家常便飯了.都說天有不測風云.人有旦夕禍福.誰不知道自己什么時候死.因此.只要還活在這個世界上.就要快快樂樂地度過每一天.實現(xiàn)自己的人生價值.就算哪一天真的走了.人生也變得更有意義.
“外面發(fā)生什么事情了.”
“死了個人.”
“怎么死的.”
“突發(fā)心肌梗塞.”
“那個人有多大.”
“六十多歲吧.”
其楓問到這.就沒有問下去了.婆婆從超市回來了.買了三四盒的榴蓮餅.分了一半給大家.不知為什么那天婆婆特別高興.后來在跟她聊天的過程中.她才說出了實情.原來她的外孫女等下會回來了.
“你的外孫女在哪里上班.”
“在廣東打工.”
“我說怎么這幾天都不見那位大姐的兒女過來看她.”
“別說了.她的兒女要是想你們這么孝順就好了.”
她的臉色突然凝重了起來.臉上的笑意一掃而光.
“怎么了.”
“我還有個外孫.還在學校讀書.你看.她母親都病成這樣了.他從來都沒有過來陪伴服侍他的母親.就算是我叫他來.他都不肯來.實在逼急了他.他才扭扭妮妮地看了一眼.又飛快地跑開了.她母親沒病的時候.他還好.還會去學校上幾天學.現(xiàn)在家里沒人管他了.他就天天泡在房間里玩電腦.還玩那個什么電腦游戲.我當時氣得真想把那電腦給砸了.我就在想.就算是養(yǎng)條狗.狗也有人情吧.更何況養(yǎng)的還是個人.好像病的就不是他親生母親似得.你們說.養(yǎng)了這樣的兒子還有什么用.還不如不養(yǎng).”
大家聽到此話.都默不作聲.
春亮瞥了一眼那位大姐.她已經(jīng)淚流成河.
“現(xiàn)在的年輕人啊.不比以前了.沒有一點感恩意識.”
“我就想不明白.怎么他們這一代人就那么不同呢.”
“我覺得是環(huán)境害了他們.如果他們沒有好日子過.沒有電腦游戲.就不會變成這個樣子.婆婆.你外孫的事情以后再去管了.當務之急還是怎么把大姐的病給養(yǎng)好吧.”
她沒有吭聲.面露無奈之色.
到了下午.她的外孫女拉著一個很大的行李箱.走進了病房.大家瞄了她一眼.發(fā)現(xiàn)她人比較矮胖.不過白白凈凈.打扮得還算時尚.大家都以為她回來了.能替婆婆分擔一些負擔.可是以她接下來的表現(xiàn)來看.她比她的弟弟好不了多少.
陪伴了三個多時辰.她從不靠近說話.每次都是站得遠遠的.似乎她的母親就像個炸藥包.隨時會爆炸似得.她母親要上廁所.她也從不去攙扶她；她母親要吃東西.她也不剝開來或者喂給她吃；她母親要洗澡時.她也不去打洗澡水.
春亮每次聽到那個小屁孩說話很無禮的樣子.就特別想過去揍她一頓.可惜自己不跟她沾親帶故.別人的事情還是少管.她的母親似乎也沒怎么生氣.任她叱咄.晚餐一過.她就再也沒有過來了.
“怎么你的外孫女跟她母親說話是那副口氣的.”
“哎.都習慣了.這幾年一直都是這樣的.”
春亮很想問一問為什么.可是嘴卻不動了.
他還有個疑惑.為什么她的丈夫至始至終都沒有來過呢.
到了晚上.又有一個隔壁病房的病人走了.好像得的也是癌癥.至于什么癌.春亮也沒過去問.那位大姐聽到這個死訊.表情很淡定.沒有表現(xiàn)出極端的恐懼.看來她已經(jīng)看卻了死亡.把生死已經(jīng)置之度外.
“兒啊.要不你回去睡吧.今晚我回來守.”
海峰走了過來.眼神很慈祥.
春亮心里清楚.父親是擔心自己過于害怕.而把自己給支開.
“爸.你就放心好了.我今晚哪兒都不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