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4最后的最后(上)
朔隱眼波無聲地一蕩,直望著素練消失在竹林盡頭,才輕嘆一聲,收回了視線。
這個時候,前來恭賀他成功歷劫的仙人,基本是到齊了,眼下看去,在場的大多是當年于桑叛投天君時,帶走的精英骨干。
如今九天真王已然復活,這些骨干們當然再也坐不住,紛紛投奔他的旗下,準備東山再起。
他們對于方才的意外有一絲疑惑,那不是九天真王最心愛的女子,他們最尊敬的妖后,怎么忽然間就一拍兩散了?
不過沒有人有這個膽量問,縱然換了一具皮囊,九天真王的魄力依舊強勢,他的神色并不如何兇狠,相反還透著幾分魅惑,但一眼掃過來,立時便壓住了滿場閑言碎語。
緩了緩被她撩得微亂的心神,他微一抬手,按了下眉心,冥離率先走了過來,跪在他的腳邊,將首抵著地面,輕聲念道:“遵奉天命,迎接主上,不離御前,不違詔命,以此誓約,盡獻忠誠。”
重新締結契約么?朔隱嘴角翹起,瞥眼說了聲:“冥離,你守護了阿素千萬年,辛苦了。”
在他那么多的心腹里,于桑第一個認出他是九天真王,而冥離是第二個,可見這個家伙雖然不愛說話,待人疏離,頭腦卻也好使。
白麒麟是種孤高不恭的生物,他可以受屈受辱,但一生不侍二主,在忠貞仁義上,這個種族比其他四百六十個種族,都要更為堅決地貫徹。
冥離先前折心臣服于他,自然也是識出了他隱匿的身份。
太過忠心,不能背叛主君,連感情都一并壓抑著,怪只怪,他不該跟他喜歡上同一個女人。
冥離動了動唇,眼神波瀾不興:“不負王命。”
英招上來拍了拍他的肩膀,同情地道:“兄弟,別苦著臉,天底下女人那么多,干嘛非攤上殿下那一個。”
不過英招總算明白了,殿下為何要娶那個老太婆,原來早千萬年前,他們就是夫妻。
作為新納入朔隱麾下的主力軍,英招也算是年輕一輩里的佼佼者,桀驁難馴了一點,比起這兒的老前輩們,就是閱歷尚淺。
“琉堯,你瞧著是阿九美麗,還是冥離來得美一些?”這時并排走來兩位謫仙人,姿態閑散得好像在云端散步,說話的人是于桑。
琉堯冷淡白了于桑一眼:“軍師大人,您那洞徹天下的慧眸,可不是用來看這些粗俗的皮囊。”
于桑哈哈笑道:“你敢說阿九的皮囊粗俗,看來是打算吃苦頭了吧。”
在這個地方,敢開這么九天真王玩笑的,大概也只有于桑一人。于桑其實不是個瞎子,從前那些不過是裝給阿素看的罷了。
琉堯不理睬他,朔隱斂了斂眸,十分風致笑起來:“阿桑,你今日心情倒是不錯,怕是喝了不少酒。”
于桑勾住朔隱手腕,笑著揶揄道:“阿九,你可不知,我盼今日盼了多少年了。”
于桑的人雖然醉了,心思卻異常清明,他目光左右撇了一番,竟然尋不見阿素,捕捉到了這個不大對勁的端倪,當即端正了臉色,突然冒了一句:“阿九,你這么做,可對不起她。”
沉默良久,朔隱眼眸疏斜,目光悠遠地劃過長空,莞爾笑道:“我又何曾對得起她過?”
琉堯徑直走了幾步,不巧卻站到了冥離身邊,都是千萬年前共事的朋友,冥離微微點頭,算是與他打過了招呼。
天下男人那么多,能生成冥離這么美貌也少見,外表弱得好像手不能提肩不能挑的小白臉,與威武大丈夫是一點邊都沾不上,可偏偏他的戰力可挑十大神獸之首。
饒是無聊至極,琉堯將他上下打量了一遍,默默地得了一個結論:千萬年前最美不過九天真王,而九天真王掛了以后,當屬冥離為最,可他因叛徒之罪被開出仙籍,白白給朔隱陰走了仙界第一美人的封號。
由此可見,名號什么鬼的都是浮云,一山高過一山,可那些山未必都為世人所知。
朔隱笑吟吟地走來,出聲打斷琉堯的思考:“琉堯,那些東西,你想得如此入神,不如逐一說來與本宮聽聽。”他嘴角明明浮現笑意,笑容卻越發冰冷。
琉堯恍然一瞥,見于桑明明白白地用口型在說:“此人為雷,觸怒三思!”
朔隱的心情一直很不好,尤其是他跟他的女人跟他掰了以后。
琉堯深知朔隱有一項高超的讀心本領,連忙拋了大王陰險的念頭,果斷地棄暗投明,話鋒一轉,開始匯報戰勢。
“遵照先前的計劃,辟邪在一百日前,率領鬼兵先鋒攻入始青天,天庭前線告急,天君無心他顧,想來是我方里應外合的好時機。”
朔隱懶洋洋地收起測笑,擺手道:“這種事急不得,待辟邪攻上了九重天,我們再做打算,眾位也莫要太早暴露了自己的身份。”
察言觀色,觀葉知秋,朔隱的大腦猶如計算精密的儀器,計較著每一環節的得失,以及最佳的突襲時機。
假如沒有辟邪在前方牽制天庭,他們也不可能光明正大地在天君眼皮底下開謀反大會。
一千萬年前,九天真王落敗,千萬鬼兵折損大半,退回妖界的人馬在第一任妖主的帶領下,重新整合勢力,頂著各方零散魔頭的襲擊,好不容易穩住了妖陵一帶的疆域。
琉堯攜著九天真王的軍令,自仙界飛往妖界,給妖主下了一道命令:一千萬年后,鬼兵軍隊的數量,要壯大到原先的十倍。
他將九天真王的遺言帶到:此際定下勝負,未免為時過早。下一次決戰,天君的項上人頭,我九天真王要定了。
后來第一任妖主不幸在妖魔之戰中喪生,第二任妖主辟邪接任,繼續傳承九天真王遺命,將鬼兵擴到了原先十倍有余的地步。
向天庭宣戰的這一日,總算來了!
最后到場是珀廉星君元女,她拱著尖尖的俏臉,抖著婀娜的神姿,緩步朝朔隱走了過去,然后躬身一拜,溫言道:“王,屬下來遲。”
稱呼不再是,郎君。
朔隱與狐貍妹子之間,說白了什么都沒有,真要說點什么,那狗血的劇情無非是演給素練看的一出戲罷了。
要說目的,那大約是朔隱覺得日子乏味,閑暇之余,做些稍有情調的調劑,讓素練吃些飛醋罷了。
每每遇見這位狐貍妹子,于桑都直搖頭嘆息,他的師妹被這種沒品的男人看上,真不知是她之幸,還是不幸。
不過依他看,還是不幸占了大頭,哪個男人喜歡這么折騰自己心愛的女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