戚氏原就是個注重禮節來往之人, 自來得蕭府嘉玉不曾慢怠她,她便漸漸地走得勤了些,后來嘉玉去了京都, 曼凝又是剛來, 這事兒便又落在了嘉蕊頭上。原這幾姐妹就是寄居在蕭府, 曼凝雖是長媳, 卻沒有把這幾姐弟的事大包大攬到自己門下, 嘉玉不在時便多讓嘉杏拿主意。這會兒嘉玉回來了,對這幾姐弟雖仍是無微不至,但要說到姻緣, 卻是不輕易插手的。
她怎么沒瞧出來那些人都盯著蕭府這幾個,若是嘉玉不在她還能牽個頭, 嘉玉既是在, 她便以孩子為由頭, 婚配上頭的事便仍是嘉玉操心著。話說得也好聽:“我才來江東,對那些個人家了解得哪會通透, 又懷了孩子,她姐妹幾個少不得還要你多操些心。”又道:“二妹是因著有人上門提,又是她樂意的,這才會來得這么快。若真說起來,剩下這兩個年紀雖不小, 可也沒到急的時候。”
嘉玉點了頭, 知道她是初來江東怕選擇錯了人, 這才推脫。實則嘉玉也不想這么早就給剩下的兩個定下。北邊兒的異動也不知停了沒, 若是勝了, 自是喜事。若有個萬一,現下選定的人還不定會變成什么樣子。
嘉玉把事兒藏在心里, 等得公孫良回來,她才知道。北邊兒確實是勝了,只是那幾個帶頭的卻是一個也沒抓著。別看那一萬多人,竟還守了那城這許久,最后還是看錢糧不支,這才棄了空城給燕子瞻,把這個九王爺的世子氣得不行,第一次打仗,雖勝卻悲。他心里不高興不要緊,燕帝卻是高興的,說是皇家子嗣才出得第一回征就大勝,要好好獎賞,沒等燕子瞻回京,就派了三王子親自去犒勞,還得當著蒙將軍的面兒讀圣旨。
公孫良說起這些事兒,懷緒都是淡淡的,無悲無喜。只用手指敲了桌面,輕聲道:“好戲還在后頭。”
蕭景山不在,凌珩和嘉玉卻是聽得一頭的霧水。只當是皇上氣蒙將軍的這場戲,其他幾個將軍都看著,還等著事態的發展。
公孫良如今雖是蕭景山旗下的人,卻再不是幕僚的身份,每次來得一趟蕭府,總有多少雙眼睛盯著他。嫉妒也好,羨慕也罷,起初還一起共謀,如今人家卻已是官職加身,哪有不憤的。轉眼就有幾個心氣兒高的,客客氣氣的辭了蕭景山,說是也得到京都去闖闖。蕭景山一向不阻人前途,反正他當初養著這些人也不真就為了出謀劃策,不過是應了眾潮而已。
宅子早就打掃出來了,只還沒重新布置。公孫良選了主屋里先住下,心里想著得了空把宅子的圖給嘉玉看看,如何來布置全聽嘉玉的。
這會兒議完正事,他便向蕭景山說得一聲兒。準女婿心里有自個兒的女兒,蕭景山也是看出來了,木已成舟,還不如讓他倆個多親近些,感情好了,什么坎會過不去。
既是蕭景山同意的,兩人也不用像以前那樣偷偷摸摸似的,光明正大的在靈花臺的院子里,在藤架下擺了桌椅,再把那圖紙往桌上一鋪,嘉玉便一心看起了圖紙來。
這宅子靠山面水,看起來雖大但造屋卻簡單別致,一個前院一個后院。前院是三間正廳,兩個廂房,再有幾處小屋住外院的下人,門房不大不小共三間。后院倒是隔了兩個門出來,一個圓門進去就是公孫良如今住下的正房小院,坐北朝南三間左右兩邊各兩間廂房,屋后還有一大片竹林。一個方形的門兒進去卻是一處閣樓,并著幾間房,還不知作何用。再往后便有圍墻隔開,外頭是幾間矮房,似是下人住的地方。
各處都還算好的,亭臺院落,花漆回廊,總還有要修飾要填補的,這些倶都讓嘉玉來。
看了圖紙,嘉玉便有了想法。于他們來說,這樣一個院子也不算小,把那一圓一方兩個門之間的那堵墻打通了,再造些抄手回廊直通閣樓,那閣樓筑得有三層,正是觀景的好去處。 Wшw⊙T Tκan⊙c○
兩人又細細敲定些細節,哪有添的,哪有減的,都一一說到。只是如此一來,且還得在大婚之前完工,工人的費用便得翻倍,粗粗一算也少不得兩百兩銀子。嘉玉打量著公孫良,就他那點兒俸祿,究竟拿不拿得出來。
“你只管說要怎么改怎么布置就好,銀子的事兒不用你操心。”公孫良比不得那些大土豪,卻暗中有自己的來源。 “只怕把這房子一番新,咱就得喝西北風。”嘉玉卻不敢相信他。饒是他對她再大方,一次要拿出兩百兩來也不是小事。
公孫良卻輕輕刮了她鼻子,笑道:“還怕為夫餓著你不成。”
無人處時,嘉玉總想著這公孫良就是個狡猾的浪蕩子,從來沒個正經的時候。
房子的事兒一談便談了大半日,到得傍晚,門上卻說有人來訪,要見大小姐。映菱再問得清楚些,便說那人自稱戚氏,來自豐縣。
嘉玉趕緊讓人請了進來。這才瞧見,半年多不見,戚氏竟成了大肚婆了。挎了個包在肩上,看起來倒也不沉。
請了戚氏坐下,又讓映菱換下花茶,端了一碗牛乳進來。這才打量了戚氏,見她面上無光,蹙了眉問道:“楊大嫂這是怎么了?我看你臉色可不大好。” 映菱給戚氏加厚了坐墊,戚氏這才回道:“聽說大小姐是皇上賜的婚,還沒來得及恭賀大小姐。”說著又從那包裹里尋出一個木盒子來,說道:“這是給大小姐的賀禮,我自個兒打的,樣式是照著京都流行的式樣,只是手工差些。”
映菱伸手接過遞給嘉玉,拿在手中也感覺沉甸甸的,打開一看,竟是一柄金制的玉蘭釵,份量還不輕,用料手工都是上乘。雖然楊家應該不算窮困,可這一柄金釵少不得有五兩金,嘉玉趕緊道:“楊大嫂,這太貴重了,嘉玉不能收。”
戚氏擺了擺頭,笑道:“大小姐的恩情哪是這柄釵能表達的。我自學會了做這些,倒也有了積蓄,娘家對我還算不錯,日子過得挺好。只是......”她看得一眼嘉玉,眉間有化不開的愁緒,說道:“我聽說北邊亂著,我那口子又當著那樣的差,我就擔心......”
嘉玉起身把牛乳遞到戚氏手里,道:“先喝一口,溫溫熱的。”戚氏接過牛乳喝得一口,這才道:“我原就想著,等我學成了手藝,家里也不欠吃喝了,他便還老老實實回了縣里,與我平平安安渡日。可他卻不聽,死活不同意,還不斷往北邊兒走。”說著便抹了兩眼淚。
映菱看著情形退出了屋子,留下兩人說話。嘉玉嘆得一聲,她是清楚北邊兒的情況,不僅有叛亂,還有修建護國城墻一事,幾處人馬,要吃要喝要穿,一句話沒對就會鬧起群架,哪還有百姓生活的空間。楊三郎這個時候還往那邊兒送人,這差事便不是好的了。
又聽戚氏道:“我想請大小姐幫我,這回他若回來,你幫我勸著他換個差事做。可好?”
不是不行,可這事兒也不是她說能換就能換的。再者,便是爹和大哥都同意,那也得看楊三郎自己的想法不是。嘉玉心里是如此想著,嘴里卻笑道:“我當多大的事兒,楊大嫂竟擔憂成這樣。我今兒還同大嫂說著,江東這邊兒的請柬我是要一一過目的,現下楊大嫂既是來了,奴才們便撿了個便宜不再跑一趟。等楊大哥回來,若趕得上喝小妹的喜酒,你可一定要帶著他一道來的。”
這便算是答應她勸著些了,戚氏哪有不高興的,換上笑容,摸了摸肚子,說:“大小姐還能記著我們,便是我們的榮幸。不管怎樣,喜酒總要來討一杯的。” 正說著孩子的事兒,映菱端了熱水盆兒進來,絞了帕子,遞給戚氏,問道:“五六個月了吧?瞧著比大少奶奶的肚子小一些。”
戚氏羞答答的把臉上的淚痕擦了,還把帕子遞給映菱,回道:“是呢,再有十來日就六個月了。”
戚元煥回家把事兒給說了,挺直接腰板跪在父親面前,只一句話:“非蕭家五小姐不娶。”這還不把老兩口急壞了。眼看就十七了,說了不少的人家,沒一個看上的,卻看上了將軍家的侄女。他們家雖然也不是白身,可總還是一個天上一個地下。戚元煥武不成文不就,空有一身力氣不說,還時常惹禍,學堂的夫子打他時他就是這樣一副挺直腰板的樣子,氣得夫子甩了竹棍走人。
沒辦法,被戚氏這個當大姐的知道了,元煥又鬧著戚氏,說好歹大姐是認識大小姐的,一定要上門去說說。戚氏哪覺得大小姐把她放眼里了,不過是見過兩三回,還是不打不相識的緣分,便琢磨著來個細水長流,人是越求越熟,等事兒辦得多了,兩家的關系也該走得近了。
嘉玉原就沒想到這上頭去。嘉蕊和嘉可她是鐵了心要留久一點兒的,不止她這樣想,便是公孫良知道她的想法后也是支持的。卻不想人早就瞄上了,套都下好了,就等著姐妹幾個往里頭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