府里沒了緊張的氣氛, 公孫良在府里逗留了兩日,便又去了營里。嘉玉便帶了丫頭婆子上山去觀里。
李承銳像個門神一樣守在觀門口,觀四周各處都布有兵力, 等閑人且攻不進來。李承銳見是嘉玉上得山來, 趕緊迎了上去:“大小姐, 將軍呢?府里可好?”其實他也知道自己是多余的問, 嘉玉既然上山來了, 肯定沒出事。
嘉玉帶了圍帽,瞧不出表情:“都挺好的,這里如何?”
“倒沒什么, 不過大.奶奶問過幾次府里的情況。”李承銳不知內情,只道曼凝是擔心府里的情況, 每次都耐心開解。
嘉玉冷笑一聲:“你跟我進去。”
觀里沒有慈安主持, 只有幾個小道和幾個丫頭在侍候著。見嘉玉進來, 趕忙上來接過嘉玉的圍帽,嘴里道:“幾位姑娘都在后院里, 大奶奶帶著姐兒在歇晌,大姑娘可要用些什么?姑姑走時請了師傅來,觀里都備好了的。”
嘉玉搖了搖頭:“我先去看看我娘。”丫頭是觀里的,平時便是沒進府里,但因著有慈安在教導著, 大規矩總是不錯的, 引了嘉玉往偏殿去:“姑姑走時吩咐了, 奴才都備著。”
“去把映菱和映溪兩個叫來。”說著那丫頭便出去了。嘉玉對李承銳道:“估計還得住上幾日, 這兩日你還得把這兒給守好了, 把你下面的人看好了,這觀里出一點事兒我拿你試問。”
李承銳點頭:“大小姐, 是不是出了什么事?”
嘉玉嘆得一聲:“不出事才不正常。你跟了蕭家這么多年,應該知道如今的形勢對蕭家很不利。整個府里的家眷差不多都在這里了,你責任重大。”嘉玉跪在團圃上,轉過頭來看得李尚一眼,眼里含了不明意味的笑:“大概你建功立業的機會來了。”
李承銳原就低了頭,聽得這一句,不禁抬了頭看了嘉玉:“大小姐,您可別懵我,我跟將軍這些年,除了剿匪,還真沒遇到什么大的戰事。天天操練著,手都癢了。”
嘉玉早看出李尚對嘉可的小心思,可以李承銳如今的狀態,嘉玉哪里放心把嘉可交給他。嘉可的性子,說得好聽點兒,是想把生活過得詩情畫意,說得不好聽點兒怎么死的都不知道。生活除了詩情畫意還得有柴米油嘴舌之爭,不管是大宅還是小院都如此。
嘉玉看他躍躍欲試的樣子,覺得他也是個求上進的:“等回去了我告訴爹,讓你跟著大哥,多出去闖闖。”
“謝謝大小姐。”李承銳激動得差點兒跳起來,眼瞪得老大。
“出去吧。”既是可扶的,她倒不用擔心了。就怕是個不求上進的,她想扶也扶不起來。
嘉玉在偏殿里跪了半個時辰,后院才有了人聲。映菱和映溪來了便一直跪在嘉玉身后,見嘉玉動了一下,兩人便都起了身,一人扶了嘉玉一邊兒:“大姑娘,大奶奶前兒問什么時候可以下山,昨兒今兒也問過,今兒還發了一場火,打了底下的丫頭。”
嘉玉動也沒動一下,扶了映菱和映溪的手走出偏殿的門,看向遠處的山間,霧氣繚繞,說道:“映菱,讓底下的丫頭們把姑娘們看好,沒事兒別亂跑,等兩天我們再下山。”
回了后院,嘉玉沒先去看嘉清幾個,抬腳往曼凝那里去。
屋子沒關門,只下了簾子,聽聲兒里面倒是只有曼凝陪嫁過來的一個嬤嬤和兩個丫頭。那嬤嬤正說:“小姐,您別擔心,不管怎樣,夫人都不會看著小姐落難的,定會想辦法。”
曼凝沒說話,聽得丫頭說:“嬤嬤,就算小姐回去了,姐兒怎么辦?原先還道是樁好姻緣,不曾想......”
嘉玉假意咳嗽兩聲兒,里面便立時沒了聲音,一個丫頭迎了出來,一看竟是嘉玉,便扯了笑道:“大奶奶,是大小姐來了。大小姐,快請進。”
嘉玉裝作沒聽到剛才幾主仆的話,進得屋來看了姐兒幾眼,看睡得熟,也不敢多去逗她,坐下后對曼凝道:“我瞧著外頭又起了冰,讓她們用熱水去沖沖,免得走上去打滑。”又吩咐了映菱道:“我來時給姐兒帶了些牛乳,剛才忘了,你去拿來。”
下人們一聽,便知嘉玉是有話與曼凝說,都退出了屋子。
“牛乳還有,你又帶來做甚,也住不久的。”曼凝幾日不見,倒顯得有些憔悴,面色也失了光彩。
嘉玉笑道:“是呢,我上山時還與爹說了,就住個五六日的,給娘盡孝了就回,大哥到時定來接我們的。”嘉玉看了曼凝的臉色,知她是沒休息好,也不知在發個什么愁:“大嫂面色可不太好,不是生了病吧?這山上可不好找大夫,若真有不舒服的,還得早點下山去請了大夫上來。”
曼凝似有愧的樣子:“我沒事,就是姐兒這兩日鬧覺,夜里沒休息好,多睡會兒就好了。”
“你可得體重身體,大哥還等著你給蕭家多生幾個孩子呢。”夫妻本是同林鳥,曼凝與凌珩又沒有什么情份做基礎,才成婚一年多便遇到這樣大的事兒,有自己的想法也是情有可原。曼凝做事雖是外道了些,可嘉玉不想拿她當外人,人心再冷,捂得久了也會暖。
曼凝這才抬了眼看得嘉玉:“姐兒身子差些,我倒是許久不曾對懷遠上心了,是我的錯。”她哪是沒上心,根本就是兩夫妻也不知什么生了隔閡,一時半會兒的竟沒緩和過來,恰又逢了這出事兒,曼凝更沒心思放在那上頭。一邊兒擔心著蕭家的未來,覺得自己被摘了出來很是對不住凌珩,一邊兒又想著自己便是沒丟了命,回了娘家又該如何過活。左右都沒把凌珩考慮進去,一年多一點兒小夫妻,本該如膠似漆,如今過得卻似陌生人一般。
嘉玉拉過曼凝的手,輕輕撫著:“大嫂,我知你是個好性兒的,不過是來蕭家日子不長,又出得那些個事,這才顯得生分了。我哥這人,面冷心熱,還好個面子,在我這個妹子面前許還有低頭的時候,可你是他的妻,他倒不知該如何討得你歡心了。”
嘉玉說得兩句,瞧著曼凝神色有些凄然,怕是話說到她心里了,又道:“他那個人,誰待他好,他都記在心里,該報時總不會負了誰。這是他的好,也是他讓人不省心的地方。你大人有大量,多哄哄他,他哪會不知你的好。可你若是冷了他,他就是想靠近你,也不敢啊。”
曼凝覺得嘉玉說得挺對,頷了眼點得一回頭:“我知道,我就是一時蒙了眼,我既嫁給了他,便該學會如何為人婦。”曼凝哪里不會哄人,不過是這才是頭一回,想給凌珩一個下馬威,哪會想到緊接著便傳了這樣的消息過來,她一時懵了頭,只知這蕭府必遭禍事,她得保了女兒才是。
嘉玉笑了笑,不再說這些。外頭的丫頭們也一個個進了屋。映菱拿了牛乳進來,笑道:“大.奶奶,你可不知大姑娘有多心疼姐兒了,巴不得把家里好吃的好用的都帶上山來才好。還是大公子說了,不過去得兩日就回來的,帶這些東西上山是想他這個當爹的多久才能見自個兒的女兒,硬是又卸了好些東西下去,這才放了大姑娘走。”
嘉玉嗔得映菱一眼,道:“可不是,大哥就怕我們在山上住得久了,他可不要想你們想得瘋了。”
一時說得屋里幾人都笑開了。曼凝的心結也慢慢打開了,之前那種人嫁過來了,心還在張家的樣子再沒有了。
說得會子話,嘉玉便說要去看看幾個妹妹,便出來了,還道:“你也別把姐兒悶在屋里,多抱出來與她的姑姑們玩玩,說不定這病啊自然就去了。”
曼凝笑著點了點頭,回了是。
出了門,還得拐兩個廊,才到得嘉清幾個住的地方。拐角處,映菱回頭看得曼凝屋子那邊兒一眼:“大姑娘,大奶奶該是想明白了吧。”
“哪有想不明白的,你當她真傻。”嘉玉嘆得一聲,又道:“不過是把骨肉放在心尖兒上罷了,若不然也不會如此糾結的。”曼凝若真是狠心,女兒大可不要,再不用做出這副憔悴的樣子。她既是擔心女兒,心里自然是舍不得凌珩。
嘉清幾個做在一處做著針線,獨嘉可拿了畫架出來,描了遠處的山景。杜姬和嘉杏帶著凡哥兒和開哥兒一處玩著小球,兩個孩子正玩得興頭上,額上的發都有些帶濕了。
嘉玉進去,笑道:“五妹,你怎么也學著你二姐了,整天拿個繡線,小心著壞了眼睛。”
嘉清抬眼笑看了嘉玉一眼,又低下頭去繼續手中的活。嘉蕊笑道:“我手拙,二姐肯教我,便感謝了。”嘉玉湊上去看得一眼,是一個香包,笑道:“這個倒還有些巧,你靜得下心來學也是好事。不過也別太認真了,仔細眼睛。”說著又指了嘉清道:“你也一樣,這項可最傷眼,又不是要靠這個為生,學那樣精巧做甚。”
嘉清這才笑道:“那不一定,指不定我哪天還真能靠了這個得了好,你們可不能小看了。”
嘉玉笑道:“好好好,還越發說得渾了。”幾姐妹坐了一處說著話,嘉蕊實是坐不住,起了身與凡哥兒玩去了,嘉清這才低低的問了句:“沒事了吧?”
嘉玉甚感意外的看了看嘉清。嘉清笑道:“我知道府里出了事,不過看你來了,應該都解決了。以后再不許瞞我,我也擔心爹和大哥。”
嘉玉這才道:“放心,沒事了。以后......也不會有更大的事。”